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洛尔低头,额头抵着缪特的额头,彼此的黑发缠绕在一起,那是近到鼻尖都近乎相触的距离。
他凝视着缪特的蓝眸比什么都还要柔软,都还要让人心颤。
怀中的少年就像是他心底最深处那一点最为柔软的存在,哪怕只是用羽毛那般的力度轻碰一下,都让人心疼得要命。
“蠢货。”
元帅说,声音冷冷的,可是他凝视着缪特的眼神却是完全与声音相反的带着仿佛要融化掉怀中人的灼热。
少年眨了眨眼。
这么久以来,被元帅大人捧在手心地宠着溺着,许久没有听到这种斥责的话了,乍一听还有些小新奇。
感觉上像是又回到两人初见的时候,那时的少将大人目光冷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当时完全处于懵逼之中的自己的一刻。
【你喜欢男人,那么,为什么不喜欢我?】
想到这里缪特又忍不住想要笑,然而那张盛世美颜就近在眼前他只能努力憋住。
然后,他伸手环住了特洛尔的脖子。
他朝那张好看的脸贴过去,亲昵的,搂着元帅的脖子,凑到元帅脸边耳鬓厮磨着,蹭一蹭,再蹭一蹭。
“少将。”
轻轻的呢喃声,软软糯糯的,像是小猫咪咪的叫声,让人听着就心软成了一汪水。
少年搂着对方的脖子,蹭着对方的颊小声说。
“我说话算话的。”
他说,“我说过,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他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那一天,在那巨大的玻璃窗之下,在漆黑的宇宙中那明亮的蓝色星球的微光之下,他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做出过这样的承诺。
他歪着头看着特洛尔,展颜一笑。
他说:“我哪里都不去,我就要一直待在少将身边。”
特洛尔凝视着怀中的少年,蓝眸胜过一切的柔软。
万千星辰的星光,比不过怀中人展颜一笑的明亮。
——
安静的长廊之中,巨大的圆柱撑起圆弧形的穹顶,让这座大殿显得恢宏而壮丽。天窗悬挂在穹顶的两侧,五彩斑斓的磨砂玻璃上描绘着美丽的壁画,挡住了大部分炽热的阳光,将一点光放入大殿之中。
穹顶四周的壁画染着碎金,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仰头注视着那闪耀的华美壁画,光亮到了极致,天地旋转,恍惚中像是灵魂飞入了那个美丽的壁画世界之中。
皇帝从宏伟的长廊里走来,那拱形长廊雕花的窗口里透着光,光芒撒在男人行走的道路上,形成像是神秘花纹般的图案。一脚踩上去,就像是踩在光中一般。
男人身着华丽的衣袍,宽大的衣袍遮住了他瘦弱的身躯,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厚实了起来。
寂静的大殿里响起了笃笃的声音,那是皇帝在行走时手中那象征着王室权威的金色权杖一下一下敲击在黑红色的厚实地毯上的响声。他握着金色权杖的手带着白色的手套,细瘦的手指被隐藏在手套下面。
通过拱形长廊,走过大殿黑红的毛绒地毯,皇帝顺着台阶走到高高的王座之上,转身坐下。阳光照下来,让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他一贯苍白的脸此刻泛着一点红晕,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
他坐在王座上,整个人容光泛发,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还非常年轻的他第一次通过那拱形苍穹长廊走到大殿、坐上这至高的王座的那一刻。
那个时候,无数人跪伏在大殿之中,在他的王座之下,向他深深地低下头。
他是帝国的皇帝。
……而现在,这座繁盛了万年多大殿静得可怕,空无一人。只有皇帝一人坐在王座之上,俯视着下面空荡荡的大殿。
只有那像是不存在的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跟在皇帝后面的老侍从站在下面,台阶的一侧。
帝国的皇帝坐在那至高的王座之上,仿佛在俯视着大地。
雕栏楼阁之外,那广阔无边的广场之上,仿佛利刃的旗杆仿佛要贯穿云霄,漆黑的帝国旗帜在高空飞扬。它像是一簇在蓝天之上燃烧的黑色火焰,在呼啸而过的狂风中焚烧着最后的壮丽。
万年之前,它在这座大殿之前高高竖起,它是帝国的荣耀,是所有人类的信仰。
万年之后,它也只能由继承着那血脉的人亲手毁灭。
皇帝注视着那面黑色的旗帜,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的眼中在这一刻仿佛燃烧着想要焚尽一切的戾焰,他的目光在这一刻甚于一切的冰冷。
“动手。”
在一片死寂的大殿之中,皇帝开口。
原本侧身低头站在下方的白发老侍从转过身来,正面面对着皇帝。
他看着这位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陛下,他已经开始变得浑浊的眼珠子里仿佛被一层水雾笼罩。
他慢慢地跪在地下,仰着头看着皇帝。
“……陛下。”
他说,一字一顿,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渗出来,嘶哑得可怕。
“你怕?”
老侍从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他不怕。
他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