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当真?”
“当真啊,我何时说过谎?”
王氏骂得对,时雍确实有往家里“捡人”的习惯。燕穆、乌婵、云倾、南度,子柔、春秀……还有以前雍人园的许许多多人都是她捡回去的。有一些,甚至连名字都是她取的。
过年的时候,宋家人本就不少,多一个来桑也就是热闹些,免他孤独而已,于她而言不算什么大事,可来桑却开心坏了,感动得当场就让无为带上银子,高调出街办年货。
时雍同赵胤在一起,很少一起上街买东西,因为他是个严肃刻板的成熟男人,时雍想想觉得,同大人一道出街,大概也没什么趣味。可来桑不同,他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有兴趣,时雍感觉就像是——带了个闺蜜?
一开始只是为了安慰小王子,可是逛着逛着,她自己逛出兴趣来了,反正后面有无为和予安拎东西,又有一个“行走的大钱包”,买买买的乐趣发挥到了极致。
她没有发现背后的无为和予安都黑了脸。
更不知道,暗处的白执脑袋都大了。
他在焦虑要怎么给大都督禀报?
“阿拾来看。这个,这个好不好看?”
来桑身上拿的是一个面具,黑白红三色的鬼脸,很像丧葬和巫师跳驱邪舞使用的那种图腾,看着有些吓人。
“这有什么好看的?”
时雍嘲笑他幼稚,来桑却不服气地把面具盖在了脸上,朝她歪了歪头,变着声做出吓唬她的声音来。
“小娘子,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了,你逃不掉的。”
时雍心里好笑,刚想伸手去扯来桑的面具,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从人群中走过去。
慧明和尚?
他没穿僧衣,而是穿了件布褂,脑袋上还有个斗笠,帽檐压得很低。
时雍速度极快地拿起另一个面具,套在脸上,再转头时,慧明的身影已去得远了,走入热闹的街道,很快就要走出视线。
“帮我个忙!”
时雍抬手示意来桑低头,“来。”
来桑狐疑地侧过脸,将耳朵凑上去。时雍低低同他说了几句话,转头朝无为和予安看了一眼,大步朝慧明离去的方向走去。
来桑偶尔不着调,可他不傻,听了时雍的话,立马严肃起来,将面具套好,让无为给了老板钱,紧赶慢赶跟了过去。
无为和予安对视一眼,一人挑了个面具套上。
四个人都戴着古怪的面具,走在街上却没有引人注目,因为这样的面具到处都有得卖。
街上人很多,慧明和尚走得很快。
这样挤来挤去,很是恼人。时雍眼看慧明越走越远,突然冷笑一声,加快脚步朝他跑了过去,直接扒开人群,愣生生撞在他的身上。
慧明似乎吃了一惊,刚要低头来看,来桑就飞快地追了上去,指着时雍大喊。
“小贼,你站住!”
时雍抚了抚脸上的面具,爬起来就跑。
来桑很配合,一直追。
“站住!”
慧明看着这二人越追越远,在原地站了片刻,压低头上的斗笠,换个方向,沉默地转身走向一个偏僻的巷弄。
时雍在前面的路口停了下来,待来桑赶到,笑盈盈地拎了拎掌心的钱袋,“不错。”
来桑大吃一惊,“我带足了银两的。你为何还要偷钱?”
时雍来不及解释,伸指入嘴,重重吹了个唿哨。
不过片刻,就看到大黑穿过拥挤的人群,朝她飞奔过来,摇头摆尾,很是欢快。
“乖孩子。”时雍撸撸狗子的背毛,将钱袋放到它的鼻子边上,“走,带我去!”
这种追踪人的方法,来桑不曾见过,看着大黑又是喜欢,又是诧异。
“它真的能找到那个人吗?”
时雍微微一笑,“试试。”
“佩服!”
来桑双眼亮了亮,又道:“那个人是谁?”
时雍:“你不认识的人。”
“为什么要找他?”
