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知道。”
玉竹也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赶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安仁殿内,池家老夫人坐在上首,看着下面低眉顺眼的归苼,总觉得自己有种无力感。虽然她一句话未说,池家老夫人却觉得只要自己一开口,定有无数句话等着她,仿佛有备而来一般。
“听闻你在汴梁城郊买了一大片土地?”
可是有些话池老夫人又不得不说。
“是。”
归苼回答得坦荡。
池夫人万没想到她承认得那么快,很多话梗在喉咙中,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我知道你手中有银钱,也知道你在这深宫中生活不易,毕竟没有母家扶持,自然要多置办些产业好来打点。可是,你买下大片土地,就不怕御史说你与民争利?”
宫中的人,虽然有规矩,明着对谁都一样。可是暗地里欺负人那些手段,池家老夫人也知道的。所以归苼先头那些事情,她并不说什么,只是买下那一大片土地,未免太过显眼了。
“我自然不怕。”
归苼抬起头看着老夫人,一双眸子闪闪发亮,眼神坦荡荡的。
“想不到你如此大胆。”
“皇上想培养一批只忠于自己的人,建书院是最简单的方法。那些御史身后,还指不定是谁家养得狗,若是被他们知道了,奏疏能把书案淹了。可是那片地是我买下来的,没道理朝臣还盯着后宫妃子私产的。”
归苼的一番话,让池家老夫人彻底没话说了。她是为着自己儿子,她还能再说什么?可是既然如此,为何一早不说明白,挖个坑让自己往里面跳,可见不是个良善的人。
池家老夫人越发想要等新一批宫婢进宫,从中间挑选几个合心意的与归苼打擂台。
坦白说,归苼除了身世,样样都是可着池家老夫人心目中儿媳妇的模板长的,可是她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无奈地挥挥手,示意归苼回去。她现在,不想与她多说话。
归苼乖顺,恭敬地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池温今日朝中无事,归苼回去的时候,就见他在凌烟阁等着她。
“母亲没有难为你吧?”
池温知道归苼被池老夫人叫走,可是又不好让人过去,只得在这里等着。
“自然没有。”
归苼说罢,去靠墙书架上取来一个锦盒,打开之后,把里面的地契拿出来,递与池温。
“给你。”
池温接过来,见是城郊的地契,激动得把归苼拉到怀中。
“早就说过,你就是我福星。”
“好不害臊,这话传出去,这皇帝的面子,可就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在你面前,我就是池温。”
虽是白日,可是已近傍晚,他们两个人自来又不拘小节。墨松与玉竹这种事情见多了,对视了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一个守在门口,一个人张罗人去准备热水。
沐浴回来,归苼身上散发着迷人的馨香。池温刚要夸奖两句,就见玉竹捧着避子汤走进来。浓重的药味,坏了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不喝了好不好?”
池温拉着归苼的手,看着她的眼睛。
“相信我,我能护着你和孩子周全。”
这话让归苼有些恍惚,但是瞬间又清醒过来。她走过去揽住池温的脖子,双眼迎着他的目光。
“迁都,迁都之后,我就不喝了。”
“好。”
归苼知道,迁都之后,池家老夫人定会提拔几个宫人上来,到时候,她就没那么显眼了。皇嗣么,抢先有了,也不是不好。
白氏的儿媳妇在甜水巷闲逛了几日,把事情打探得八/九不离十。这一日白氏借着进宫送银钱,把情况全都告诉了归苼。
听完消息,归苼想了一会儿,看向白氏。
“妈妈,归芙求我的事情,我自然能办到。可是,你说我要不要再帮她一把?让她与龚家公子凑做一堆。”
“那就要看娘娘自己了。依着我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十姑娘本就求着与龚家公子在一处,若是心满意足,肯定会念着您的好。况且姑娘就是把龚家大姑娘扣在宫中不出头,她若是没能嫁与龚家公子,内心估计也是要埋怨姑娘的。”
归苼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你过几日亲自上门一趟,跟她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让她凡事都别着急,时间越久,对她越是有好处的。这人到了难处,才知晓眼前人的珍贵。”
归苼这话说得隐晦。若是归芙听懂了,当场就会谢她。若是听不懂,自己干脆就直接撂手不管。与蠢人打交道,是最麻烦不过的事情了。
归芙这些日子在家,也知道有人在她面前经常路过。芍药想要派人去问,被她拦住了。归苼这个人小心谨慎,人必然是她派来的。
虽然生气,但是归芙也无可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一句话,归芙在短短的几个月,明白得透透的。
这一日,白氏上门。归芙知晓她早已经是平民身份,也不拿架子,给她看座,还让芍药上了一壶好茶。
“娘娘说,姑娘想的事情,她定能让您心满意足。还有,娘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您。”
