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红玉面前,时雍刻意与乌婵划出了距离。
而她冷淡的话语,把陈红玉从悲伤中拉了回来。
她看时雍面色清冷,对她的遭遇没有兴趣,拭了拭眼睛,抚了抚额际的发,将悲伤隐藏了起来。
她是个骄傲的女子,不允许自己恣意。
“你来说罢。”
她扭头看乌婵,将尾巴抛给她。
乌婵摸了摸鼻头,浅笑吟吟地看着时雍,“钱老太爷的堂会上,陈小姐看到你了。”
时雍看她一眼,抬抬眼皮。
那么显目的裴大人和裴夫人,想不看见也难。
只是这乌婵不仅胆子大,对陈红玉也太过信任,竟然就这么把人给带来了。
时雍不吭声,乌婵语气却沉凝下来,“我们今日来找你,是不得已。”
她望了陈红玉一眼,“昨夜钱宅唱了一天的大戏,三更方罢,前头那是热闹非常,可后宅……却有些不同寻常。”
时雍挑了挑眉,“怎么说?”
乌婵道:“陈小姐发现,他们偷偷摸摸往内宅库房里搬东西。”
时雍的目光转向了陈红玉:“什么东西?”
陈红玉眯起眼,脑子有些乱,脸色也有些踌躇,“似是火器。”
火器?
时雍的眼睛凉了下来。
“陈小姐没有看错?”
陈红玉摇头,“我祖父、父亲和叔父皆是军校出身,我自小就常去军营,对火药的味道极为敏感。据我观察,这批火器数量庞大,不是小打小闹。此事非同小可,我认为有必要过来找你们商议。”
顿了顿,她皱起眉头,眼睛直视时雍:
“还有便是,昨日钱太爷找乌家班加了两场戏,今日又如此,事情极不同寻常。这青山镇也很是古怪。”
她敏感地嗅到了气氛,
可要用更准确的词来表述又不行。
时雍目光冷了冷,“陈小姐和乌班主带来的消息,非常有用,我马让禀报给将军知晓。”
陈红玉默默看她片刻,突然道:“我能否亲自面见大都督?”
她直呼大都督,显然是认出了赵胤。
时雍目光看向乌婵,后者无奈地抿了抿嘴。
“陈小姐性情中人,侠义直爽,值得信任。”
她是告诉时雍自己的立场和看法,却换得陈红玉重重一哼。
“等回到京师,你的账,我自然会跟你清算。”
乌婵似笑非笑地道:“能救陈小姐于水火,乌婵死而无憾了。”
第138章 默契!都是心软的人
赵胤在书房。
从陈红玉和乌婵进门,他就得到了消息。
时雍让朱九去通传一声,陈红玉就如愿见到了他。
两个人是关在书房里谈的事情,说了什么时雍不知道,自赵胤的书房出来,陈红玉就沉着一张脸,同乌婵一道走了。
她们来的时候拎了礼品,走南闯北的戏班子吃着这碗饭,拜访镇上的大户人家也不是稀罕事,何况裴夫人病重,无数人都来探望过,她们来其实也不那么打眼。
出门的时候,裴三伯咳嗽了一声,扛着锄头走了过来。
“小娘子这就走了呀。”
乌婵回头看了看这老头子,笑着指了指裴府。
“老伯是将军家的管家?”
裴三伯拉下脸,似乎有点不高兴。
“裴二郎是我侄子。”
略去一个“堂”字,他又威风了许多,望着乌婵和陈红玉这两个戏班的低贱女子,鼻翼里有浓重的哼声。
“他们很快就要回京去了,不会请你们唱戏。套什么近乎呢?”
乌婵抿嘴轻笑,“那不是最好了?等回了京师再请我们去将军府唱戏不迟呀。”
裴三伯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屑,“裴二郎理你了吗?”
“理呀,怎么不理?裴夫人喜欢听我家的戏,裴将军又最疼夫人,还赏了我银子呢。”
乌婵说着掏出钱袋掂了掂,盈盈一笑。
“老伯。今儿的堂会再有一刻就要开唱了,你记得来听戏呀。”
裴三伯斜斜地睁一眼,放下锄头,在石头上利了利鞋底的泥,一声不吭地扭头回屋去了。
陈红玉默不作声,和乌婵走到通往街口的那座桥上,这才小声道:
“这人似乎是想探你口风?”
乌婵看了陈红玉一眼。
“陈小姐心细如发。”
陈红玉神色黯然,脸上的阴沉之色并没有因为她的夸赞有所变化,“有个事,我替你应下了。”
“何事?”乌婵怔怔看她,脸上满是疑惑。
“同赵胤的人一起离开青山镇。”
乌婵抿唇看着她,“你怎能替我做决定?”
“我们得离开,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陈红玉偏头看她一眼,望一眼从桥下穿流而过的河水,“和赵胤的人一起走,会更安全。我不想死在这里,不想死得莫名其妙,你知道吗?”
陈红玉眼圈红了。
“至少,我得回京去,当面问一问他,揭下盖头看到新娘子不是我,心里有没有过一丝丝的抗拒?问问他们,在我失踪这些日子,有没有派人找过我?”
时下女子命如草芥,亲事做不得主,命运做不得主,上至高高在上的公主,下至平民百姓,无一不是如此。可定国公府对女子向来看重,尤其陈红玉是嫡小姐,从小到大都高人一等,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亲人和未来夫婿放弃。
他们要的是联姻。
只要是定国公府的小姐都可以,而不是在乎那个女子是不是她陈红玉……
固守了十几年的信念和信任崩塌了。
陈红玉神情凛冽,有些激动。
乌婵懂得她的情绪,不想再刺激她,压低了嗓子。
“堂会还没唱完,眼下怎么能走?”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得走,马上走。”陈红玉双眼垂下,凝重的脸上已然平静下来,“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还没有看出来吗?这个青山镇有问题。如果我们不同赵胤的人马一起离开,就走不了了。”
乌婵今日来见时雍,
其实,正有此意。
他们要走,不能丢下时雍走。
只是没想到,陈红玉轻易就把这个差事揽了下来。
而且,要把离开的时间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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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婵二人走后,时雍用了点粥,不太吃得下东西,赵胤却非得让娴衣给她加了碗白米饭。
时雍不悦地瞪他,“妻室在家,还与红颜美人在书房里私会。事后不交代事实,不知心虚,反倒过来迫害妻室……”
她说得委屈,就是不想吃那碗饭。
赵胤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子上,神态闲适,语气淡然。
“吃饱点,好上路。”
时雍眉头挑了挑,懒洋洋发笑,“大人说得这么严肃,好像这是一碗断头饭似的。”
赵胤皱起眉头,“不得胡说!”
“那你还要不要我吃了?”
“吃完。”
他看也不看她的委屈,时雍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吃完。
胃里正撑,王大夫就又来请脉了。
时雍很是配合,虚弱地躺在床上抚着胃,“大夫,今日如何?”
王大夫仔细摸着脉,收回手,“夫人可有按我开的方子煎药?”
“有呀。”
“这脉息越发紊乱了。”
“那大夫再给我换换药材?”
时雍庆幸在良医堂跟着孙正业和孙国栋学了些药理,若不然真不能成功忽悠这位小镇大夫。
拿了药方,她吩咐人去镇上拣药,然后打个呵欠道:
“今日有些犯困,吃晚饭前,谁也不要来打扰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