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竞年:“别人看风景,我趁机捡了一堆,当时班里好几个同学都跟着一起捡。”
顾舜华当下打开看,有荠菜,有面条菜,竟然还有一些枸杞头。
她一看到,顿时喜欢起来了:“还有这个!”
这枸杞头是枸杞最开始的那点嫩芽芽,稍微热水里过一过,切碎了拿来凉拌肯定好,或者用油来爆炒,吃起来一股子清香,是别的野菜没法比的。
这东西在北京城里其实很多,墙根底下,公园角落里,到处都能看到,但枸杞芽不像别的野菜,一薅一把,这个就得慢慢摘了。况且城里的枸杞芽也是掺在别的野草中,东一根西一根的,想吃这口还真不容易。
顾舜华叹:“估计费了不少功夫吧,就算在郊外,这个也没那么好采。”
组织大家伙一起去春游,最后别人游玩,他这个班长撅着屁股吭哧吭哧采枸杞头,想想也是好笑,真是跌份儿!
任竞年:“后来我说了要做什么好吃的,他们都馋得流口水,特别是那几个女同学,全都嚷着要帮你采,说她们吃不成,但是想想那个味儿已经知足了!这可是大家伙劳动的结晶!”
顾舜华忍不住笑起来,她拿过来,新鲜的枸杞头,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水灵灵地反光,大家伙能采这么多不容易,想着回头给她们再送点小零嘴给她们解馋。
得来不易的枸杞头,吃起来自然格外当心,是当稀罕美味儿来料理的。
正好中午还没吃饭,便把枸杞洗干净了,打散了鸡蛋,热锅里放油,油热了就往里面倒刚打散的鸡蛋浆,也就那么用筷子翻搅几下就出锅了。
之后热了油,放葱姜和一点点干辣椒爆炒,炒出香味才放宝贵的枸杞芽和嫩软的炒鸡蛋,翻炒过后,洒一点点盐花,也就成了。
任竞年见此,也是有了兴致,便将荠菜洗了凉拌,又下了手擀面,凉切了一点猪头肉,这样两个人竟然有两素一荤,就着热腾腾的面条吃,香味四溢。
吃过饭,顾舜华想拿起书来读,不过竟然有些犯困,她无奈地道:“吃饱喝足了,人就犯懒了,怪不得以前老人说,人最好只吃七分饱。”
任竞年看她打着哈欠的样子:“想睡就睡会儿,现在学习上应该没什么难的了,工作也就这么干着,清酱肉的事,基本不用你出面,这一摊子我能撑起来,做完这一批,账还了,我们就可以轻松了,没别的太操心的。”
顾舜华:“嗯,我也这么想的呢!”
这么一说,想想也就算了,靠在床边,拿了枕头,悠闲地歇一会儿,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时候,春天暖融融的太阳从窗户玻璃照进来,她觉得舒坦而轻松,初春时候野菜的清香让人陶醉,享受过美食后,人便放松懈怠,就这么奢侈地犯起困来。
任竞年:“你的职业考试有消息了吗?”
提起这个来,顾舜华有些没趣:“谁知道呢,等着吧。”
虽然顾舜华没说,不过任竞年从她那话里,知道大约不太行,便道:“通过不通过也无所谓,我最近和管道局的同志接触,他们今年还是要订西瓜酱的,应该是挺大一批,到时候我们还能挣一笔钱,这样手头攒点活钱,日子也能更松快。”
顾舜华便高兴了:“那敢情好,能多挣一点是一点,咱们那四合院,还了佟奶奶的债,还得看看怎么修整呢,直接住进去肯定不行。”
任竞年:“嗯,我回头再接触下,争取把这笔生意谈下来。”
顾舜华的精气神一下子提升了,她开始兴致勃勃地盼着,能多挣一些钱,能把四合院装修好了,虽然现在因为孩子上托儿所的事,不好随便搬过去,但是隔三差五在那里住几天不是挺好的?或者自己中午就在那里休息学习,想想就激动。
因为这个,当天去玉花台上班的时候,走路都比平时带劲。
谁知道刚进玉花台,就碰到霍师傅:“顾师傅,瞧您,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恭喜了恭喜了!”
顾舜华:“倒是没什么喜事,无非是中午吃了点枸杞芽,心里舒坦。”
霍师傅:“可别藏着了,我们都知道了,您这一下子提了两级破格呢!”
啊?
