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郑安南感冒第三天,沈顾北打算负责吗?
答案很明显:呵呵,并没有。
他依旧像之前那样,上课专心学习,下课活动身体,偶尔拿出英语老师送的BB机发送消息。
郑安南吸引注意失败,可怜兮兮问他给谁发消息,结果从同桌嘴里听到完全陌生的名字。
彭野?
那又是谁?
他祸害的新倒霉蛋吗?
纤长干净的手指飞快敲打BB机按键,沈顾北发出消息,抬头就对上郑安南幽怨的小眼神,仿佛无声控诉你是个惊天大渣男。
你沈顾北薄唇轻启,终于匀出一丝丝关心。
郑安南眼睛亮起来,又做作地打了个喷嚏,以证明自己病得很严重,非常严重!
感冒还没好?沈顾北伸手过去,试试小废物前额的温度,又顺势揉揉头发。
虽然吧,感冒对于常年胃痛、贫血、低血糖且伴随间歇性休克的沈顾北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但郑安南这货病歪歪的样子实在可怜,蔫啦吧唧,惨兮兮真要命。
他沉思片刻,慢吞吞说,等放学
才说出三个字,有个重点班同学匆匆跑过来,大声喊,沈顾北,年级组长叫你!
就来。沈顾北把剩下的话憋回去,起身向教室外面走。
第无数次惨遭抛弃的郑安南,眼巴巴目送他离开,又将怨气发泄到那个重点班同学身上,仿佛要用视线鲨了他。
重点班同学感受到生命威胁,不敢问什么情况,连忙脚底抹油快速溜走。
穿过高三年级走廊,年级组办公室位处重点班隔壁。
沈顾北路过重点班,听到有人提起他名字。
阿沁,你跟五班的沈顾北还好着吗?麻花辫女生来到魏沁课桌前,悄咪咪打听八卦。
魏沁听懂她的意思,红着脸否认,你别乱说,我们没好过。
怎么可能?你对他那么好,咱班同学可都知道。麻花辫顺势坐到她旁边,继续说,我前天看到你跟袁海,一起从车站的大巴下来,难道你俩好上了?
没有!魏沁对捕风捉影的绯闻特别无语,认真解释他们一起参加竞赛课,并非进城约会。
麻花辫得到解释,竟然有些遗憾,其实你俩挺般配,比你跟沈顾北般配多了。刘老师总说,让咱们班尽量内部消化,别找五班的男生谈对象,不是一个等级。
什么叫不是一个等级?魏沁听得生气,板起脸反驳沈顾北很好,你根本不了解,然后便低头翻书,不再跟她说话。
麻花辫讪讪嘀咕我就随便说说,你生什么气啊。
见魏沁只顾着学习,便嘟嘟囔囔离开她旁边位置。
刚抬起头,麻花辫隔着玻璃看到一张清俊的脸,星眸薄唇,比年历上印着的明星更好看。
学校里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好看的人?为何从来没注意到?
没等麻花辫反应过来,清俊的男生已经走过重点班教室,推开旁边年级组办公室木板门。
报告。
沈顾北走进办公室,角落里办公的吴耀明显愣住。
平常,除了身为班主任的吴耀以外,其他几位老师轻易不会召唤五班学生。
如果召唤,肯定是犯了什么错事。
吴耀慌忙放下手中工作,暗中观察情况。
沈顾北大步走向年纪组长,跟办公桌前的孟佳佳并肩而立。
看到孟佳佳的瞬间,沈顾北隐隐约约猜到,此次来办公室应该跟竞赛名额的事情有关。
果然,年级组长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酝酿半晌才开口。
沈同学,今天把你叫过来,主要是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年级组长尴尬地清清嗓子,接下去说,上周的校内考试,你表现得特别好。按照道理呢,竞赛名额应该给你。但是,经过年级组内部商量,各位老师认为,你现阶段还是应该以基础学业为主。
啥意思?沈顾北还没有表达异议,吴耀先提出质疑,年级组什么时候内部商量?我为什么不知道?
