“我被系统抽取成了林斯的实验体,”凌一眨了眨眼睛,“所以就醒来了,但是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是林斯把我养大的。”
他的样貌一直是那么精致漂亮,说话语气温柔又可爱,很容易就能让人心生好感。
“你长大了,叶瑟琳会很高兴的。”苏汀伸手,似乎是想摸摸他的脸庞,但是又略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毕竟他已经快要成年,不再是个孩子了,不适合做这种过于亲昵的动作。
凌一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非常乖巧且有礼地抓住她即将落下的手,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
苏汀笑了起来。
“如果是在地球上,一定有很多女孩子迷恋你。”她道。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阿德莱德耸了耸肩,“他可是飞船上每个人的宝贝儿。”
“叶瑟琳也是……她身边的每个人都会被她吸引,我……”
凌一看着苏汀。
苏汀对叶瑟琳的感情真的非常深,从他进来,她已经提了许多次叶瑟琳了。
而叶瑟琳在许多亲近的人眼睛里,就是那样一个完美无瑕的形象。
在第九区那个女人眼里也是——如果柏林病毒真的是因为叶瑟琳去了威尔金斯实验室才被传到飞船上,那么这就属于叶瑟琳的过错,而她不能接受这一点,所以她选择了把一切都推到林斯身上——这是凌一对她心态的揣测。
就算林斯不在意,他也特别想把真相摔开给那个女人看——林斯才不稀罕上飞船,明明是你们需要林斯才对!
他超级讨厌欺负林斯的人,甚至想挠上一爪子。
第33章 热力学第二定律(2)
苏汀看着凌一, 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毕竟阿德莱德已经陪了她很久, 心理医生的专业疏导已经让她平静了许多,而老师的孩子仍活着这件事, 对她也是一种安慰, 所以虽然仍然悲伤,但不再是之前刚听到消息时崩溃的样子了。
苏汀略有些虚弱地捧起水杯,喝了几口温水, 问凌一:“你说……是林师兄把你养大?”
凌一:“嗯。”
“我不知道, 师兄不是那样的人……”苏汀摇了摇头,“但是叶瑟琳真的不可能在实验室无意间染上了病毒, 威尔金斯实验室所有的保护措施都是最高规格, 研究了那么久的柏林病毒,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起泄露事件。”
凌一看着她,刚才的话说明她虽然相信林斯,但还是对那件事抱有疑问。这个问题,第九区的那个女人也提起过, 她说病毒根本不可能意外泄露, 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于是,林斯顺理成章地背上了这口黑锅。
“飞船上有很多人对林有误解, 但我相信你不会, ”阿德莱德说,“我们都非常了解林斯。”
“是的……”苏汀有些出神,“师兄是非常好的人,我知道, 绝对不会是他,但是,我也觉得威尔金斯实验室不可能出现意外。”
同是叶瑟琳的学生,苏汀当然对实验室的各种设备和规章了如指掌,她能说出“不可能”这个词,证明实验室的防范措施确实非常严密。
但是林斯绝对不可能蓄意放出病毒来获得上船的资格,如果病毒也不是叶瑟琳在实验室无意间沾染的,那它到底是怎样来到飞船上的呢?
阿德莱德耸了耸肩:“不知道,我不太了解这个方面。”
苏汀“嗯”了一声:“……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他现在和陈夫人在一起。”凌一告诉她:“晚上之前会回来。”
苏汀对凌一勉力微微笑了一下:“让他不用太担心我,我恢复一些就能开始做项目了。”
凌一用力点了点头:“谢谢苏汀姐姐。”
苏汀原本是想等到林斯回来和他当面交谈的,但是她的身体状况没有让她等到那个时候——刚从冷冻中苏醒的人,身体状况原本就极端虚弱,再加上她受到的打击太大,不一会儿,整个人都非常疲惫,阿德莱德照顾她睡下了。
给苏汀压好被角后,阿德莱德走到了外间的沙发上,泡了一杯速溶咖啡,放在杯子里慢慢搅动。
这位来自北欧的心理医生,平时总是带着那么些玩世不恭的笑容,但是真正安静下来的时候,又有一种优雅的贵族气。
“宝贝,我在这里守着,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他对凌一眨了眨碧绿的眼睛。
但是凌一并没有走,不仅因为他现在没有急着要做的事情,还因为他正好有些东西想要问这位总是神出鬼没,平时很难见上一面的心理医生。
“我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吗?”他问阿德莱德。
“当然可以,我的职业就是为了解答你们的疑惑,”阿德莱德凑近凌一,一手托腮,挑起了唇角,“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当然也有很多可爱的小困惑……”
“可是我没有觉得困惑。”凌一歪了歪脑袋。
“那你可能还没有长大,”阿德莱德不怀好意地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一番,“可能是你缺失了很多记忆的问题,现在还是个小宝宝,可以理解——要是在地球上安全的长大,你现在或许正在青春的叛逆期,在种种激素的作用下每天为了爱情烦恼。”
凌一其实不是很知道该怎样面对“要是在地球上”这类问题,他对那颗星球实在是毫无印象,并且不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他感觉自己现在在飞船上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阿德莱德道:“那你要问什么问题呢?”
“林斯有时候会非常不对劲……”凌一慢慢道,“就是因为那个……远航者起飞之前很难让人接受的事情,他要怎么才能好起来呢?”
“他又开始不对劲了?”阿德莱德皱了一下眉,“我大概又要给他配药了。”
发完这一点小牢骚,阿德莱德正经道:“林有非常严重的应激反应,用心理学的手段只能减缓,不能彻底消除——除非有一天他能够真正原谅自己。”
“可是那根本不是他的错。”凌一道。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他们追求的东西也不一样。”阿德莱德缓缓道,“林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个医生。你想象一下,一个被下了病危通知的病人,躺在手术台上,主刀的医生用尽了所有方法都没有办法挽救他,这是医生的错吗?”
凌一摇摇头。
“没有人有资格责怪这个医生,但他没有办法不责怪自己——如果可以做得再好一点,再好一点,是不是就能阻止一个生命的消逝?”阿德莱德笑了笑,“你有亚裔的血统,古中国有一句话叫‘医者父母心’,说的就是这种心情。而林斯在那时候是确确实实能够挽救所有人的,但是远航者为了自己能够顺利起航,强行带走了整个实验室,抛弃了地球上几亿人的生命。”
“所以他只要望向飞船的尾部,那片星海,就能看见几亿人的生命堆成的累累血债——他又能责怪谁呢?远航者吗?但是远航者占据着‘守护人类文明’这个道德制高点,谁能责怪它当初那个冷酷的决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