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怔愣一下,看他严肃的表情下隐隐的恶意和无赖,不由哼笑,“换个称呼,你是能起飞还是怎的?”
白马扶舟目光微闪,“能。”
时雍哭笑不得,“白马公子?”
白马扶舟轻轻摇头。
时雍淡淡看他,“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白马扶舟慢条斯理地在她身侧坐下,那华袍缓带一脸慵懒的表情十分欠揍,可时雍此刻还当真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只能沉默以对,等他大爷把姿势做足,再开尊口。
“叫声兄长,不为过吧?”
这回答时雍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若是论及彼此的关系,叫声兄长确实不为过,可是她张了张嘴巴,看着白马扶舟那张笑得倾倒众生的脸,又出不了声。
“叫啊?”白马扶舟催促。
时雍皱眉,一横心,“兄长?”
“不是这么叫的。”
白马扶舟身子微微前倾,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道:“哥哥。”
“……”
这么肉麻,谁叫得出?
时雍无语之极,“你到底要不要说,不说拉倒,你能知道的事情,我家大人也一定知道。大不了我去问他。”
白马扶舟一听她提到赵胤,脸色便不怎么好看了,当时拉了下来,重重一哼。
“你的大人或许能知道这事,可你家大人不会解毒。”
时雍冷冷勾唇,“这天底下未必只有你一人会解不成?”
白马扶舟懒洋洋看来,眼波流转,全是讨打的暧昧,“说得没错,我便是世间唯一,你的唯一。”
呸!
时雍心里骂着这个不要脸的,嘴上却是淡淡一笑,站起身来,收拾起桌上的医案和医书,不冷不热地斜睨他一眼。
“你留着你的解药,当饭吃吧。一顿不够,便吃三餐。三餐不够,你就吃足一生。药,不能停!”
说罢,她转身就走,不受威胁。
白马扶舟眼眸一沉,看这女子当真这般待他,半点迂回都没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手腕一抬,带住她的衣袖,将她拉住。
时雍猛地回头,冷冷看他。
“松手。”
白马扶舟没有松手,而是卷起一条丝绦缠在指头,轻声道:“哥。没得商量。”
“……”
时雍脸沉下来,看着他的手。
“松开!三、二……”
“白马哥。”
“一!”
“兄长就兄长。”
时雍猛地从他手上扯回丝绦,拉着脸瞪他,“我反悔了。小白。”
“小白?”白马厂督似乎很难接受这个新称呼,一张俊脸顿时漆黑,“本督的金雁翎不比绣春刀杀人少。你别逼我灭口。”
时雍一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厂督这么幽默。说吧,白马兄。”
这声白马兄出其不意,既不远也不近,白马扶舟不是很满意,但是听上去比小白好了许多,于是眉头一蹙,终于放弃了继续要挟她,徐徐道来。
“陈萧所中之毒名叫寻欢,是一种不会致命,却会乱人心性的毒。此毒性缓,中毒后难以察觉,如跗骨之疽,无法根除,却会遇酒催化,令人性情暴躁,极为好淫……”
通篇听下来,时雍就听到个“无法根除”,她脸色一变,看着一身华服风度翩翩的白马扶舟,脸上是大写的疑惑。
“既然不能根除,你拿什么来解?厂督大人,你是在逗我玩?”
第496章 大人的心意
一转眼就从白马兄,变成了厂督大人。
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白马扶舟看她生气,抬眉一笑,“小阿拾莫要着恼。不能根除,但可抑制。”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孙老让陈萧戒酒,静心,想必也是想到了此处。只是,他没有更好的压制手段,只能开些调理宁神之物。”
时雍看过孙正业的医案,这么一想,确实有些道理,再看白马扶舟,不由也和颜悦色了几分。
“依白马兄之言,如何压制?”
变!
又变!
白马扶舟讶异于这个女人的善变,更讶然于自己因她善变而带来的情绪变化。迟疑片刻,他扬眉浅笑。
“戒酒,静心。”
“你——”时雍呼吸一促,确定这个人手上是根本就没有解药了,毕竟他都说了是无法根除的毒药,而她的师父孙正业开出“戒酒,静心”的医嘱,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厂督,我很忙的,不想浪费时间与你在这里胡侃……”
白马扶舟脸上的笑更为灿烂了几分,他似乎很是喜欢看时雍一会生气一会笑的样子,一个人带笑看她片刻,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轻轻放置在案上。
“一日一丸,连服半月。停半月,再服半月。”
时雍拿过瓷瓶,看看上面的标签,拨开塞子闻了闻,转眸看他,语气诧异,“邪君留下来的?这分明就是毒药啊!”