时雍看着前面光线昏暗的巷子:“嘘——”
第332章 荒废院落里的小秘密
这是一个荒废的院落。
枯草在冬日萎靡不振地趴在地上,门楣上布满灰尘,没有匾额、没有楹联,青灰色的漆掉落出一片斑驳,一看便知许久没有人打理过。
深巷中没有人声,昏暗的天空低压罩顶,空气里仿佛浮动着一层湿气,阴冷刺骨,长长的走廊深处是黑洞洞的暗光。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又无声合上。
没有灯,光很暗,破旧的帘子在残风中翻飞,一个娇小的人影远远奔过来,紧紧搂住慧明的腰。紧紧的,紧紧的,仿若怕他消失,慧明怔了片刻,双臂落在她纤软的后腰,低头吻住她嫣红的唇,呼吸急促而粗重。
他们没有说话,一声都无,从破损的窗户那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往里望去,两个人的身影仿若被深深嵌合在一起,吻得忘我。
时雍屏紧呼吸。
来桑口干舌躁。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被冷风吹醒,女子手推着慧明的肩膀,失神地呼吸着,酡红的小脸上满是羞色。
“别……”
慧明和尚吃斋念佛,可在这红尘美色中,终是分不明三界五行,刚吻得兴起,如何舍得放手?
女子轻弱的喘息如醉人的春酒,迷惑着他的心扉,他低唤一声“娇娇”,重重钩回她的纤腰,压入怀里,含糊的声音从她的面颊落下,滑过下巴,停留在她的脖颈上,一只手几乎是粗暴地剥开她的衣襟,带着浓重热气的嘴唇,啃啮般辗转在她雪白的脖子,留下一串粉色……
“彪哥……”
女子低低的声音,如琴弦拨动,清伶悦耳,熟悉地穿过时雍的耳膜——
她看不清女子的脸,可是那锦缎似的黑发和修长白皙的脖子,微仰的侧脸,却给她强烈的熟悉感。
阮娇娇?
她想起来了。
这楚王头上的绿帽子,可真是一顶接一顶啊……
那男人,真是该!
“娇娇,你受苦了。”
“只要你好好的,我再苦也不怕。”
“是我委屈了你。”
“彪哥……”
“娇娇。”
时雍在心底嘲笑了一声,突然又有点失望。
慧明和尚来这里,她原是以为能发现案子的关键,哪知,居然是来偷情?
和尚偷情最多道德败坏,治不了他的罪呀。
不过,既然败坏道德,倒也可以借机行事……
里头两个人气喘吁吁,纠缠得难解难分,时雍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动。
来桑轻轻肘她,指了指外面,无声地张嘴。
“还要看吗?”
时雍看不出来他说了什么,蹙眉看着里头的野鸳鸯,心生一计,突然笑了下,拍拍大黑,示意它出去,然后在来桑愣神间,忽然破窗而入,压着嗓子低喝。
“你们好大的贼胆!”
“啊!”阮娇娇的惊呼声划破耳膜,揪住慧明的袖子躲到了他的身后,整张脸埋在他的背上,身子瑟瑟发抖。
慧明和尚心疼坏了,挡在她面前,怒目看着时雍和随同进来的来桑、无为和予安四个人。
“你们是何人?”
时雍冷笑,“我们是何人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你,慧明法师,庆寿寺觉远禅师的弟子,竟然和楚王的阮娘子卿卿我我,你猜,若此事觉远禅师和楚王知晓,会如何?”
慧明当即白了脸。
阮娇娇的肩膀都颤抖了起来,怯怯探出头,惊恐地看着面前几个“面具人”,声音娇软得可怜又无助。
“各位侠士,高抬贵手,饶,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苦命人。”
“苦命人?”
时雍一副慵懒的模样。
“有何苦命之处啊?”
阮娇娇咬着下唇,目光楚楚泛红,看着可怜极了。时雍看着这张脸,有种说不出的膈应。
阮娇娇长得确实太像时雍本尊了。
她别开脸看着慧明,懒洋洋地冷笑。
“庆寿寺百年古刹,觉远禅师又是僧录司禅教,不做座下弟子犯下大戒,会如何处置啊?”
慧明呼吸不匀,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你们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时雍啧了声,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