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天时间,何斐图都和一群富商们在礼制司官员的教导下学习宫廷礼仪,包括入宫后该怎么走,见到皇帝林哲后怎么行礼,宴会的时候该站那里,坐那里都有详细安排。
何斐图等人也都是顶级富豪了,这平日里都是别人恭维他们,如今要被当成土包子一样教授礼仪,也是人生头一回了。
不过虽然被人当成了小学生,当成了土包子,但是却没人说一句怨言,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一次国宴非同小可,再宴会上如果有什么失利的行为估计也就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
学了两天后,第三天就是国宴正式举行的时间,从早上开始何斐图就是开始做准备了,从上海特地带来,由商贸区里最顶尖的裁缝李老先生亲自制作的两套短款西服礼服,另外还有一套汉式大礼服也是准备妥当。
一番犹豫后,何斐图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商人,何家虽然是富豪之家,但是远远算不上什么书香门第、豪绅大族,也就不学他们那样穿汉式大礼服了,反正这国宴虽然是国宴,但是到底不是正式的国家大典,穿汉式大礼服过去就显得过于隆重了,当即就是选择了一套黑色的短款西式礼服,再配上手杖、礼帽和一双黑色皮鞋。
在随从围绕着转了几圈说妥当了后,他才是出门坐上了一辆四轮马车,为了不至于失礼,随行的车夫以及两个随从都是全身礼服,要不然的话进中华宫都不好进。
随着马车一路摇晃,何斐图在上午十点半准时抵达中华宫宫门,随从把邀请函递给了前头的官员后,何斐图还下车接受了全身检查,然后才在一个宫务厅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宫门,至于马车以及随行人员自然是不能入宫的,只能在外头等候。
从一侧的小宫门进入中华宫后,何斐图一眼就是看见了那栋高大宏伟的新华殿,可惜这座规模宏大的大殿尚未完工,走了小半天后,他被带入了一个偏殿里头,而里头已经有诸多和他一样来参加国宴的人等候着了。
放眼望去,这些往日里沉稳的富豪士绅们一个个都是忍不住在脸上挂上了激动神色,不用多久他们就能够看到圣颜了,这对于当代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人生大事。
进入这偏殿后,那宫务厅的人就是先离开了,何斐图在前两天参加的礼仪培训也是知道,现在应该是等人齐了,然后一起进入会场。
趁着这个时间,他又是和那些富商们一起攀谈起来!
当这些富商们准备入场的时候,在中华宫的另外一侧的某个偏殿里,一群穿中华装的高级官员也是各自攀谈着,当然了其中也免不了说着埋怨的话。
尤其是江道泉,面对齐宣浩的时候都是没啥好脸色,他堂堂一个教育部大臣,放在明清那会就是礼部尚书,最是清贵不过的阁臣了,但是今天竟然要把齐宣浩给拉来当陪客,而且还是给一群充满铜臭的山野商户当陪客,这让江道泉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看在齐宣浩承诺的那几十万经费,江道泉也是忍了,虽然没给他好脸色,倒是没当场骂起齐宣浩来。
这众人闲聊了几分钟后,就是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就是看见一群穿着将官礼服的军方高级将领鱼贯而入,这些人以陈云陶这个联合参谋部总长为首,其余的数大部长,少数野战部队的主官也是到场。
这些军方将领的排场可比这些文官大多了,别的不说,就是为首的那群将官胸前的爵位勋章就是一票文官们无法比拟的。
这来的军方将官里头,将近半数都是有着爵位的,但是文官这边却是一个都没有,文官系统目前唯一一个有爵位的毕余同此时还在平仁堂随驾呢。
那些军方将领入场后,也是没和文官攀谈的性质,自顾自的形成了一个小圈子闲聊着,齐宣浩仔细一听,好嘛,十个人里头,五个人说上海那边的战事,剩下的五个全都是骂自个财务部扣留经费的。
偶尔朝着看来的目光都是没带善意,估计都恨不得把齐宣浩给生吞了。
这让齐宣浩心里有些不爽,靠,老子这么辛苦搞个筹款国宴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你们这些武夫凑集军费啊,现在倒好,没有领情反而继续把老子挂在嘴边骂,等哪天不打仗了,看老子不把你们的军费给扣完。
文武两个群体一个占据左边,一个占据右边,可谓是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又是略微等了一会,前头的礼制司的官员和宫务厅的官员们联袂而入,为首的礼制司司长当即躬身对着在场的诸多大佬道:“各位大人,会场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入场吧!”