吴老师,我们昨天开会,你因为家里有事缺席了。刘红梅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尖酸刻薄,学校开会哪能跟你家里的事相比?而且,组长让我们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你就算参加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们剥夺我班学生的名额,我连知情权都没有?吴耀气得捏紧拳头,身体微微发抖。
年级组长:吴老师,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孟佳佳低着头,露出窃喜的表情,知道这波稳了。
老师,你继续说。身为当事人的沈顾北,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甚至腾出手拍拍吴耀以示安慰。
他表现得客客气气,倒让年级组长感觉愧疚,声音里的威严减弱许多。
其实,各位老师做决定,都为了你们好。沈同学,你现在基础成绩太差,老师担心让你参加竞赛,会影响课标内知识的学习,到时候就算参加竞赛也得不偿失。
年级组长早已想好理由,说得苦口婆心有模有样。
先说沈顾北平时成绩差,再踩一捧一表扬孟佳佳成绩稳定,有充足的时间准备竞赛。最终得出结论,要求他把名额让给孟佳佳。
我明白了。沈顾北扬起唇角,露出柔柔的笑,谢谢各位老师关注我的基础成绩,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平常考试成绩太差,上次年级排名好像是倒数二十。
刘红梅:你还好意思说,真不要脸。
沈顾北话锋一转,继续说,可是呢,就算我平常成绩这么差,内考的成绩依旧比孟同学高二十分。
刘红梅又被戳到痛点,用眼神狠狠瞪沈顾北。孟佳佳脸色发白,用力咬下唇。
沈顾北假装没注意他们的神情,继续说,或许,我是那种非常适合参加竞赛的类型。假如我省考拿到名次,高考就可以加分。万一我运气好,国考拿到名次,甚至可以跳过高考直接保送。
呃,确实。年级组长没想到他那么野,梦竟然做到国考。
只要拿到保送名额,我基础成绩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做你的春秋大梦!刘红梅粗声粗气嘲讽,国赛拿到前十才能保送,全国上万学生参加国赛,你想保送哪有那么容易!
确实不容易,但只要我参加竞赛,就有一线希望。沈顾北声音弱下来,开始发挥茶艺,我好不容易凭借努力,为自己争取到机会,各位老师却要把它夺走。
沈同学,老师不是那个意思。语文老师心软,上前替沈顾北说话,其实投票的时候,我跟英语老师都选你,认为你非常有天赋。
英语老师附和道,对,沈同学的语法和书写都很漂亮。
吴耀提出质疑,既然你们两位主课老师都选沈顾北,为什么孟佳佳的票数多那么多?
语文老师顶住压力,讲出事实,因为跟刘老师关系好的文科班老师,还有体育、美术和音乐老师,也参与投票了。
沈顾北有点想笑。高三年级早就没有音乐和美术课,那两个老师凑什么热闹?
吴耀气得浑身哆嗦,大声质问 ,这公平吗?
吴老师稍安勿躁,有事情咱们可以商量。年级组长表情更尴尬,没办法强硬的把名额给孟佳佳。
沈顾北看够闹剧,提出解决办法,老师,您的最初观点是,因为孟同学比我基础成绩好,所以竞赛名额应该给他,对吧?
年级组长觉得丢脸,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所以,只要我成绩超过他,各位老师他环顾教室一圈,慢条斯理说,应该就不会为我担心了吧?
你别妄想。一直沉默的孟佳佳抬起头,信心十足的说,我每周都去城里补课!
沈顾北:结果补出来万年老二?
孟佳佳:
杀人诛心。
作者有话要说:
南南:我感冒了!北北再不关心我要闹了!
北北:
大家七夕快乐!
第19章
生病会导致人内心脆弱,这句话在某个废物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大课间结束,郑安南依旧没等到安慰,同桌忙着做题,甚至连正眼都懒得甩过来。
他头昏脑胀,沉浸于自怨自艾情绪中,抱着校服晕晕乎乎睡过去。
再醒来时,教室里空空荡荡,外面天色蒙蒙黑,已经到了放学时间。
阿欠!郑安南打了个喷嚏,胸口特别闷,隐约还有点疼痛。
他从口袋里拿出卫生纸,用力擦擦鼻子,喉间发出小奶狗哀嚎一般的呜咽,狼狈又可怜。
郑安南虽然很少生病,可好歹活了十七年,总有几次感冒发烧的经历。
以前遇到生病,他总是安安静静躲在家里,蒙起棉被睡觉。
因为知道没有人会关心他,所以从未奢望。
此次一反常态,大概因为现在心里存了些许期待。
没关系。期待落空的感觉,郑安南尝试过太多次,其实早已经习惯。
沈顾北本来就是性格冷淡的人,他对自己并没有多好,仅仅比对待其他人好一点点。
偏偏郑安南沉浸于被爱的妄想中,抓住那微不足道的爱意,无限放大,给自己养蛊。
任何事物都有极限,一旦超越极限就会破碎。沈顾北对他的好没有那么多,无节制的索要,只会惹他厌烦,然后跟别人一样,从此远离郑安南的生命圈。
郑安南慢吞吞站起来,把当做枕头的校服展开穿好,低头走出教室。
最后一丝夕阳落到他肩膀上,转瞬即逝。
郑安南失魂落魄,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头也不抬走向楼梯口。
傻比,你去哪?
