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冠廷大步走近,“属下在!”
曦玥面无表情,声音低沉却有礼,淡然却颇具威严,“将赵曦璐、柳举人和顾博士,押送京兆府!”
沈冠廷大喝一声:“尊令!”
随即,一群手持长枪的府兵从县主府鱼贯而出,他们除了一致的步伐,没法发出任何声音,不到几息的功夫就将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看见对准自己的明晃晃的枪尖心中大惊,胆子小的已经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原来,这县主府里的府兵兵力不弱啊,永嘉县主若是蛮横无理一些,根本就不用多费什么口舌,直接用以下犯上的借口将他们一网打尽便是。
看热闹的老百姓心里庆幸,他们看热闹还碰到个讲理的县主娘娘!
赵曦璐三人很快被县主府的府兵围住。
赵曦璐眼珠一转大声尖叫:“啊——非礼啊!救命啊——有人非礼、唔、唔。”
阿亮走近,往她嘴里狠狠一塞,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就被硬塞了进去。她力气有些大,赵曦璐小巧又伶俐的嘴巴当场就没了一丝声音。
然后,阿亮挥挥手,一个和她一般扎着高马尾带着长剑的女府兵就出现众人眼前:“你,负责将她押送去衙门,省得咱们县主府又被人说闲话。”
女府兵拱手称是,一把就制住了赵曦璐的胳膊就反剪到身后。
“呜呜呜——呜呜呜——”赵曦璐拼命挣扎,真是拼了性命地挣扎,头发彻底散了,衣领松开连脖子下面都露了出来,她已全然不顾。
女府兵皱眉,“卡巴卡巴”干干脆脆地两声响动后,赵曦璐两只胳膊全部被卸了关节,她一声闷哼,像是一条死鱼软塌塌地往地上躺,被女府兵一把揪住衣领提到了半空。
“还动吗?”女府兵问,“还动就把你两条腿也卸了,反正你的重量我一只手就能拎到衙门去!”
赵曦璐疼得连摇头都摇不动,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女府兵。
那边,刘举人和顾博士还要抵抗,被几个府兵也利索地擒住,也照模照样的塞了石头。
沈冠廷大手一挥,前面几人府兵长枪一抖,那寒光凛凛的枪尖把看热闹的人群吓得赶紧往旁边躲避,一队人开始准备向京兆府而去。
“哎呦,”有个大娘拍拍胸口,十分后怕,“我这胆子也是太大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和一个有着自己府兵的县主去叫板,还是为了一个不占理不要脸的缺德贱人!我这不是胆子大,这是缺心眼啊!”
她身边有人马上应和:“就是就是,以后啊这样的热闹少掺和为好,若是碰到个蛮横的,肯定没好果子吃!”
府兵就要往衙门而去,众人就要散开,一阵沉闷的脚步响起。
大家视线一致地朝南边望去。
只见道路南边,一群着深红色飞鹿服、腰跨长刀、脚踩乌云皂靴的锦麟卫飞奔而来,一眨眼的功夫,一队二十几人的锦麟卫就已经到了县主府门口。
他们行动迅速,动作一致,脸上充斥着沾染了血腥杀戮后才有的煞气,他们的到来,让原本看到府兵就已经胆战心惊的百姓,当场吓出一身冷汗。
完了,彻底完了!
锦麟卫出马,准没好下场!
看什么热闹哦,帮什么瞎忙哦,这下好了,要把性命给搭进去了!
想起锦麟卫的手段,众人心里只有祈祷,看在他们只是帮个贱人乱出头的份上,留个全尸吧!
到了地底下,一定把赵曦璐这个小贱人魂魄撕成碎片喂恶鬼,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眼看着一群凶神恶煞的锦麟卫呼啦啦涌到跟前,曦玥站定不动,视线淡淡扫向眼前为首锦麟卫:“你们有何事?”
向博超眼珠子没敢往上瞧一分,一改往日活泛,大气不敢出,始终低着头,他拱手行礼:“见过永嘉县主!下官接到消息,有范府逆党在附近出没,意图以各种借口煽动百姓闹事,以此造成朝野动荡,逆党其行恶劣,其心可诛,还请县主将嫌犯交给下官,由锦麟卫按律予以严惩!”
