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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统帅望着这一张张热血沸腾的面孔,心中悲痛难耐。这些人不知道灾厄的可怕,他却是清楚的,此次进攻,他们,就是是去送死的。
  从他们被派遣来这里驻扎,就注定了结局。
  面对灾厄,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依靠飞蛾扑火式的牺牲,为后来者铺上一条生存之路。
  熟悉的灼痛感又回来了,每一寸皮肤,每一丝毛孔,都像在遭受凌迟之苦。司空渊虚睁着眼睛,意识渐渐模糊。
  难道一切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他以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事到临头,心中仍存不甘。
  他知道宁星洲心怀苍生,所以才有了这次拯救行动。可是,这个救世计划,被他毁了个七零八落。
  因为这道题的选择权,从来都掌握在他的手里。而他司空渊,从来都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所以,在宁星洲与天下苍生之间,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宁星洲。
  只要宁星洲能活下去,其他人,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以后,他就没法陪在宁星洲身边了。
  宁星洲总是那么想当然,没有他在身边,会不会被人算计陷害?这次任务失败,他是一死百了,可是宁星洲会不会再度成为千夫所指?
  又或者,宁星洲身边的那个位子,会不会被别人所取代?会不会有人代替他,永远陪着宁星洲走下去?
  意识消弭之际,他的脑海里,依旧想着宁星洲。也只有宁星洲。
  很遗憾。
  真的很遗憾。
  就算身体再痛苦,精神再疲惫,也无法荡平心中那抹不甘。
  他放不下。
  伴随着最后一个念头,他闭上了眼,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只不过,在他的意识沉眠之后,他的意识体却没有被黑焰彻底吞噬,反而不断扭曲变化,渐渐地,形成了一道诡异的漩涡。
  那漩涡是纯粹的黑色,深不见底,散发着极为恐怖的气息,四周那铺天盖地的黑焰瞬间萎顿下去,就像老鼠见了猫,疯了似的四散而去。
  可那恐怖的黑色漩涡,却没有给黑焰逃跑的机会,它不停地旋转、外扩,仿佛有着无边吸力,一点点地,将黑焰拉扯其中,彻底吞噬。
  周、周统帅灾厄好像在消散?
  废话,我看得到!向来沉稳的周统帅难得情绪激动了一次,上一刻还在肆虐的黑焰莫名乖巧下来,辐射范围也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急剧缩小。
  难道说宁医师他成功了?周统帅断断续续地开口,激动得手都在颤。
  可是,先前休眠舱明明彻底断联,会不会宁医师他已经
  特战队的某位队员心直口快,直白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周统帅脸皮一抽,挥了挥手,走,随我一同去看看。
  若灾厄真的被控制住,就算宁医师牺牲,也是值得的,全世界都会铭记这位英雄。只不过,总司令那边恐怕会难以交代,毕竟,总司令他也姓宁。
  宁星洲望着眼前的景象,神情一片愕然。
  照理说,没有灾厄本源加持的司空渊,不会是灾厄意识的对手。接下来他的躯体会彻底被灾厄意识彻底掌控,沦为侵蚀人类的行尸走肉。
  可是眼下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那漫天黑焰,竟然在被司空渊一点点地吸入体内,直至彻底消失,露出原本属于人类的皮肤。
  好像一切,都归于正常。
  宁星洲呆呆地望着对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眼泪卡在眼眶,找不到掉下来的理由。
  司空渊依旧没有睁开眼,黑焰彻底消失的那一刹那,他便好似力竭般,身形微晃。宁星洲连忙抬手去扶,让对方半靠在他身上。
  对方比他高大不少,又靠在他身上,宁星洲只要略一低头,便能听到对方那扑通扑通的有力心跳。
  没错,还有心跳。
  宁星洲吞了口口水,心跳如擂鼓,明知道有心跳并不能代表什么,却依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司空渊赢了。
  此时此刻,这具躯壳之中,装着的,是司空渊,而非灾厄。
  宁医师!您竟然还活着!一道激动万分的声线远远传来,拉回了宁星洲的心神。
  呸,绿头鬼你会不会说话?这么惊讶是闹哪样?宁医师那么厉害,当然不会有事了。说话的是个英姿飒爽的女性,个子很高,和同伴说话时嚣张得不行,看向宁星洲时却是满脸羞涩。
  不管看多少遍,都觉得宁医师太好看了,跟战队里那群粗糙老爷们一点都不一样。
  宁星洲看到她,莫名想到了在意识世界交到的朋友,冲着她微微点头示意。接着,他看向了这群人的首领,板板正正地叫了声,周统帅。
  宁医师,这是成功了?周统帅的视线落在宁星洲和司空渊身上,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本已做好了英勇赴死的准备,却突然被告知还有的活,个中滋味,着实有些复杂。
  应该算是吧。宁星洲说的很含糊,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只能依稀凭借直觉,认定此刻的司空渊,是无害的。
  应该?周统帅愣了瞬,笑道:哈哈,宁医师还挺谦虚。我这就跟总司令汇报,庆功宴抓紧办起来。
  说着,他的视线落到司空渊身上,不过啊,他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我们还是先去研究所做个身体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大碍。
  宁星洲沉默了。
  良久,他才问了句,只是这样么?
