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死马当成活马医。想是他绞尽脑汁,再无别的办法呢。”
时雍点点头,仍然是那模样,“二呢?”
这次,赵胤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道:“我是先帝一手带大的人。而你……”他眼神深邃了几分,“这世上识得那些文字的人,想必不多。”
时雍微微一愕。
“可是,他怎知我会懂得?”
赵胤眯起眼睛审视她,意有所指地道:“你是如此与众不同。”
时雍心下微窒。
既然她能感觉到那个人可能来自与她同一个空间,那么,对方是不是也能从她的身上察觉到熟悉的味道?
时雍吁叹一声,一时百感交集。
“你说得对。他想利用我们解开机关,也或许,存了故意试探之心,想看我究竟懂不懂拼音。”
“拼音?”
“就是那种文字。”
赵胤眯眼,点点头。
二人正在说话,辛二回来了,一张脸黑沉沉的布满阴云。
门口的侍卫看着他这模样,都有些紧张,纷纷为他让开路来。
辛二就这么走到赵胤的面前,突然单膝一拜。
“属下错了。”
赵胤没有意外,示意他起身,“你不知对手狡诈,何错之用?”
辛二道:“我太过大意,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墓道,来到墓室,竟不知会有人从中捣鬼。返回才发现,甬道口有万斤巨石,挡住了出路。”
唉。
时雍道:“别自责了,再想办法吧。”
活人岂能被尿憋死?
时雍拉住赵胤的手,“现在怎么办,侯爷,你下令。”
赵胤回握她,稍稍一紧,“原地休息。”
嗯?
时雍大为困惑。
其余人等也不解地看着他。
赵胤道:“比耐性。”
时雍若有所悟,眼睛亮了亮,说道:“侯爷说得极是。他们在皇陵里也不能来去自如,只是手握双生鼓,比我们多占先机罢了。我就不信,他们能在皇陵里憋一辈子。与其我们去找他,不如让他们来找我们。”
“说得对。”辛二苦笑,“幸亏我带下来的东西多,再怎么也能熬他过几日。我就不信,他们不吃不喝,能在皇陵里过一辈子。我们出不去,他们也是一样。”
“那可未必。”时雍想到他们劫了巴图进入皇陵,眉梢沉了沉,“我怀疑他们还有别的出入口。不然,怎能这么便宜行事?”
辛二皱眉,“也是。”
时雍突然叹一口气,“若是我们早些拿到双生鼓,占据主动的就是我们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起头,对着石室拔高了声音,大喊道:
“王八蛋!想让我们破机关解谜,你好歹也把双生鼓拿出来共享一下,让我参详参详?”
她发狠的模样有些好笑。
众人原本颓然的表情,具是轻缓了不少。
乌婵更是笑话她,“王八蛋岂能听见?别浪费口水了。”
时雍瞥她一眼,原地坐下来,抱着膝盖。
好一会儿,无人说话。赵胤下了原地休息的命令,除了值守的人,众人纷纷坐下安静地等待。气氛突然就低压下来,火光也只留了一盏,极为微弱,空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寂。
时雍早已疲乏,双眼一合,靠在赵胤的肩膀上便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黑暗里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那种熟悉的机括转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大地又一次颤抖着,发出了恐怖的啸叫。
“侯爷!”时雍低叫一声,身子便被赵胤抱入怀里,四周是尖利的叫声,还有众人惊恐的眼神,而未知的黑暗里,慢慢露出一个漆黑的石门。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时雍反应,便见赵胤搂住她,身子疾掠而起,手臂一摆,一只袖箭从手中激射出去,直往石门——
咚!
有什么倒了下去。
赵胤目光一厉,抱住时雍站直身子。
“东定侯好利的眼神。”一道低哑的声音突然从石洞里传了出来,寒意森森,却带着莫名的笑。
“我们合作吧。”
……
第663章 天地为棋,我为走卒
从幽黑的石门里走出来的是一个黑衣黑袍人,脸上戴着一个让时雍无比熟悉的鹰隼面具。这熟悉的打扮,让众人登时屏紧了呼吸。黑衣人走得很慢,身上黑袍无风而动,脚步却轻得没有声音,一双厉眼隐在黑暗里看不分明,可是每走一刻,都能给人带来无形的压力。
这个看不见脸的男人,是邪君吗?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他噙着笑,“侯爷意下如何?”
一个人出来面对众人,这态度也太过从容,是在挑衅谁呢?
时雍看向赵胤。
但见他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姿态,略略松开她,语气淡定如常。
“如何合作?”
黑衣人就站在那个石门外。
“双生鼓的皮面上具载皇陵机关和宝藏所在。我有双生鼓在手,而侯爷有奇人异士在侧,你我联手,定能破解皇陵机关,找出这一笔失落的皇陵宝藏。”
赵胤哼笑,平静的语气里是淡淡地嘲讽。
“自当年永禄爷误闯阴山皇陵,数十年来,天底下多少觊觎皇陵宝藏?入阴山皇陵者众,有几人得活?”
黑衣人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怪只怪他们贪欲过重,肖想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死是他们的命,而我们不同。”
赵胤问:“有何不同?”
黑衣人语气带笑,“我们还活着。”
赵胤道:“若执贪恋,我们也会死。”
黑衣人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诚如侯爷所言,数十年来,无数人觊觎皇陵宝藏,可他们连墓室的门都摸不着,便命丧于此。我们却可以在奇门遁甲八字中来去自如。你说,这宝藏不该归我们,又该归谁?”
赵胤依旧面无表情,“我没有兴趣。”
那人似乎并不意外赵胤的回答,“侯爷对宝藏没有兴趣。不知对在座各位的性命,又有没有兴趣?”
环视一圈,他不等赵胤回答,便又冷冷笑了起来。
“恕我直言,侯爷别无选择。除了与我合作,你没有办法走出皇陵……”
“是吗?”
赵胤的声音越发冷漠。
他松开时雍的手,脚步缓缓抬起,朝黑衣人走过去,那张脸冷冷淡淡,犹如隆冬的冰面,沉静中满带寒意。
“我可以杀你。五步内。”
说的是五步,而他已经走了两步。
众人屏气凝神,目光死死盯在赵胤和黑衣人身上。
时雍的心也悬了起来。
不料,黑衣人却没有退缩的意思,徐徐笑开。
“赵胤。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可我既然敢一个人出来,又岂会没有准备?你杀我很轻松,但我若死了,会有更多人,为我陪葬——”
他的目光越过赵胤落在时雍的脸上,声音略带一抹邪气。
“就算你不顾及旁人的生死,你可舍得这个小美人因你而死?”
无耻!
时雍平生最讨厌人威胁。
尤其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别人。
“我们就算是死,你也瞧不到了。总归你得死在前面。侯爷,杀了他!”
赵胤又往前迈出两步,淡淡的声音饱含杀意。
“好。”
徐徐出口的声音锐气逼人,他从容地迈出第五步,绣春刀骤然出手,铮的一声金属嗡鸣响起,在这个黑暗的石室里尤显恐怖。
快、狠、准。他速度宛若猎鹰扑食,只见寒光闪过,绣春刀已架在了那人脖颈之上。
一抹鲜血顺着刀身慢慢淌下来。
黑衣人一动不动。
而赵胤没有刺入那要命的一刀,而是狠狠挑开了那人的面具,在他脸上留下一个血口。
黑衣人没有躲避,脸上依旧带笑。
“侯爷好身手。不愧出自永禄爷嫡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