白马扶舟没有否认,扬眉看她,“以毒攻毒,小阿拾还用我教你吗?”
时雍皱了皱眉,将瓷瓶塞入袖子里,“我会把此事禀报给姨母知晓。你若是骗我,祸及陈萧,自有你来背锅……”
说罢,她扬长而去。
白马扶舟看她这性子使得行云流水,唇角又勾起一丝笑意,对着她的背影,轻轻补充一句。
“记得叮嘱他,戒酒,静心。”
靠!
不知道为什么,戒酒,静心四个字多听几遍,竟有些魔性。只是,时雍想到白马扶舟那张可恶的脸,哼了声,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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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雍不仅将白马扶舟的话告诉了宝音,还告诉了赵胤。
对此,赵胤居然半点也不生疑。
“此药可以一试。”
嗯?
小瓷瓶就放在二人面前的案几上,时雍闻言看了看那个青绿色的瓶身,又仰脸看向一本正经的赵大人。
“你就不怕他使坏?”
赵胤道:“这种大事,他不敢使坏。”
唔!时雍点了点头,这么一想,又道:“若陈萧是中毒,那么他的行为也就没有那么恶劣了。这个解药,我不如就给乌婵当嫁妆好了。”
陈萧要没有那么坏,那乌婵嫁给他未来的生活也就不会很坏。当然,前提是要抑制这“寻欢”之毒。
时雍今儿听了白马扶舟那席话,心里对乌婵实则真有几分内疚,感觉自己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在她的婚姻大事上。因此,一边说,她还一边琢磨。
赵胤看她这样子,淡淡道:“白马楫所言不差,我那夜详细询问了元疾行,心下便有怀疑。只是,陈萧中毒应是在回京之前,边地离京万里,来去要些时日,尚未有结果。”
时雍一听,目光亮了亮,看着他时充满了崇拜,“大人真是厉害,什么都知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马屁来得猝不及防。
赵胤一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此事不是白马楫告诉你的吗?本座并没有帮上你。”
“那不一样。”时雍察觉到男人心里微妙的变化,赶紧贴上去,笑眯眯地道:“白马兄本是内行,他要知道结果不费力气,大人又不擅于此,却能敏感地察觉出方向,再派人去查。要知道,心思比结果紧要许多。”
这小女子!
赵胤喟叹一声,轻轻将她揽过来,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眼神深幽,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阿拾这般贴心,让爷怎么疼爱才好?”
呃?
时雍看着他那表情,眨了眨眼,“那爷娶了我可好?”
赵胤低头,吻她脑门,鼻尖又贴上她的,声音轻缓低沉了许多。
“下个月就娶你过门。”
时雍听到他的心跳,脸颊突然热了起来,一颗心也跟着跳动,嘴里轻嗯一声,娇笑道:“概不退货哦?”
话音未落,便又听得头顶传来男人的叹息声。
“爷已是迫不及待,怎会退货?”
这话说得时雍心里一跳,抬头睨着他紧皱的眉,伸手去抚了抚,小声哼唧,有点撒娇的味道,“我看大人成日里这么忙,还以为你把婚事都忘了呢。”
两人这些天少有时间相处,更少像这样腻歪说话,赵胤看缠绵绵地偎在身上,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竟是不知怎样疼她才好。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他也认真地解释起来。
“傻丫头,正因下月大婚,爷才想将诸事办妥,安安稳稳入洞房。你可明白?”
若是不把朝中大事和这桩案子理清,无异于头顶上悬了一把利箭,随时可能会引发又一番腥风血雨,这让他如何能安心迎娶娇妻?
要扳倒一个广武侯其实不易,陈淮经营着京师无数商行,任的是闲职,却因赚得金钵满盘,用钱财开路,与京师要员多有交好。尤其这人虽然坏事没少做,但除去谢炀贪墨军需一案,别的几乎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