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丁灵珊痛得撕心裂肺地一声尖叫, 惊得远在岔路口那边的树上的鸟儿都成群结队地飞走。
她用最后一口气看了看自己右手,已经齐腕被一剑斩断, 带着长剑滚落一旁,血水正从她伤口处不断涌出, 瞬间就淌了一地。
痛得灵魂出窍都要出窍的感觉阵阵袭来, 丁灵珊连呼吸都几乎维持不住,闭眼之前她只有一个想法, 什么样的软甲能护住下半身?
这绝对不合理!
……
崖顶烈日炎炎, 崖下却阴风阵阵。
赵长庚内力被制住, 闭眼决绝地往下跳时,心中除了去见女儿的一丝喜悦之外已经再没有其他念想。
他这一辈子,养育之恩未报、救命之恩未还、夫妻之情未尽, 甚至,连称自称是个父亲都觉得极其愧疚。
不如死了,至少能让若兰毫无阻拦地把仇报彻底了!
也好,也好!
耳边是呼啸的山风,崖底阴冷的气息冲上来,似乎是一条冰冷的毒蛇随时会将他一口吞下。
赵长庚闭着眼睛,任自己快速下坠。
突然,听见了有叮叮叮的金铁之声。
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没有了一身内力,快速下坠让他闭着眼睛都头晕目眩。
突然,他腰上一紧,随之而来下坠之势也突然停止。
这是——
赵长庚睁开了眼睛。
往上三丈处,一个白色身影右手抓住没入崖壁的剑柄,左手抓着一根绳子。
而绳子的另一端,就绑在他的腰上。
“……晟儿?”
赵长庚迷迷糊糊地喊出这个名字,他抬起头,想要看清楚。
“师父!”皇甫晟一手牢牢抓住插进崖壁的匕首,一手狠狠攥紧缠住了赵长庚的飞天索,他内息充盈,声音沉稳,“不要动,有徒儿在,一定没事!”
他声音里带着安抚的意味,让浑浑噩噩的赵长庚混乱不堪的心神稍稍安稳下来。
“晟儿,放下为师吧……”
“十六年前,你父王在一帮匪徒手中相助为师,如今,为师看着你长大,算是所有恩义中结局最好的一桩了……”
“照顾好你师娘,为师已然了无牵挂……”
皇甫晟正要开口,突然脚下借力的岩石哗啦啦一阵掉落,整个人连带手中拽着的赵长庚都往下坠落了一大截。
“砰砰砰!”
岩石滚落后砸到崖底,发出一整整巨响后,还有回声阵阵荡开。
这片悬崖久经风吹雨淋,到处都是都是松动的石块,看似匕首狠狠扎了进去,却依旧危险万分,稍有不慎两人都会粉身碎骨。
“师父!”皇甫晟声音犹如往日般,清冷中听不出任何一丝情绪。
好像他依旧踩在坚实的平地上,好像他脚下没有万丈深渊,也好像他不曾堪堪借力贴在崖壁上。
他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惧怕,声音沉稳犹如磐石:“一切有我。”
说话间他踩着的岩石又哗啦啦落了一片,到底一把小小的匕首支撑不住两人的重量,两人快速下坠。
皇甫晟手中的匕首和岩壁间不断有火星冒出,他一直牢牢抓着,半个手掌已经血肉模糊,却不见他皱一下眉。
两脚不停往下蹬,不停有被他踩松的岩石哗啦啦滚落。
下落速度越来越快,看眼就要收势不住双双跌入谷底,皇甫晟突然脚尖一点,手掌用力狠狠一拍,人已经在空中反转。
“嘭!”他踩在了一个斜长出来的大树上。
剧痛让他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
可他依旧脸色不变,闭眼忍过眼前黑暗,飞快将左手绳索绕在了树干上,做完这一切才靠在树干上稍作调息。
“晟儿,放手吧——”
赵长庚闭着眼,声音里都带着死气。
他已经不想活了,何必连累徒儿。
皇甫晟没说话,心中正计算以何进的功夫多久能下来,突然,树干发出“咔嚓”声响。
树干也经不住两人重量,已经折断。
“晟儿,快放开为师!”赵长庚这下急了,“快点!”