顾舜华惊讶:“什么两级?”
他们这么说着话,旁边好几个师傅围过来了,大家七嘴八舌的。
顾舜华忙细问,这才知道,自己竟然通过了厨师技术资格考试,不但通过了考试,而且还一口气破格提升为了特三级厨师。
特三哪!
站在人民大会堂领奖台上很风光荣耀,但是过去那一阵风头,她依然是二级,二级厨师就是领着二级厨师的钱!
厨师是一级一级地熬上去,熬上去一级工资能高二十多呢!
普通一级厨师就足够一般人吃一辈子的了,走到哪里都算是个人物,但是现在,她直接破格成为特三厨师了。
特级厨师呢,那个“特”字简直是金光闪闪的大招牌!
她不敢相信:“怎么会特三了,没和我说过啊?”
大家也纳闷了:“不是说你进行加试了吗,特批的,给你加试,一口气破格提升成特三了。”
顾舜华听这话,一想,这才恍然大悟,敢情当时加考的那道菜,就是特别加试!
这么说,陆问樵根本没给自己使绊子的意思,这里面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些阴谋。
他只是不说明白,让自己担心罢了!
这人!
第93章 出国的机会
顾舜华直接破格成了特三厨师,她自然和顾全福提起来,顾全福也是刚打听到,才要和顾舜华说,原来这个事是当初牛得水在的时候就已经给安排好的,他写了报告打申请,只是那个申请上面未必批,所以就没提这一茬。
后来饮食公司总经理把这报告递到了二商局领导跟前,二商局领导一看,这是给北京争光的大师傅,怎么才二级厨师,特批,先给升到特三再说,直接走特殊流程加试一道菜就行了。
这事是上面临时决定的,那天党万勇没去饮食公司,所以不知道,陆问樵傍晚时候过去,收到通知了。
不过他这个人也是有意思,没和党万勇说,也没和顾舜华提,就这么闷不吭声地给她加了,给她考试通过了。
顾舜华也是好笑。
虽然自己确实误解了他人品,但是他不直接说谁知道,当时在场的两个厨子还有党万勇可是都以为他是想故意摆谱拿捏自己。
好笑之余,也是多少存着愧疚,心想他这个人看来还有些傲气,不至于做出那中下三滥的事,只是肯定存着一点坏心眼,他分明知道自己误解了他,但他也不说啊,就是不说,就是看着自己误解他。
顾舜华想想这事,倒是也犯不着过去解释什么,也犯不着气恼什么,就当没这回事得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她直接成了特三,特三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工资一百多块钱了!
厨师的工资构成很复杂,有基本工资,有技术职称的等级工资,同时还有生活补贴,因为他们经常要工作到八点多,于是又有夜班工资。
这林林总总加起来,即便是一个三级厨师,一个月也能有六十多,而顾舜华现在直接成为了特三,她算了算,她不缺勤的话,各中补贴和夜班加起来,估计能有一百二三十块钱!
这可是大数目了!
按照级别来说,差不多得是一个副处长的工资了!
虽然清酱肉能挣钱,西瓜酱也能挣钱,但是那到底是一时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没了,但这个不一样啊,这个是铁饭碗,只要本分干,一辈子都能拿一百多的工资,那日子真是富得流油!
顾舜华高兴得不知道怎么了,不过高兴之余,自然也是感谢牛得水。
她想起来牛得水最后的封灶酒,简直是想哭,他把以前那些和他痛快不痛快的人都请过来,其实就是让人家看他面子,看他在勤行了混了大半辈子的面子,以后多担待,多招呼着底下这些人,以前有什么疙瘩也好给解开了。
要不是牛得水,她这事儿肯定成不了。
那天她和任竞年商量了商量,于是决定两口子一起过去看看牛得水,再郑重表示一下感谢。
过去的时候,其实也不知道带什么好,不知道他有没有胃口,生怕带去了吃的,明明他喜欢,却又吃不了,更不知道有些东西吃了是不是对他的病不好。
最后想来想去,记得他之前经常提起过去的饽饽铺,便找了钱向黎,问她那里能买到什么,钱向黎一听:“我们最近做的一批面点,别的不说,只那个萨其马真叫绝,那个奶油是内蒙奶油发酵出来的干酪,吃起来奶味儿足,不粘牙,现在市面上很少见这么好吃的了,外面卖的萨其马都没这味儿。”
顾舜华一听,那敢情好,于是便托她买了,当然也不能只买萨其马,还要了起酥、酒皮、枣泥酥和桃酥等,和任竞年一起,提过去看望牛得水。
过去的时候,牛得水精神倒是挺好,看到她带的萨其马果然喜欢:“我一尝就知道,这个味儿地道哪,这是内蒙的奶油东北的奶狗子做成的,现在国外进口的那些奶油根本做不出来这个味儿。”
他嚷着好吃,竟然一口气吃了两大块。
牛得水吃着的时候还给大家伙讲故事:“知道吗,过去旗人大爷们领了钱,就骑马过去饽饽铺,买酥皮大饽饽,吃的时候,咬一口就那么掉渣,风一吹,渣没了,再咬两口,就只剩下点心核了,但大爷也不管那些,这才叫有份儿!”
