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怀整了整心思,去了医院。
报告出来了。
时怀低下头,紧紧捏着报告的纸边,双目陷入了茫然。
他急急地坐公交车去了何奕南家里。
何奕南这人作息相当颠倒,在早上时怀找他时,他刚醒,时怀走了后,就继续睡,睡个天昏地暗。
时怀按门铃按到他以为何奕南不在家时,何奕南才姗姗来迟地开门。
何奕南双眼下吊着两个又重又大的青黑眼圈。
他看着时怀着急的样子,完全忘记了今早他还给人家出谋划策过,满头雾水地挠着头问:怎么了?
时怀进去,把门带上。
他打开了医院那张鉴定报告,心绪复杂道: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这下何奕南终于清醒了,一把拿过了鉴定报告。
99.99%
时怀和时德明。
是亲生父子。
何奕南重重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了出来,大大地叹了一声。
我就说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时怀的眼里水光波动,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只要轻轻一眨眼,里面的泪珠就能掉出来。
时怀垂下眼,又看了下那张鉴定报告。
是亲生的。时怀哑声说。
他本来就因为感冒呼吸不畅,现在有了泪意,鼻子更加堵塞了。
那我上一世所遭遇的一切,是为了什么?时怀声音颤颤,情绪已经在崩溃边缘。
何奕南连忙稳住他,一点点地疏导他。
可这一次,不再像之前那样的顺利。
时怀似乎陷入了自我怀疑,之前所有的复仇的勇气恍然在一刹那间就烟消云散,只剩下了空洞。
他不明白,如果说自己确实是时家的孩子,为什么会遭遇上一世的一切,又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一个梦。
梦里的他明明只是一个父母身份不详的野种罢了。
何奕南见时怀埋头后情绪陡然崩溃,也手足无措了。
他一直很想帮助时怀,哪怕他不是自己的患者,他也想帮助他。
一开始,他是看在那个老医生的面子上帮个忙,后面发现,时怀就是他家恩人艾尔西的孩子后,更是起了帮他的心。
再到现在,他跟这个孩子相处久了,发现他私底下的面目竟然这么可爱,自然也不忍心他被一些糟糕的事情给困扰住了。
何奕南沉默,整个空间里现在只剩下时怀的抽泣声。
时怀哭得不能自已,比昨晚梦见了梦境的全部,哭得还要厉害。
他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才能让时德明和时谦,选择抛弃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弟弟。
难道说何康阳也是时家的孩子?
可这是他们上一世那样对他的理由么?
后来,时怀哭累了,浑身疲累地瘫在了何奕南的沙发上,一副随时要掉下来的姿势。
何奕南见他现在情绪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便终于开口问他。
不如,你把你从你梦到那个梦开始后的经历,全都告诉我吧。何奕南也心情不好受,便自报身份,我是一个心理咨询师,我看看能不能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一下你的家人。
他不知道,顾经闲早已经把他的身份信息卖得一干二净。
时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何奕南一个问题。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何康阳也是时家的孩子呢?
时怀趴在沙发上,脸朝着沙发背,表情茫然。
这次,何奕南坚定地否定。
不可能。
我和你妈妈认识,我知道你妈妈只生过两个,如果你和时谦都是时家的孩子,那么就不可能有第三个时家少爷。
时怀这才把头给扭过来,好奇地问:你和我妈妈认识?
何奕南点头:在十年前,我家遭遇了一场大变,是艾尔西,也就是你妈妈,对我们伸出了援手。
在我们何家危机四伏,草木皆兵的时候。何奕南看着时怀,目光如炬,是你妈妈,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何家。时怀拧眉,似乎有点耳熟。
何奕南点头:京城何家。
这回,时怀终于有印象了。
京城何家,不就是时德明一直说的何家么?
昨天时德明说成人礼邀请的嘉宾里,其中何家就是头等嘉宾。
原因无他,何家是帮助时家最多的一个世家,也是帮助时家在南庭市里站稳脚跟的重要靠山。
你就是传说中,那个为爱出走的何家二少?