  所谓的身体检查,究竟是为了看司空渊身体有无大碍,还是看他的身体里有无灾厄残留?恐怕,司空渊的身体指标但凡有一点不正常,都会被认定为危险分子吧。
  以那些老古董的脾性,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将作为容器的司空渊,一并清除。
  而最关键的是,他也无法确定,司空渊究竟是不是仍然处于异常状态。如果是,现在送他去检测,就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这个赌,他不想打,也不敢打。
  抱歉,我拒绝。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宁星洲缓缓开口,他抬起左臂,瞬间与手腕处的光脑构建链接,网状能量体顷刻间从手腕蔓延至全身,勾勒出了一件轻薄如翼的战甲。
  这是当初他在校时,军部为他特别定制的飞行类战甲,SS级。
  人我要带走。战甲的存在缩小了他与司空渊之间的体型差,他环抱着尚在昏迷中的司空渊,翅膀猛地扇动,一跃至空中,俯视众人,神态透着久违的傲气,想阻止的话,尽管试试看。
  作为一名战神级天才,当初放弃成为一名战士,可绝不是因为惧战。
  我靠!这人是当逃兵当上瘾了吧!这种时候都要逃?特战队中不乏看宁星洲不爽的,眼看着宁星洲要带着那灾星离开,快速激活战甲模式,准备拦截。
  却被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拦了下来。
  周统帅,您这是?
  周统帅没有应答,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他只是觉得,宁星洲对于他们,对于苍生,是恩人,而他们,不应对恩人,兵刃相向。
  宁星洲深深地望了一眼老元帅,并未再多逗留,干脆地调转方向,带着司空渊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司空渊究竟会不会有醒来的一天。
  他只知道,今日之举,他绝不会后悔。
  第78章 现实世界(三)
  天色昏暗, 荒废许久的城市锈迹斑斑,四周荒无人烟,隐约中从荒树杂草的缝隙中, 看到凶兽的影子, 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略显悲戚的嚎叫。
  这里是人类与凶兽的交界地, 信号纷杂,定位系统无法正常使用, 也因此, 不用担心会被轻易找到。
  宁星洲带着司空渊离开以后, 便来到这里, 偏安一隅。医疗设备和物资都是在他工作室被封锁之前带过来的, 勉强能撑一个月。
  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司空渊却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剩余的营养药剂有限, 再这样下去,他得想个办法回生存区搞点药品才行。
  不过, 如何避开军部的耳目,是个不小的问题。毕竟, 在他离开后,军部就下了搜寻令, 寻找他们两个的踪迹,名义上是寻人启事, 其实就是□□裸的通缉令,行动难免束手束脚。
  也不知道, 司空渊究竟什么时候能醒。就算真的醒来,又会如他所想,这具躯体里装着的灵魂, 依旧是司空渊吗?
