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就绝情的拒绝了自己呢?
现在更是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
贺之朝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于芳芳这人,就更加没有看见她的目光了。
他专注的听着旁边林长宏几人聊天。
“唉,我和琳琳又是被分到了北坡那边儿。”一女知青开口抱怨。
“北坡昨天儿下了雨还好点儿,我跟着罗江在下洼那里就惨了。”林长宏皱着眉头安慰着几人。
“就是,小雪你们可就知足吧,北坡就是晒了点儿,但是昨晚下了雨今天太阳也不大。我跟着长宏可就惨了,下洼本就湿乎乎的,这下了雨肯定是积了水的,黏糊糊的不说,土也不好挖,又要增加工作量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叫做小雪的女知青露出了个笑脸来。这么想想,好像她们也不是最糟糕的了。
“哈哈,这样想想也对,说来北坡也算不赖。”
“那....南坡怎么样?”一道细细小小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贺之朝转头,只见陆军身后一瘦瘦小小的女知青探出身子插嘴问道。
可能是那瘦小的女知青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又或是周围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叫小雪的女知青们继续的说着话,并没有人回应她。
瘦小的女知青一下子就红了脸,又胆怯的缩了回去。
她跟着贺之朝一样,都是刚过来的知青,他们这一批只有三人,二男一女分别是贺之朝陆军和这个瘦小的女知青。
来的时间短,也就有些尴尬的融入不了。
叫小雪的女知青边说着,边看了眼畏畏缩缩的瘦小女知青,眼中有道一闪而过的好笑。
但不料与着一双好看的眼眸对了上——是贺之朝同志。
她一愣也是红了脸颊,然后匆匆的转过了脸,恰好这时轮着她进去领用农具了,她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农具房。
“诶,小雪....”王琳看着活像是被狗撵着一样的陈小雪,有些摸不着头脑。
干嘛这么急匆匆的啊?她还想着让她帮着自己领一下呢。
农具房建在晒谷场的不远处,是由一间荒废的房子建立而成,为了防止农具被偷,这间小小的屋子被木板钉得密不透风,两扇大木门上还挂着个红色的铁将军。
冬天还好,夏天就有些不好受了,不仅又闷又热还一股子的臭味儿。
现在是初春,虽说没有盛夏那样的闷热,但是那臭味儿可是不分季节的,只会臭与跟臭,就是站在门边儿都能闻到那飘散出来的臭味儿,里面就可想而知了。
王琳红着脸捂着口鼻从里面冲了出来,然后大呼了两口新鲜空气后,一阵的抱怨,“那粪桶就不能放出去吗?放在里面也太恶心了,也不知道这锄头上有没有沾上那东西。”
说着她还掂起手中的锄头把子嫌弃的闻了闻。
还好,除了泥腥味儿并没有那些恶心的味道。
一旁的陈小雪也是一阵的反胃,刚才她闷着脑袋冲进去后也是被那味儿打了个头疼,她屏着呼吸特意隔着那粪桶老远去挑了个锄头才走了出来。
“哟,这到底还是个城里人呀,这么闻不得臭味儿,真当自己多干净一样。”一道有些刻薄的女声从几人的身后传了过来。
王琳回头一看,原来是村子里面有名的‘三朵金花’啊!
于芳芳于花花和于招娣三人站在不远处,
不过对于这个称号,王琳他们几个女知青向来是嗤之以鼻的,除了于芳芳会打扮稍微好点儿外,其他的几人也好意思称自己为“金花”?
裤脚上的泥点子洗干净了吗?
“你睁眼说什么瞎话呢,我再怎么的也要比你好吧!真当自己是一朵花吗?”王琳也不是个能忍的,张嘴就反击了回去,她才不会怕她于花花呢,要是于芳芳她还会忍一忍,毕竟是大队长家的闺女,但是就她于花花,一个舔着脸贴上去的分家侄女儿,她有的是话骂回去。 “你....你个狐狸精,你个满嘴喷粪的贱....”于花花像是被踩到了痛脚,龇牙咧嘴的骂道。
“花花。”于芳芳一听赶紧阻止她说出更难听的话。
却不是为了给王琳这女知青出头,
而是,
于芳芳用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了看走在后面的贺之朝。
“花花,你别这么说,知青同志下乡总会有不太习惯的地方,他们过段时间就会好得。再说了,他们有不习惯的,我们作为主人家,肯定是要接纳他们成为一家人。他们有困难,我们肯定要帮助他们共同进步的。”
于芳芳自认自己这一番话说得是深明大义,而且也表明了她并不是跟着于花花一样是个满口脏话的粗鄙村妇。
她就是能跟着他共同进步的人。
这肯定能博得贺之朝同志的好感!
于芳芳的卖力演出终究是演错了对象,因为贺之朝压根儿就没有关注她们之间的对话。
而是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那屋里的桶........
是粪桶!!!
那自己这个从桶里拿出来的锄头......
