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关系。
他不舒服,不影响她的睡眠。
既然他谦让,时雍便不客气了,她上床躺好,大黑就睡在她的床边,将脑袋枕在她的脚踏板上,时雍为了让狗子舒服,还特地抱了一床被子给它。
赵胤看了一眼
这被子正是他昨夜用过的。
他皱了皱眉,看向大黑。
大黑也在看他,脑袋没动,就眼睛斜过来了,一条黑尾巴像在扇蚊子似的,一晃,一晃,再一晃,软软的、很有节奏。
一人一狗对视片刻,赵胤收回视线,看书。
这天太累,时雍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完全不知。
入睡时,房里尚有灯火,半夜里醒来,房里黑漆漆的。
她是被饿醒的。
晚饭时太担心大黑,她不记得自己扒了几口饭,这半夜醒来饥饿就有些具体了。
安静的府邸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睡吧,算了。时雍安慰着自己,可肚子不争气,咕咕一声,唾液分泌也旺盛了许久。
嘶!饿太不是滋味了。时雍刚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饿过肚子,可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好久没尝过这感觉,愣是睡不着。
看着帐顶,她决定爬起来。
“大黑。”
一条狗尾巴闪过来,时雍伸手,就摸到了大黑的脑袋。
狗子是最警觉的,她刚醒来的时候,大黑就已然站在那里看她了。
时雍略感欣慰,“我饿了。”
房里有声音,很快,大黑拱她的手。
时雍慢慢摸上去,是那包瓜子。
“好儿子。”
时雍睡不着,怕吵着赵胤,起来也没有亮点,摸黑走了出去。
院子里有路灯,值夜的兵丁看到她怔了怔。
时雍摇摇头,径直去了灶房。
这个灶房是谢放叫人新打凿的,就在原本灶房外的廊下。
可惜时雍把这里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剩菜剩饭,冷锅冷灶的她又不喜欢动手做饭,想了想,颓然地回去,准备嗑那半包瓜子充饥。
还没到房间,在与净房相连的门口,就看到一个人擦着头发走了过来。他背后的净房亮着灯火,而这边是漆黑一片,他的脸便隐在了一片暗光里。
“谁?”
时雍警惕地问。
那人微微一顿,接着加快了脚步。
“站住!”时雍道:“这里是将军住处,你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是我。”
低低两个字,满带夜的沉寂。
时雍震惊地看着他慢慢走近,披着宽大的外袍,没有上衣,没有系带,一条宽脚的棉绸裤子松松挂在腰上,大概是他也饿了吧,裤腰比平常低,腰身窄劲有力,凹凸往下的腹肌,延伸的人鱼线……他也没有擦干净沐浴的水,头发湿透,那条薄薄的裤子也是半湿,紧贴在身上,腿部和那处的线条隐隐可见……
时雍抚额遮眼,“大晚上的,大人这是做甚?”
赵胤原地站了片刻,将外袍向里拢了拢,“没有热水了,洗的冷水。”
说罢他推门进去,见时雍没动,转头看来,“拿两条干净的巾子进来,擦头发。”
这是把他当丫头使唤了。
哼!
大半夜的洗头洗澡,又来折磨一个饥肠辘辘的女子,不愧是心狠手辣的指挥使大人。
时雍手心很痒,想揍人。想想有可能揍不过,只得忍住,一声不吭地去拿了巾子进去为赵胤擦头发。
很不争气,肚子造反,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赵胤听见,抬头看她。
时雍同她对视片刻,轻咳,“饿了。”
“嗯。”赵胤说着,阖上眼睛由她伺候。
“???”
时雍突然觉得这个人在报复她,大半夜不睡,就是为了折腾她来的。
“我不是不想救公主。”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大黑的腿虽然没伤到筋骨,可不宜奔走,再怎么也得休息一日。你的公主重要,我的狗也很重要。大人体谅体谅。”
“晚上没吃饱?”他答非所问,身子转了过来。
那件外袍在他转身的时候,便偏向了一侧。
时雍心跳微漏一拍,那不争气的热血又冲上了脑门,一股子热气直冲鼻端。想到上次流鼻血的糗事,她飞快地扑过去,迅速拉起赵胤的衣服,将他遮得严严实实,别开眼。
“是。没吃饱。”
赵胤对她的行为似有不解,冷冷看她。
“你激动什么?”
“我没有激动。就是怕大人受凉。”
时雍脸上微笑,心里咒骂。
对赵胤来说,她只是个侍女,同婧衣、娴衣他们是没有区别的,他自然也不会在意在侍女面前衣衫不整。封建男人的意识里,奴婢等于奴隶,就不存在这个男女之防的意识。
怪只怪他身材太好,而她眼睛不争气。
赵胤垂目,“往后饭点吃饱,没人惯你脾气。”
时雍闷声闷气地嗯一声,随便在他脑袋上糊弄一会,丢下巾子。
“好了,大人早些睡吧。”
赵胤侧目看她,“没干透。”
这么长的头发怎么可能干透?
时雍瞥他一眼,没有说话,栽倒在床上,摸着肚子闭上眼。
好一会,房里没有声音,但依稀能察觉到光线。
他没有熄灯。
时雍有点奇怪,猛地睁开眼。
面前是赵胤冷漠的面孔,他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干什么?”时雍吓一跳,坐起来抱紧被子。
赵胤刚走过来,看她这样,皱起眉头,“镇口有家饭馆。”
他永远是在平静地表述一个问题,比较起来,时雍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了。
“大人何意?”时雍看着他棺材饭似的脸,打个呵欠。
“想吃,就起来。”赵胤一动不动,连声线都没有变化。
既然是吃宵夜,饥饿如她,实在没有必要反对。时雍都来不及和自己的骨气做斗争,生怕他反悔,立刻披衣起床。
在离开房间的时候,大黑不满地吼了她两声。
“给你带骨头。”时雍摸摸它的脑袋,“不许乱跑。”
大黑呜呜两声,低头将下巴搁在地上,眼巴巴地看。
——
镇口确实有家饭馆。
老板是个中年人,约摸四十来岁,身形微胖,眼皮耷拉着整个人看上去蔫蔫的,像是没什么精神。
赵胤带着时雍半夜登门,他也只是看一眼。
“只有面条、牛肉和酒。”
赵胤脸色不变,手指在膝盖上轻叩。
“那就两碗面条,一盘牛肉,一壶酒。”
时雍摇头,“我一个月内不想吃面。来点牛肉就好。”
赵胤:“两碗。”
老板看他一眼,转头去了厨房。
店里一盏孤灯,只他两人。时雍听到厨房切肉和烧水的声音,沉默片刻,“他店里就没个打杂的小二?”
“嗯。”
赵胤坐着一动不动,面色冷漠得像一座雕像。
当然,时雍更喜欢把他形容成一具棺材。
“你和老板认识?”
“不认识。”
“那你怎知他家晚上会营业?”
“不营业。”
不营业这是见鬼了吗?
时雍抱了抱双臂,觉得这饭馆阴气森林的,而赵胤的脸,更是布满冷意,她趴过去,隔着一张桌子瞅他的脸,“大人,你别吓我。我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