曦玥心里想了想,锦麟卫应该是三哥哥办差的地方,且这个小官吏将这几人的罪名说得如此严重,就算不死也没为什么好下场了,遂颔首吩咐:“侍卫长,交人。”
向博超再次拱手:“下官多谢永嘉县主深明大义。”
刚说完,向博超突然转身,年轻的脸上突然蒙上了一层寒霜,眼睛犹如利箭,看谁都像看着罪大恶极的嫌犯,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警告,“诸位,范府逆党刚刚伏诛,短时间内仍有余孽在逃,如果肩膀上那个东西还想要的,本官奉劝各位,有些事情少掺和!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众百姓没敢没胆子直视凶名在外的锦麟卫,被向博超一吓唬,原本就胆战心惊现在更是差点魂飞魄散。
向博超话音刚落,赶紧低头作鸟兽散。
不过几息之间,县主府前原本人挤人的热闹景象,一下子变成得安安静静。
向博超转身,低头拱手行礼:“县主,下官告退!”
曦玥颔首,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府。
第96章 曦玥有些不好意思,小……
头顶烈日还在照射骄阳, 曦玥已经迈着轻松的步子走进了县主府。
心口残留着的最后一丝害怕渐渐散去,她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让手心里湿漉漉的冷汗慢慢干透。
后背长久的冷湿后, 终于有一阵暖融融的感觉传来, 曦玥舒服地在心中长长喟叹。
把自己曾经是个傻子的过往曝露在众人面前, 曦玥刚才用了莫大的勇气,只是经过刚才一事,她似乎已经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自己曾经是个傻子的事实,她接纳了过去的自己, 也会为将来的自己鼓劲加油!
她一边走, 眼泪一边流了下来,可是, 她嘴角却渐渐弯起,自信又灿烂的笑容渐渐绽放开来。
李曦玥, 你就是最棒的!
……
县主府大门口的闹剧来得快, 去得也快。
曦玥还是和往常一样学功课、跑圈打拳和看账本,她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柳夫子第二日一早来告假的时候, 她也没多问,马上允了:“夫子别忘了带些庄子上的瓜果, 很是好吃呢!”
曦玥以为夫子总要第二天才回来, 谁知,夫子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夫子一脸平静, 曦玥也就没多想。
第三天早上, 曦玥学完功课从夫子的院子里回来,阿亮一脸神秘:“姑娘,柳举人的娘被柳氏族老打了一顿板子后准备休回娘家了!听说, 柳氏族中有人说柳举人不是他们的血脉,是柳举人的娘早年偷人生下的。柳举人的爹就是他娘伙同姘头一起搞死的!啧啧啧,这个消息,还真是让人震惊!”
曦玥想起夫子突然告假,猜想可能和她有关,她想了想:“阿亮,你让人多看顾夫子一些,若是有什么麻烦或者要帮忙的,及时出手。”
阿亮笑脸灿烂:“放心吧,姑娘,我们都晓得的。”
……
今年几个庄子作物长势不错,曦玥召集了所有庄头和管事一起来府里商议事情。
庄头甲:“县主,咱们还是按往年惯例,一部分售卖,一部分留着吧?”
曦玥摇头:“今年各家庄子上都丰收,价格卖不上去,何必挤在这个时间赚一些蝇头小利?”
庄头乙:“那——县主的意思?”
曦玥却不答反问,平静问众人:“你们难道没什么想法,就这么种了卖、卖了继续种?”
庄头丙,犹豫半晌:“县主,小的倒是有个想法,只是有些风险?”
曦玥挑眉看他,“说来无妨。”
庄头丙清清嗓子:“县主,庄子里一直种的那些稻谷、瓜果,都是老百姓常见的。小的听说沿海船队经常带回一些稀罕的作物,比如那红通通的番果,听说西洋人裹上一层虫蜡,能保存一两月不腐烂,小的想我们庄子上有精通种果子的,可不可以试试看也种上一些稀罕的果子?”
曦玥点头:“是个好想法。诸位,你们也算是田间一把好手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庄头丁见有人被夸,跃跃欲试:“县主,小的有个想法。小的庄子上有户人家,之前祖辈都是酿酒的,但家乡遭灾一家卖身给了咱府中,小的见他们家每年都会用余粮酿一些酒,那酒十分甘醇,市面上都没有,所以小的想今年粮食若是丰收,可不可以酿酒试试?”