他竟然没早发现,何奕南竟然和何家二少同名。
可他怎么记得,何家二少今天已经三十多了
眼前这个感觉和他一样大年龄的娃娃脸,时怀陷入了第二次怀疑人生的旋涡中。
第十五章 (捉)
何奕南并没有让他多纠结于自己的身份,而是快速地把话题给拐了回来。
如果说你还是纠结于何康阳的身世的话,你也可以自己验证一番。何奕南说。
他心里可以肯定,时怀的怀疑是错误的。
不过,这个事情由他说出来终究还是不够,得让报告书告诉时怀才是。
现在令他有些困惑的是时家对于时怀和何康阳的态度,既然已经确定了时怀才是时家的,为什么在时怀口中,时德明是这样的表现?
何奕南把手搭在曲起的腿上,身体往后靠,陷入深思。
据时怀说,何康阳和他长得十分相似,并且他做了个梦,梦中发生的,都一一和现实对上,这才是时怀有自己是野种,而何康阳才是真少爷这个猜想的根本原因。
时怀在他的提点下,尚且能想到亲子鉴定,时德明自己领了一个跟小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回来,当亲儿子对待,会不做亲子鉴定么?
按照时怀说的,时德明打算把何康阳先认为养子,再慢慢把他和何康阳的身份说出来,让何康阳名正言顺地认回时家。
可问题是,这个行为逻辑的底层逻辑就应该是建立在何康阳才是真正的时家小少爷的前提上才对。
没有确切的报告证明,时德明会这么做么?
可问题是,如果有了这个报告证明,这才会不对劲。
因为何康阳根本就不可能是时家的种。
何奕南好久没过思维混乱了,现在信息太多太杂,已经让他有些乱了。
他打算把今天的所有信息都好好整理一番,再看看如何帮时怀。
不一定要如何帮时怀复仇,至少不应该让时怀蒙受这样的委屈。
他现在不仅仅是艾尔西的儿子,更是他何奕南的朋友。
时怀,你再详细跟我说说,你梦中发生的事,以及现实与之对应的事。何奕南这么说着,又觉得还不够,你做这个梦之前发生的事,如果记得也最好跟我说一说。
时怀现在全身心信任何奕南,自然不会有任何隐瞒。
重生这种事他都能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又是天黑蒙蒙,时怀才回家。
今天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回得晚,因为连何康阳都回来了。
何康阳现在还在容安生的公司里跑腿,除却那次被醉汉关厕所,也算是过得安安稳稳,就是肉眼可见的瘦了。
时怀见到他,并没有想要打招呼的样子。
他刚对何奕南全盘托出困扰他的梦境,现在实在是没心情与何康阳周旋。
可又想起来,他还没有验证何康阳的身世。
时怀便脚下打了个弯,坐到了何康阳的身边。
何康阳正抱着枕头,在那里看综艺。
见时怀坐他旁边,笑笑:时怀哥哥回来了?
时怀应声,借着何康阳去容安生公司的事开始入手:你在容安生公司怎么样?
也就那样吧,资本家的压榨而已,算不上好。何康阳不在意地说,抬手按遥控器换台,那时怀哥哥去做什么了呢?
哦,今天去了趟市中心,买了点衣服。时怀指着那边一大堆的服装袋。
时怀其实一进来就看见了,那些应该就是顾经闲买的那些。
何康阳瞥了眼,嘴角扯了扯:挺不错的,不过怎么买了这么多?
时怀无心跟他纠结这些,只想着赶紧弄到何康阳的头发:随便买的。
多少钱啊?
大概几万?时怀的眼睛佯装不经意地扫过了何康阳的头顶,那里乌压压的一片,根本没有一点白发。
也是,少白头的本就是少数,他要是用看见何康阳有根白头发,突兀地去拔,傻子都会起疑心吧?
时怀心想,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
咳咳咳!何康阳听到时怀这么轻描淡写地描述,一时被口水给呛到了。
何康阳身上的全副装备加起来都没超过两百。
那里放着的一堆衣服,零零散散看上去,若是真有几万,那么单件估计都得四五千。
是何康阳听都没有听过的衣服价位。
怎么了?时怀把视线挪到他的脸上,见他呛得脸都红了,思索了下。
你这周末有空吗?
何康阳呆呆地抬头:啊?应该有。
容安生的公司虽然是压榨人,可是周日还是有那么半天假放的。
周日有半天假,怎么了?
