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点点头,“是这个道理,那辛二哥,你可有查到宜娘去了何处?”
辛苦眉头皱了皱,看了赵胤一眼。
“属下找到此女在霄南镇的住处,奈何,早已被处理干净,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请侯爷责罚。”
赵胤摆摆手,“对手有备而来,我们却晚到两天。怪不得你。”
话虽如此,辛二脸上仍有些愧疚之态。
看他们说话,庚六脸上时不时露出焦灼之状。
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插嘴。
一看室内突然安静,庚六赶紧上前,拱手对赵胤道:
“侯爷,属下有一事禀报。”
赵胤平静地看着他,“讲。”
时雍竖起耳朵,就听辛二道:“婧衣还活着。不仅如此,属下手底下有个兄弟表示,曾在庆寿寺附近见过她。”
时雍一怔。
赵胤也猛地抬起头来,目光阴凉凉地盯住他。
庚六被三束目光同时盯着,有点不知所措。
“属下也不知这事……算不算得是一件大事?当初侯爷也没说要婧衣的命,只说让她自生自灭,属下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刚刚得知辛二在寻宜娘,觉得有些巧,就赶紧来了……”
众人没有说话。
一个个神色凝重。
庚六手脚有点发凉。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赵胤猛地起身,“唤慧光。”
……
婧衣的画像是赵胤亲手用笔画描摩出来的,一张白纸,俏丽佳人,画得栩栩如生,如同真人现出眼前。
哪怕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时雍还是能从这一幅简单的画像里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婧衣的样子。
虽说画像是为了破案,可是看着赵胤流畅而从容,连犹豫都没有就画出了婧衣的样子,她心头里还是莫名就灌了一股子酸味。
好你个赵大驴啊!
深藏不露。
一想到时隔这么久了,婧衣美人的样子还留在赵胤的脑海里,并且可以不加思索地描画出来,时雍那一颗心就揪揪的——
像扎了一根针,看一眼画,就痛那么一下。
古古怪怪,很是折磨。
赵胤冷峻的脸上,眉眼专注,并没有察觉到时雍的情绪,收了笔,慢条斯理地在谢放端来的温水里仔细地净手,并不去看站在门口的慧光那仓促又紧张的表情。
水声撩撩,耳膜痒痒。
时雍的眼睛盯着那一双修长好看的手,一动不动,鼻子里却总是有意无意闻到那股子墨汁的味道。
慧光却是不时瞄向案几,想知道赵胤叫他来,到底是意欲何为。
低压的气氛,让禅房里的众人无端紧张起来。
只有时雍一人,神游天外,胡思乱想。
好一会儿,赵胤终于洗好了手。
看着那双手“出浴”,慧光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不知侯爷叫小僧前来,所为何事?”
赵胤不紧不慢地接过干净的绢子擦手,语气淡淡,“辛二。”
辛二应了一声,上前引导慧光。
“这边请。”
慧光脚步很慢,靠近案几的时候,拳心已经攥紧,额头浮汗密集……
当初的婧衣在无乩馆被养得细皮嫩肉,气质也与旁人不同,与慧光见到的模样肯定也有区别。不过,眉目五官变化不大,慧光只看一眼,便怔立当场,惊疑不定地扭过头,近乎恐惧地盯住赵胤。
“侯爷这画从何而来?你们,你们见过宜娘?她在哪里?”
