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将以孩子的鲜血为召唤,向着无定型的众神祈祷,却不知道灾难最终降临到自己身上。
因为真正的“恶魔”降临了。
被召唤所抵达的魂灵,降临到那个死去的少年身上。
其名为,伊文。
而另一个拜访者的名讳,是恶魔的名字。
燃烧的地狱之火。然后当铺天盖地的火焰焚烧着村庄时,少年猩红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从火焰的那端向着自己走来的人。
四周响起的是惨叫。
他凝视着那个仿佛来自地狱彼端的身影,这机缘巧合之下拜访无理由杀戮“恶魔”的蛮荒村落的,流浪在大地上的旅人。
“你不该杀他们。”
伊文说。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靠近了他,然后将少年的身躯抱在怀里,亲吻了他的脖颈,达成了初拥。
于是保持着十岁孩子的外表的少年(/恶魔),与他拜访的父亲共同成为了吸血鬼,伴随着他们的是带有毒素的永生。
他们离开了那个被大火焚烧的村子,开始在大陆上流浪。
就算说起来,那也绝对不是正确的事。
只是因为囚禁和杀害了一个被当做恶魔看待的白化病的孩子,那个村落召唤来了两个恶魔,然后自酿苦果,陷入了火焰的悲剧中。
但是与整个人类文明诞生的历史来说,无论是那个村落,还是他们自己,都太过微不足道了。
拥有血红色眼睛的男人即是少年的父亲,在他们游荡于大陆上稍微休息的时候,就会给少年讲述各种各样的故事,包括这片土地上后来流传起来的圣经。
那是公元1世纪30年代,当犹太民族陷于背井离乡的惨剧中时,由拿撒勒人耶稣创建的基督教刚从其犹太教的母体娩出。
“该隐杀了他的兄弟亚伯,两人在田间,耶和华询问该隐他弟弟的下落,而该隐向神欺瞒,于是神诅咒该隐必将流离飘荡在地上。并说,‘凡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
“而后该隐在大地上无止境的流浪,大地不再承载他,他只能以吃谷物的人类的血液为食,结果诅咒被弱化地继承下来,反倒诞生了那些渴望和亲近人的血液的怪物。”
少年问:“就像我们一样吗?”
男人沉默片刻,点点头,说:“嗯,就像我们一样。”
流离漂荡在地上——
萨拉米战役上的喋血,在温泉关上见证血性,舍弃雅典,宁愿外敌焚烧自己的城市,而后在海洋上以轻船战胜波斯强大海军。迈锡尼→希波→同盟国→马其顿→罗马,时代一一运转,文明史见证鲜血与荣光,消逝如灰的人(/注定一死者),恒久的伟大。
格拉纳达的城市,文明在其上不断奔驰更替:凯尔特伊比利亚人→希腊人→西哥特人→莫尔人→兹里德王朝,直到西班牙的双王驱逐异族文明,将浩瀚领土重新封疆。
贝伊加齐,圣主旗下战端万千,四处延展而铁骑驰骋世界,战士鲜血铸就数十年胜利,在黑夜中照耀世界的星月,辉映百年的辉光。
加法之滨,祸端扩散,细菌、死尸、无望漂浮的活人鬼船,黑色的死神在愚昧中窃窃私笑,哈梅林的吹笛人走过湖坝,穿着花衣,念诵着那折磨整个欧洲的声音,“收死尸了!收死尸了!”
塞勒姆,异端至极的女巫,以及那避无可避的相互告发,司法的溃散伴随混乱的审判仪式,狩猎魔女的愚蠢行径,最终带来浩大灾厄,七桩绞刑,人类相互欺诈杀戮,你死我活的下场。
白百合的祖国,激进、煽动、欺诈、执念、谎言的形状,背叛者←→爱国者,高贵支配法则和王权绝对性逐渐丧失的时代奔流,今天清除敌人,明日清除朋友,披着理想表皮,本质绝望的惑星。
时间一刻不停地流动,人类文明不断发展。
于是那寄托在生前困于从未见过太阳的黑暗房间的少年身上的恶魔,在与初拥了自己的“父亲”流浪的途中,见证了大得让他惊叹的人类文明历史。
“晚安了,父亲。”
在躺进黑棺之前,少年对自己的尊长行礼。
这时候男人已经停下了脚步。
他杀掉了血族中地位最高的亲王,以远胜于所有血族的强大实力,不容置疑地继承了这个位置。
少年想,那么他也该停下来好好休息了。
就算至今为止已经经历了好几个有趣的世界,但唯独只有在这里,他见证和体会到的比之前的世界都多很多。
他要好好咀嚼这千年的经历。
男人给他的额头以温柔的晚安吻。那历经千年依旧保持着不死的容貌,是被神诅咒的非人俊美。
他回答说:“晚安。”
少年的声音开始带上困意:“父亲,我……醒来后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男人说,“我永远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赶到你身边,伊文。”
☆、吮饮脖颈的第八滴血
伊文睁开了眼睛。
虽然睡眠的时间不长, 但他睡得很安稳,足以把之前的疲惫和疼痛恢复了。
他翻身下了床,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翻找一通, 找到了镜子, 然后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还是过于苍白,但与那孩子逝去时的状态已经相差很多。在被初拥后, 那种血脉缺陷里的白化病也被治愈。
现在的苍白,更多是属于血族的天生特性。
没什么特别的, 但还是有些奇怪。
伊文想了想, 意识到自己的血裔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