他使劲地咬了一大口,倒是逗得他闺女还有顾舜华夫妻都笑起来。
牛得水满足地吃了萨其马,才叹道:“后来啊,他们没了铁杆庄稼,跑去拉洋车,挣一点钱买个菜团子,两手捧着吃,生怕掉一点菜末!”
这么一转折,大家更笑起来。
其实这中旗下人的故事顾舜华小时候也听过不少,无非是旗下人的自嘲,偶尔间佟奶奶也会说这中典故。
说话间,牛得水闺女提起来,说是她爸马上要做寿了,虽然不是什么整数,但想好好做,热闹一回。
顾舜华一听,便来兴致了:“行啊,到时候咱们玉花台师傅都过来给您掌灶,您想吃什么,尽管说,就是点一桌满汉全席,咱也得想法给您做出来!”
牛得水摆着大蒲扇手:“别别别,咱也消受不了那个,做那么多,也就是摆摆谱,热闹热闹眼睛,有什么意思,我啊,到时候就想吃一碗打卤面,地道的老北京打卤面。”
顾舜华点头:“行,到时候,咱玉华台大师傅亲自给您做一道最正宗地道的老北京打卤面。”
顾舜华这里留了口,为什么,打卤面这是寿面,她在玉华台辈分上到底低,不能抢这个风头招揽了这个活,得最德高望重的来做才好。
牛得水:“还有藤萝饼,我就等这一口。”
他这一说,他闺女都笑出声:“顾同志,您可别笑话,我爸啊,天天背着手溜达到院子里,看看院子外的藤萝架开花了没,就等着那一口呢!”
顾舜华也忍不住笑了:“那敢情好,现在藤萝花怕也就是刚要长出来,等下个月牛叔生日,正好是开花的好时候,到时候我给您做藤萝饼吃!”
牛得水:“好嘞,我就等着了!”
拜访牛得水就是这样,甭管这个人得了什么病,反正人家精气神挺好的,甚至仔细看,还稍微胖了一点,脸上也红润。
任竞年都犯了疑惑,不过没好说什么。
临走前,牛得水却和顾舜华多说了两句正经话:“咱们玉花台现在的情况,我听说了,我也知道怎么回事,新官上任三把火,得让人家把火烧起来,你们先都忍忍,等回头我做寿宴,请几个人过来,到时候也把姚经理请来,我不好多劝什么,毕竟我劝了也不合适,但好歹那意思到了,要实在不行,就再想别的辙儿。”
顾舜华感动又无奈:“牛叔,您操心了,您受累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您已经退休了,还得让您为我们费这份心。”
牛得水:“瞧,说什么呢!”
等离开了牛家,任竞年和顾舜华说起来:“我怎么瞧着他挺精神的,不像病人啊。”
顾舜华:“他是心宽,心宽了,可能脸色就好吧?他是胃癌,大医院诊断的,肯定错不了。”
任竞年:“以前我们单位有一位得癌症的,可不是这样的,那根本吃不下什么。”
顾舜华:“所以人和人不一样。”
任竞年想了想:“他养得好,心宽,没准就能慢慢好了。”
顾舜华:“希望吧,所以盼着这次做寿能让他高兴高兴。”
任竞年:“他要吃打卤面,这个不好做吗?”
他的感觉里,就是一碗面,但听那语气,好像挺麻烦。
顾舜华笑了:“也没什么难的,不过是一碗面,只是要把味道做得地道,总是有些讲究,食材以及火候就得掌握好,他是有福的人,生日正好是四月,那是做打卤面最好的季节了。”
任竞年:“这还分季节?”
顾舜华:“到时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