寂静的走廊,突然响起少年清润的声音。
郑安南身体僵硬片刻,才缓缓回过头。眼睛里出现斜靠在教室门口的沈顾北,还有他背后的一轮明月。
临近中秋,皎皎月光洒落,特别好看。
你明明没有发烧,怎么糊里糊涂的?沈顾北大步走向他,试试小傻比额头的温度,确实没有发烧。
纤细手指顺势下滑,捏住郑安南的耳垂,轻轻拧了一下。
说了让你放学等我,结果你直接就走,都不看我一眼。
你什么时候说的?郑安南声音沉闷,听不出委屈还是怨气。
刚才我去办公室之前哦,好像没说完。沈顾北仔细回忆,想起那句话被中途打断,自己的意念并没有传递给郑安南。
算了,那不重要。
沈顾北扬起手里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白色纸包。
庆黎没有大医院抑或大药房,平常大家生病,多半去村里小诊所买药。
小诊所开药很少给一整盒药,而是用专用纸包分装好,上面标注每日服用剂量。
感冒本身属于很玄乎的病,坊间传言它吃药一周痊愈,不吃药七天痊愈。
沈顾北算算小废物生病时间,去诊所里买了三天分量的感冒药。
结果匆匆忙忙赶回学校,迎面撞上垂头丧气的郑安南,低着头跟自己擦肩而过,活像被野鬼勾了魂。
我以为郑安南直勾勾看着他,后半句话声音很小。
怎么,以为我不管你死活?沈顾北走向他,竟然还有心情笑,那样你会恨我一辈子吧?
不会。郑安南摇摇脑袋,胸口满溢的情绪难以表达。他张开胳膊朝沈顾北扑过去,用力抱住他,用力收紧双臂。
一个接近窒息的拥抱。
平常,沈顾北眼里的郑安南活泼、单纯、爱撒娇,像只傻乎乎的大狗子。生病以后,狗狗变得脆弱黏人,观感上显得无比柔弱,类似于还没断奶的小奶狗。
直到被狗子抱进怀里,沈顾北才切实体验到,两个人身体层面确实存在差距。
郑安南比他高,骨架也大,手臂非常有力量。
沈顾北跌入他怀中,埋进胸膛,整个人快要被汹涌的温暖吞没。
你放开!沈顾北艰难地挣脱,却毫无用处。
郑安南越抱越紧,仿佛要把两个人骨血融为一体。
傻比!沈顾北忍无可忍,暴躁辱骂,别把感冒传染给我!
郑安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沈顾北,略显狼狈的转过身。
他躲避的速度很快,沈顾北还是注意到,少年眼尾泛红,应该是胸腔内翻滚的躁动,让他不知所措。
这个傻比,好难缠。
沈顾北默默叹了口气,大步走到前面,习惯性朝他勾勾手指。
走吧,回家。
嗯。郑安南默默跟过去,模样乖顺的不得了。
今晚想吃什么?允许你点菜。
酸菜鱼,还有土豆炖鸡。
驳回,病号餐要吃清淡点,今晚喝粥。
你刚才说让我点菜的!
对啊,沈顾北补充道,但是,我没有说一定会采纳你的菜单。
郑安南原本的多愁善感瞬间消散,双眼紧紧盯着沈顾北的背影,脑子里只剩下他好坏反复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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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少年身体素质比牛更强壮,郑安南药还没吃完,感冒已经彻底痊愈,又开始日天日地满世界撒欢。
沈顾北只能由着他去,暂时没时间管。
算算时间,这是他回到庆黎的第三周,九月份即将结束。
按照庆黎中学课程安排,月底开始放国庆假期。等到收假以后没两天,便要迎来重生后第一次月考。
之前,他跟年级组长保证,冬季竞赛开始前,平时考试成绩要超过孟佳佳。从此刻开始计算,留给沈顾北的时间只有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