曦玥再次点头:“或可尝试一二。”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雀跃起来,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最后,曦玥拍板:“粮食留足口粮后,慢慢试着酿酒;瓜果找一找保存方法,看能不能留到冬日;派人找一找舶来的稀罕瓜果,试着自己栽种。如果,一年内的出息能和往年持平,在座各位可得一成红利。若有超出,可在超出所得中再加一成!”
各庄头目露惊讶,开始低头议论,不一会,也许是有了几分把握,竟然欣喜起来,众人一致拱手行礼,“小的必不负县主希望。”
曦玥颔首。
众人兴奋地离开,一副即将大展身手的样子。
……
“姑娘,你越来越厉害了呢!”阿亮看着曦玥,一脸崇拜,“你是怎么想到的?这些庄头刚开始最好按部就班,一点也不想改变的样子,后来是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回去庄子上立刻动手。这些可都是老油子呢!”
曦玥抿嘴笑,笑容灿烂又自信:“阿亮,因为你没算过,他们多得一成红利,能多得多少银子!起码三百两!”
“嘶——”阿亮一脸震惊,“姑娘,你也真大方!”
曦玥露出嘴角小酒窝,笑容谦和,离开了刚才议事的花厅,她还是那个皇帝老爷册封的秀外慧中的县主娘娘:“无利不起早啊!”
刚回到书房,王嬷嬷一脸厌烦地进门:“姑娘,那个赵志贤又送了拜贴,你看——”
阿亮撇嘴不屑:“儿子骑马摔断了腿,女儿进了锦麟卫眼看就要丢了性命,这下知道要来求县主了,还真是脸大!”
王嬷嬷也不屑,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老奴听说,那个赵志贤刚接到调令,要去西北边塞当知府了。看着像是一方大员,可那边塞除了战火不断,就数盛产马贼了,据说,那边的马贼比百姓还多。不止马贼多,气候还严寒,一年十个月都在飘大雪,还有两个月啊还在下冰雹!他之前的五任知府,病死了四个,气死了一个,赵志贤这种在侯府长大的公子哥,除了会读书,连骑马都不会,他要是去了,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曦玥听了,半晌没说话,思考之后摇头:“不见。”
……
赵志贤失魂落魄回到家中,蒋氏披头散发像个恶鬼一样扑上来:“老爷,如何了?”
他看着妻子迅速消瘦下去的惨白脸庞,通红的眼珠乌青的眼袋显示着她又哭了一宿没睡,长长叹息:“她还是不肯见我。”
“老爷!”蒋氏眼泪又落下来,她抓着赵志贤的衣袖拼命摇晃,“让妾身去求她,求您了,让妾身去求她吧,妾身活不了了,活不了了!”
蒋氏哀戚地哭嚎,让赵志贤颇有些动容,这是他拼尽全力从老妖婆那里救回来的夫人,如今,形容和一个恶鬼没什么两样。
最早的时候,他明知瑄郡王对他一房袖手旁观看着赵曦玥被欺辱颇为不满,却还是不惜一切代价榜上荣王府。
原本,他能参加安郡王的婚宴,未来一切可期。
可是——
赵志贤扯开蒋氏的手,颓败地转身坐下,他看着一脸惶然的妻子,问她:“你想如何去求?她会愿意见你?如果不见你,你又该当如何?跪在她府门前求她见一面,或者让众人给你评理,堂堂县主以势压人,竟然让昔日的长辈跪地哭求?啊?蒋氏,你想如何做?”
蒋氏被噎住,嘴巴张开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半天,才期期艾艾地开口:“曦玥、曦玥是个好孩子,妾身想着,她总会顾念旧情——”
“呵!”赵志贤一声冰冷刺骨的嗤笑,“旧情?哦,让为夫猜猜,永嘉县主会顾念什么的旧情?”
“是五年前的寒冬,赵曦璐旁观永嘉县主落水?还是五年后的如今,她将亲眼目睹之事高高兴兴地当做鱼饵告知永嘉县主?”
“是两年前看见赵曦珊几人从县主手里抢东西,还是在旁观看赵曦明姐妹一起奚落她是个傻子?”
“这些都不是?”
“哦,那应该是旁观马家少爷用石头砸了县主的脑袋?”
“怎么,还不是,哦,那应该是得知赵曦明傍上皇甫昌,而皇甫昌将县主掳进皇宫之事?”
“哈,夫人呐,为夫数数,这——旧情还真是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