他极为不自在的看着自己手中黑黑黄黄的锄头,虽说他洁癖并不严重,但在之前的十几年里面还真没有干过什么的农活,更别说直接的接触粪了。
不是说城里孩子就娇惯不干活儿,而是他们家就他一个孩子,不说多娇惯,但独宠倒是有的,再加上他爸大学副校长他妈同校教授的工资,每月攒下来,就颇有些家底儿。干活这些事儿真是轮不着他来做,反正光是工资养他们一家都绰绰有余,况且他家老爷子老太太还时不时来场爱的“灌溉”,说起来他打小就没为物质烦恼过。
第3章 “真的是....粪桶?!……
“真的是....粪桶?!!”陆军看着手中黑一块黄一块脏兮兮得看不出颜色的锄头木把子,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就这么不讲究的吗?啥玩意儿都往里面放。
然后他抬起自己的手使劲儿的嗅了嗅,顿时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贺之朝也有些不自在的搓了搓手指,
他刚才拿起来的时候就觉着奇怪了,主要是那桶又怪又丑,要是有选择的话,他也不想要这两把锄头。
但是他们刚才排队领用工具的时候慢了别人几步,就排到了后面。
等进去农具房时,就只剩了那桶里插着的两把了,里面味儿又大光线也不好,他也没有仔细想为啥就剩下了放在正中间的两把锄头,匆匆的就拿着出来了。
现在看来留在最后还是有缘故的啊!
“咱,要不....要不去洗洗吧。”陆军他本来也不是那种娘们儿兮兮穷爱干净的人,但是第一次摸着这腌臜物,心理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洗就洗,咽口水干什么?
他这口水咽得贺之朝胃里一阵的翻腾,他四周望了望,“这附近哪儿来的水,还是要去泥坑里洗?算了吧,以后也是要干活儿的,早点儿习惯早点儿好。”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用没拿过锄头的那只手从兜里面掏出来了一张帕子,擦了擦手又擦了擦锄头把子,然后翻过干净的一面递给旁边的陆军。
虽然知道还是没擦干净,但是心理上好受多了。
陆军可比贺之朝擦得仔细多了,他不仅把锄头擦了好几遍就是把指甲缝里都给擦了一遍。
最后那张有些脏得看不出来颜色的帕子他实在是没勇气放在口袋里了。
他左右看了下,似乎是想要找个东西装起来。
贺之朝看着那脏兮兮的帕子微皱着眉头说道:“丢了吧。”
丢了?
陆军看着手中虽然有些脏了,却也能看出面料极好的帕子,有些舍不得。
但是瞧着贺之朝这那随意的模样,陆军有些感叹,果然还是大少爷啊。
压根儿就不差钱!
其实这话说出口后,贺之朝就有些后悔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在家里而是下乡了,这里的环境不允许他这样“奢侈”做法。
虽说一张帕子,在他看来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就他这两天的所见所闻来看,一张帕子却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舍不得买的金贵物。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把那帕子叠了叠然后不太自然的放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诶....”陆军想要拦着,但是贺之朝动作极快。
“没事儿,反正回去后这身衣服也要洗。”贺之朝抚了抚有些起皱的衣角。
好吧,陆军收回已经伸出去的手,有些惊叹的望向贺之朝。
看不出来啊,这么风光月霁的贺之朝同志竟然比他这个大老粗还要接受良好。
于芳芳一直关注着贺之朝这边的情况。
见他并未如她期望的那般露出赞叹,让她有些失望的赌气别过了头去。
但是没过一会儿,她又忍不住的侧头看着他。
这一看可看出了名堂,她忍不住心下一喜,
他那般爱干净的人,握着脏锄头肯定不适应。
这下她把帕子给他,总不会被拒绝了吧!
但是临着要给的时候,她又有些舍不得了,
不是舍不得给贺之朝同志用,而是舍不得把她这村里独一份的红色的帕子,用来擦沾了粪水那等肮脏东西的锄头。
那多埋汰啊,而且这帕子她都还没显摆过劲儿呢。
于芳芳纠结极了,要是给了贺之朝同志,还能说是给了知青中最好看的贺之朝用了。
但要是给他擦了锄头,她好像也没脸说,这也太掉份儿了!
就像是为了凑上去,连那粪水都不管不顾了一样,这让那些一直羡慕她的那些小姐妹怎么看她啊。
但是------
于芳芳又忍不住瞟了眼那干净好看的人,
咬牙下了好大的决心:算了,为了贺之朝同志,一切都值得!
她这边是下来好大的决心,但是没想到还在这压根儿就没给她表现的机会!
就她犹豫了这一小会儿的时间,贺之朝同志就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来张帕子擦了起来。
而且,那张帕子还是她上次去供销社时,看到的那张颜色不是很好看但是价格却是十分昂贵的那张手帕!
这么贵的帕子就这么轻飘飘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拿去擦手上的脏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