军方那边的陈云陶也不回话,直接抬脚就走,越过那群文官就是进入会场,那文官的人看着一票武将从身前鱼贯而过,有几个想要张嘴说什么但是到底是没说,而是老老实实等着军方的人先进去后,他们才是后头跟上。
举办国宴的地方是中华宫的一处偏殿,名为太华阁,该阁并不是什么大型的办公建筑或者礼仪性建筑,只是一个小偏殿,不过在新华殿建成以前,这栋刚落成的偏殿就暂时性承担了礼仪性活动的场所所在。
太华阁并不算奢华,占地也不算大,不过内部是纯粹的大厅,没有分隔开来做成办公室之类的,所以内阁显得相当宽阔,加上西式的建筑有着大片大片的玻璃窗,使得室内采光非常好。
进入太华阁后,这场国宴也算是正式开始了,来自各地的富商士绅们和文武高层攀谈闲聊了起来,那些商人们大多是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询问一些政策性的问题,比如说生丝行业最为关注的就是,国内对生丝内销的高税收政策是否会继续下去,持续多久,有没有降低生丝制品税率的可能性,能降低多少等。
负责此事的齐宣浩对这些来自苏浙一带的生丝商人们的问题也是尽量回答,当然了是绝对不会承诺什么的,比如这些生丝商人关注的生丝制品税率问题。
生丝制品从古至今就是属于奢侈品,民众大多是穿不起的,只有富豪之家才能一身锦缎,而对于这种奢饰品财务部的税收政策一向来是非常统一的,那就是高税收。
尤其是对内销生丝制品的税率比出口的税率还要更高一些,此举其实也有财政调控的寒意。
国内的生丝产量尽管多有发展,但是总体而言还是会保持一个总量,也就是说如果生丝内销的多了,那么出口的就少了,而出口少了能够换回来的英镑等外汇就少了,这外汇少了购买进口商品就不太好办了。
进出口少了,对海关关税的收入就会造成负面影响。
因此对于生丝行业,帝国的政策是倾向于鼓励出口,压制内销的。
看见那几个上海生丝商会的人从齐宣浩身边离开的时候,何斐图也是连忙拉着友人上前,这友人是见过齐宣浩的,正好可以给他介绍。
那友人到了齐宣浩跟前后,就是恭敬道:“阁老大人,这位是汇生纺织公司的何斐图!”
当即何斐图就是恭敬道:“见过阁老!”
说是齐阁老呢,但实际上齐宣浩的年纪还没何斐图大呢,今年他四十六岁,比已经奔五的何斐图还要年轻几岁,不过这个齐阁老中的老字并不是其本意的‘老’,而是大佬的‘佬’。
齐宣浩看了眼何斐图,略微思索了一会才是想起来此人是谁,他主管财务部虽然不可能和工商部的人对那些商业、企业熟知,但是对那些纳税大户基本都有一个了解。
这个汇生纺织公司虽然也算不小了,年纳税也是一二十万的大企业,他自然有所了解。
当即就是朗声道:“哦,何先生的布匹生意做的怎么样?”
“承蒙阁老关心,这布匹生意倒也还做的下去!”何斐图仔细斟酌着词句和齐宣浩闲聊了起来。
不过他也知道不能拖得太久,人家是大忙人不可能和你聊上太久的,所以说了几句后就是把心中的一些问题给说了出来,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洋布的进口关税问题了。
齐宣浩听何斐图说起洋布关税问题,他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脑海中闪过了一组数字,据他掌管的财务情况来看,目前的洋布以及国产机织布的产销规模并不算大。
比如说去年,也就是1857年上海、宁波、福建、厦门四大海关加在一起,进口的洋布总值也就六百万圆左右,这还是得益于上海商贸区的发展对廉价的成品棉布需求量大量增加的缘故,放在以前这数字更小,估计也就两三百万的进口量而已。
现在六百万左右的进口总值贡献的关税也就几十万而已,实在是算不上多。
而国产机织布上,现在也就只有汇生纺织公司一家大规模企业,另外还有几家小规模的机织布厂,不过那些规模太小上不了台面。
汇生纺织公司去年贡献的税收总额大约不到二十万,而且这个税收也不全是来之于机织布的销售,同时还包括该公司的纺纱、印染以及终端销售甚至是企业的经营所得税等,因此估算他们最终的机织布销售额大约也就两百万左右。
由此可见现在的机织布产业还是规模太小,和生丝产业完全没法比!
不过既然说起了这些,齐宣浩也是想起了前些时候的御前内阁会议上,当初的工商部汇报实业发展时,林哲就曾经说过要注重对纺织业的扶持。
而林哲口中的纺织业不仅仅只有生丝,而是包含了生丝、棉花、羊毛、皮革等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