“师父,信我!”皇甫晟言简意赅。
他神色平静,动作迅速,绳索很快被绕下来,眨眼间飞快地绕在他的腰上。
“咔嚓!”他只来得及往下看了一眼,树干彻底断裂。
两人再次飞快地往下坠落。
匕首扎在了缝隙里,腰间软剑无甚用处,皇甫晟这次两手空空,只凭一双肉掌带着两人的下坠的重量,在岩壁上凭空抓握。
不过一息之间,手掌血肉模糊,几近见骨。
“啪!”他右手成功抓住了一块凸起的岩石。
很快,两脚也蹬住了着力点。
左手手指无处借力,就运气灌注手指,狠狠插进岩石缝隙。
终于稳住了。
赵长庚虽然在绳子上晃荡,但也终于没有在往下坠落。
“晟儿——”他想再说一次放手,睁眼却看见了皇甫晟小腿上殷红的血迹。
这是?
腿骨又断了!
不但断了,还在用力的时候戳破了皮肉!
这臭小子,那条腿是不要了吗!
赵长庚眼睛有些发酸。
他不能再拖后腿了!
也不再多说一个字,狠狠屏住一口气往丹田狠狠冲击过去。
什么筋脉尽断,不管了!
“噗!”赵长庚喷出一大口血,有一瞬间浑身剧痛,咬牙扛过去后,丹田慢慢有了内息。
皇甫晟感觉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
低头一看,师父已经自己抓住了岩壁,紧紧贴在了上面。
视线中,师父苍老的面容上,一双眼睛似乎有眼泪在滚落。
……
何进身上缠着绳索往下时,见到正慢慢向上攀爬的师徒两人。
有惊无险地回到崖顶,正巧看见张若兰的长刀一刀砍下了胡飞星的脑袋。
“咕噜噜——”脑袋滚出老远,一直滚到了胡玉蓉的尸首边上才停下。
张若兰看见两人虽然狼狈,却保住性命回到崖顶,心中松了一口气。
清点人数,落月谷付出的代价也不小,重伤者众。
赵长庚不敢看张若兰,悄悄瞟了一眼她没什么大的伤势,就和皇甫晟一起上了马车。
药童带着药箱匆匆忙忙正要上去,却被一声怒吼吓得差点坐到地上。
“玥儿!”皇甫晟上了马车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当即大吼起来。
是跑去哪里了?
还是混乱中被人抓走了?
她还活着吗?
皇甫晟原本发白的俊脸,顿时一丝血色都无,惨白犹如厉鬼,眼睛渐渐变红。
刚才稳如磐石的神色,几乎像是碎石般裂开。
他身上没几乎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山口,衣衫破碎,血迹斑斑,甚至小腿再次重伤根本没法行走,换做旁人早已在再次断骨的剧痛下晕死过去。
“哗啦!”他一把扯开帘子就要往下跳,却被跟在身后的赵长庚拦住,“晟儿,先治伤,找人把握更大!”
皇甫晟一把推开,声音冷沉,“不用。”
单手一撑,皇甫晟已经坐到了轮椅上,“何进,找人!”
“是!”何进推着轮椅就要走。
丙三匆忙上前:“县主往西南去了,他们两人一直跟着。”
……
曦玥皱着一张小脸,气鼓鼓往回走。
她一边走一边得拽着裙摆,否则,裙摆就会拖在地上,还会露出里面的软甲。
甲五紧紧跟在她身后,甲七手里拎着昏死过去的丁灵珊。
三人走了一会刚要回到崖顶,却见到了匆匆走来的一行人。
后面是剩下的两个侍卫,曦玥认识,是何进和顾岩。
轮椅上浑身狼狈、脸色白得像个鬼的是三哥哥?
她提着裙摆赶紧飞奔过去,刚到近前就被狠狠握紧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