我带你去买点衣服。时怀淡淡地说。
拔头发这件事不急,机会是创造出来的。
其实他现在心里已经信了何奕南说的话,认为何康阳不是时家的,只是以后告诉别人知道,总不能说感觉吧?
报告书才是真正的有图有真相。
不过目前他还是先和何康阳慢慢打好关系才是。
他已经隐约闻到了这背后的一丝阴谋气息,就看看能不能从何康阳口中慢慢套点话出来了。
何康阳自己都感觉魔幻,时怀竟然主动带自己出来买衣服。
他发消息给时德明,对方并没有反对,只是说:【记得自己的任务。】
何康阳垂下眼,收回手机,换好衣服后出去。
明明是相当简洁的衣服,何康阳觉得看起来和他以前穿的几十块的衣服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可他却听见时怀这么说。
不错,这件穿起来就精神多了。时怀拿出卡,直接刷了这一套衣服。
何康阳看他一点都没犹豫,默默看了眼标签上的数字。
3999.
这就快四千块啦?
何康阳突然感觉跟时怀逛街有一种相当大的压力。
时怀也确实不心疼钱,因为这都是时德明的。
反正花钱给何康阳,时德明应该很开心才对,又怎么可能生气呢?
这家商场逛完了,时怀就带他去逛下一家。
两个小时下来,何康阳竟觉得陪时怀逛街,比上班跑腿还要累。
可他依然谨记自己的任务,不时就给时怀刺两句。
就是类似于钱真多,不干活不知柴米油盐云云的阴阳怪气。
谁知时怀一点都没在意,反而一直点头:你说得对。
不过这些衣服是买给你的,所以你以后要多给家里干点活才是。
何康阳: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
时怀看着装好的衣服,清点了下,拍了下何康阳的脑袋:还有一套衣服呢?
让你记得拿,怎么这都忘记了?
这下拍得可不轻,何康阳被拍得捂了下刺痛的脑袋,发现确实少了一件裤子,只好又回去拿了。
时怀看他回去拐角的背影,低头伸手,看着指尖两根短且软的黑发,小心放进了小方透明证件袋里,揣好放兜里。
他一出手,就是一击必中。
不枉他昨晚用自己的脑袋练习了五六次,损失了□□根头发。
在时怀放好头发等待何康阳的时候,就看见几个人影从尽头拐角处走来。
他并没有多关注,而是拿出手机,坐在一边。
顾经闲给他发消息,是感冒那天,他说要带他看的球赛。
时间已经定下来,就在下周三,X大主场,和A大的联谊赛。
时怀现在看到A大完全不会联想到于含明,而是发消息调侃顾经闲。
时怀:【不会吧,这就是你说的世界性质的球赛?】
还发了个小黄豆挠头的表情。
阴阳怪气得相当到位。
顾经闲自然也知道时怀在调侃他那天说的话,秒回:
【不然呢?毕竟我也曾经别人的全世界啊,说是世界性质,没毛病吧?】
时怀:【谁啊,你的追求者?】
顾经闲:【你猜不到的,是顾行彦。】
时怀看着聊天框上的文字,再脑补了下顾行彦对着顾经闲撒娇说哥哥是他的全世界,再想想现在两人的剑拔弩张,他就觉得违和。
时怀:【你这么说,顾行彦知道你对他进行人身侮辱吗?】
顾经闲:【???】
小怀?
那头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发来,时怀却听见有人喊他。
他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了于含明。
时怀把手机收起来,露出一个职业微笑:啊,是你啊,好巧。
他站起身来,准备换个地方等何康阳,结果被于含明开口留下来。
我们好久没聊过了,不如找个地方?
最近他家里的状况似乎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时怀告的状,他得了解一下。
时怀摆摆手,示意手中的袋子:我在等人,不好意思,没空哦。
于含明又一次被拒绝,他也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而是发出了篮球赛的邀请。
我不久后有一场球赛,你要来看看吗?
他记得,时怀最喜欢看他打球了,这个应该不会拒绝吧?
时怀有些厌烦地拧眉,随后展唇一笑:不好意思,最近的档期比较满,真的没空。
于含明的朋友面面相觑。
他们这是第二次见到于含明在他小男友面前吃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