屋内只有归芙和白氏,白氏言语轻缓,却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在归芙的心上。
“我明白了。帮我转告姐姐,她的心意,我领了。”
归芙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归苼的话,可以说是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了。
得了归芙的话,白氏心满意足地走了。这样看来,归芙也不算是无药可救,利用好了,兴许还能成为归苼在外面的助力。
至于归芙,送走了白氏,自己也坐在窗前,仔细思量起来。
这些日子与龚洪接触,她也明白这个人不过是个花架子。念书这个事情,虽然努力很重要,但是有的时候,还得有天分。
归芙不禁又想起自己以前的夫婿。钟家书香门第,每代人才辈出。她两相一比,就明白龚洪止步于举人。进士,他这辈子是考不上的。
想来归苼探听消息的时候,顺便也把龚家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这一日,龚洪过来,未等他开口,归芙就面露难色。
“前朝的事情,你也知道。宫中早就没有我与娘亲的人了。所以大姑娘的事情,我实在不好插手。”
龚洪虽然与科举上不行,但是为人处事他还是懂的。见归芙这么说,反倒安慰起她来了。
“我那日也不过是急病乱投医,还难为你上心去办。也没办法,家中既然决定了,我又能如何?只盼着来年恩科,一朝得中,也能给妹妹撑个腰。”
归芙听完这话,便把手中的茶杯递与龚洪。
“那我就以茶代酒,祝公子心想事成。”
归芙本就漂亮,日子又磨去了她身上的娇蛮,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可亲。龚洪看着她,心头不免一动。
眼前的佳人,比他之前遇见的加起来还要美。
归芙瞧见他眼中的惊艳,也不说话,只是低头一笑,越发娇艳动人。
第57章 ·
龚家最后还是找了门路, 把龚湘的名字塞进入宫的册子。宫中的人见惯了这种事情,毕竟金陵城中这么做的,不止龚家一家。
得到消息之后, 龚家为了稳妥, 便不再让龚湘出门,只等内侍省过来带人进宫。
龚洪得到消息, 这一日趁着龚家老太太出门做客, 直奔龚湘的院子。
因为要入宫作宫女,方姑姑又改换了教龚湘的内容。她这样的姑娘,进宫第一件事, 就是要学会谦卑。但是龚湘的目的,又与其他人不同。是以在谦卑中, 还要透出风骨, 方显得与众不同。
看到龚洪进来, 方姑姑知道兄妹二人有话要说,借着让龚湘休息, 退了出去。
“妹妹果然好用心。”
龚洪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龚湘。人虽然还是那个人,但是身上的气质已经完全不同。这样的气质,他在归芙身边的侍女身上看到过。
龚湘看着龚洪,并未说话,待侍女上茶之后,就让她们去外面守着。
“哥哥也不用这么阴阳怪气, 我既然选了这条路, 就肯定会走下去。我相信凭我的资质, 一定会在宫中挣出一片天地。到时候,哥哥好歹也能称自己一句国舅爷。”
龚洪叹了口气, 抬手指了指龚湘,又放了下去。
“你自小娇生惯养,进宫吃得了那苦吗?在家中,侍女端茶倒水伺候你,你却偏要往宫中伺候人。况且宫中的事情,你寻常跟着祖母出门,不是没听过,你觉得自己能挣得一席之地吗?”
“哥哥这话也太泄气了,能不能的,还是要看我自己。”
龚湘昂着头,骄傲得仿佛一只小孔雀。
“你!”
“哥哥先管好自己吧。你往日与隔壁院中那位常来常往的,当心被祖母知道。”
龚湘的一句话,让龚洪彻底哑口无言。他扔下一句莫名其妙,挥着袖子就走了。
望着龚洪的背影,龚湘轻咬了一下嘴唇。自己的事情,绝对不能让龚洪搅和了。虽然龚家绝对不会同意龚洪娶隔壁那位。但是两个人若是有了苟且之事,就不好说了。
龚湘握紧拳头,发誓自己一定要要混出个名头
终于,龚湘进宫的日子到了。她坐上宫中派来的马车,与金陵城一众姑娘挤在一起。她轻轻地皱着眉头,坐在马车的一角,有点怀疑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宫中选宫女,除了做事,更多的还是为皇帝选人。龚湘在一众姑娘中很是出众,自然就被留了下来。她与十来个姑娘住在一起,日日早起,除了学规矩,还是学规矩。
归苼拿着进宫的人名册,歪着头想了一下,上一世根本就没有龚湘这个人。想来是柴莹为着先诞下嫡子,把人看得紧紧的。像龚湘这样的人,她是绝对不会让她进宫的。
除了龚湘,归苼还看到金陵几个富商家的姑娘,想来她们应该是和龚湘一样的打算。她的指甲在这几个人的名字下面划了一道,就把册子递给玉竹。
“这几个人,注意着点,迁都后想着提醒我,看看她们都分到了哪里。”
归苼回想着上一世,后宫除了自己与柴莹,还有两个池家老夫人提拔上来的贵人。但是除了初一十五,池温只在自己宫中。即便如此,柴莹也不应该不会一直没有子嗣。除非池温一直未与她同房。
可是归苼隐约记得,柴莹一直未有子嗣,有传言是她随着池温征战,小产所致。可是具体情况,归苼就不清楚了。
归苼一直发呆,池温进来也不知道。直到他走到归苼身后,蒙住他的眼睛,这才醒过神来。
“想什么?”
池温坐到归苼旁边,手指绕着她散落下来的长发。在凌烟阁,归苼不喜过于隆重的打扮。
“征选的宫女进宫了,刚刚看了名册,居然还有几个名字很眼熟。富商家的姑娘进宫,必是奔着你无疑。”
归苼说完,自己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