第713章 为情所迷
没有人回答慧光的话。
禅房突然安静下来。
一丝风拂来,卷起画纸的角。
画中美人娇媚的脸庞,带笑的眉眼,怎么看都是美好而赏心悦目的模样,但是,听到慧光和尚的话,确认了那个潜在庆寿寺勾引慧光意图盗窃《血经》的宜娘就是婧衣后,时雍整个人如坠冰窖,彻骨的寒冷从脚底升起,仿佛将浑身的血液冻结……
婧衣留在她记忆里最后的印象,还是跪在雪地里求情时那一副孱弱不堪的样子。
以及,对她掩不住的恨。
“她回来了。”
时雍望向赵胤,眉梢微扬。
“找我们报仇。”
古人说“斩草不除根,必生后患”,是有道理的。时雍虽然并不赞成将人逼得走投无路,更不曾责怪过赵胤对婧衣“留一手”,没有赶尽杀绝,但想到那个女人带着仇恨回来,而且,还不知道已经在他们身边潜藏了多久,心里就莫名有点发怵。
她不怕恶人不怕鬼。
就怕有人藏在暗地里默默地盯住她,不论做什么,都有一双沉默的眼睛注视着她,
那种感觉,十分恐怖。
“侯爷,郡主。”
慧光一脸焦灼,看看赵胤,再看看时雍,猜不透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目光里充满了询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会有宜娘的画像?”
兴许是思念成疾,说到此处,这个自小在寺院成长却六根未净的和尚,双眼里竟浮出了潮湿的泪雾,声音也哽咽低哑。
“可否告知小僧,宜娘在哪里?小僧有许多话要问她,一定要找她弄清楚。”
痴心变灾难!
时雍本不忍心打击慧光,但得知宜娘竟是婧衣,觉得不同他说破,不让他痛入心扉,说不定哪天这个和尚还要被那女人利用,甚至由着她牵了鼻子走都可能。
“慧光师父,你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
时雍目光冷冽,看得慧光身子不免瑟缩一下。
“郡主?你知道?”
“知道。”时雍看了赵胤一眼,见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轻轻一笑,凉凉地道:“你的宜娘不叫宜娘,她叫婧衣,是侯爷以前的婢女,因对侯爷图谋不轨被逐出府。”
慧光震惊地看着她,嘴唇微微颤抖,没有说话。
一个心碎绝望、为情所伤的男人,还是有那么几分让人同情的。
时雍沉吟片刻又狠下心道:“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一些猜测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她不是什么父母惨死的孤女,从第一天在庆寿寺碰上你,就是有企图的接近。她自然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至于她的腹中的胎儿,更是无稽之谈。真正的目的是引你下山,再趁机潜入藏经阁偷窃《血经》。”
时雍说得不错。
慧光心里也并非全然没有怀疑,只是说不服自己两个月的感情是假,不愿意相信自己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而已。
“那血经果然是落入她手了。”
不待时候回答,他又黯然地自言自语:“不然,也不会逃走。”
时雍与赵胤对视一眼,并没有告诉他血经的真相。
“目前来看确实如此,因此,慧光师父,我们希望你能多回忆一下你和宜娘相处的细节,以便我们早些抓她回来,找到血经,也给你一个交代。”
慧光腿脚有些发软,闻言回头看了看。
“小僧能坐下说话吗?”
赵胤抬了抬下巴,白执赶紧为他端来椅子,放到赵胤和时雍的对面不远。
然而,
结果很是令人失望。
这个慧光和尚就是个愣头青。
几乎从头到尾,她都被宜娘玩耍于股掌之间。
最初相遇是设计,利用慧光的同情心,产生情感缘于她的勾引,利用慧光的生涩和无知,再接下去的相处,就更是她的圈套。
宜娘利用慧光对她的信任,从慧光的嘴里套话,对庆寿寺的事情了如指掌。而这个为情所迷的愣头和尚还一无所知,沉迷在宜娘为她营造的爱情神话里,一面是佛一面是魔,整天被修行和情爱的双刃剑折磨得神思恍惚,肯定就不知道这个女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
唉,难得找到这么单纯的男人了。
问到最后,时雍只剩下最后一个疑问。
“我记得你曾说过,宜娘十七。”
慧光道:“是。”
时雍抬抬眉梢,“你如何得知的?”
慧光垂下头,“她说的。”
时雍哼笑,“她说你就信?你自己不会看么?”
慧光迟疑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脸颊有些涩意。
“小僧久居寺院,属实不会识别。”
时雍瞥赵胤一眼,声音慢了半拍,“比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