  宁星洲垂眸望着病床上依旧双眸紧闭的司空渊,眼眶微红。
  这些日子里,他幻想了无数种司空渊醒来的光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会给对方好脸色,却又默默在心里计划好了等司空渊醒来,以后两人要去哪里生活。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却独独不肯去想,如果司空渊再也醒不过来了,他该怎么做。一切身体指标正常,意识世界却是一片黑暗,他用精神力触角探寻了无数次,都一无所获。
  没有排斥反应,可是却什么都感受不到。就好像,对方的意识世界,本就空空如也。
  希冀对方有醒来的一天,就好像是一场随时都会破碎的梦。而他,不敢去想梦醒之时。
  司空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天地宽广,无边无际,四周漆黑一片,不见半点光亮。他好像在飘荡,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更辨不清方向。
  他就这么一直飘着,飘着,试图寻找着什么。
  他不知道这么飘了多久,在这个感受不到时光流逝的空间里,连记忆,都被彻底剥夺。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只依稀记得,他想要从这里出去,去见一个人。
  那人的模样,他想不起来了,却也因此,迫切地想要寻得他,想要再看看他的样子,听听他的声音。
  有很多次,他的意识混沌一片,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要彻底遗忘,就差一点点,他就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彻底融为一体。
  好在,每每意识恍惚,心中那抹强烈的不甘便涌上心头。他还没有找到那个人,他还不能长眠于此。
  他在此地飘荡,不知多少年月。
  他好像在一点点变大,又或者,是这片天地,在一点点变小。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这天地,触手可及。
  于是他缓缓抬起手,一点点地,将这片黑暗,撕得粉碎。
  他终于再度看到了光。
  还有细碎光影下,让他惦念了一辈子的人。
  对上了那双蓦然睁开的眸子,宁星洲的大脑有一瞬间当机。上一刻他还无比悲情,下一刻司空渊竟然就醒了,堆积过多的情绪一下子卡在胸口,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对方看向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温柔缱绻,满是眷恋。
  是他。
  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宁星洲就知道,是司空渊回来了。
  许久未动,乍一拿回身体掌控权,难免还有些僵硬。司空渊勉强撑起身,眸中带笑,朝着宁星洲张开双臂。
  看那架势,是等着宁星洲扑进他怀里。
  然而宁星洲却待在原地,迟迟未动。只是红着眼眶,直勾勾地望着他,双唇紧绷,神情委屈又可怜。
  司空渊心头猛地一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先前都干了些什么。
  经历了九死一生,回首当初的选择,他依旧不后悔,只不过,当他对上宁星洲那双满是哀怨的眸子,千言万语到嘴边汇成了一句,我错了。
  说完,他抬手拔掉身上的管子,大步走向宁星洲,给他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力道很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那无数黑暗岁月里的魂牵梦萦。
  他紧紧抱着宁星洲,低声喃喃道:抱歉,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感受到对方熟悉的体温,还有灼热的呼吸,宁星洲才终于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哼,反应倒是挺快。他抬起手,同样用力地回抱着司空渊,脑袋在对方怀里蹭了蹭,理直气壮地将眼角的湿润蹭在对方身上,哼哼唧唧地质问道,错哪啦?
  司空渊沉默片刻,似乎是在努力思考,良久,才得出一个结论,怪我不够强。
  哈???宁星洲一时间没能接上司空渊的脑回路,满头问号。
  如果我能早点把灾厄意识解决掉,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你也不会因此犯险。所以,归根结底,是我太弱了。司空渊一本正经地反省着,感觉自己发现了问题的本质。
  不过在心底,多少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不够强,才有机会与宁星洲在意识世界相遇,他也因此确定,他与宁星洲之间,并不是单箭头。
  你在说什么?宁星洲一脸茫然,积压许久的委屈情绪都莫名淡了许多。他是因为对方总想着把他排除在外而生气,可是司空渊自我反省的方向,也太偏离了吧?
  你才不弱呢,在灾厄面前,本就没有强者。宁星洲在司空渊怀里蹭了蹭,嗓音闷闷的,我只是有些生气,遇到危险时,你总是喜欢自己扛,可明明,你所遭遇的一切危险,都是因我而起。
  若是阿渊真的因我而宁星洲顿了顿,终究没将死字说出口,他想到了在意识空间被司空渊强行甩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黑焰吞没的绝望感,嗓音颤得厉害,就算我侥幸活下来,又该有多愧疚。
  明明宁星洲抱着对方的手紧了紧,眼眶再一次红了起来,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
  如果不是他,司空渊就不会被灾厄缠身,沦为实验体,整整十年,无安宁之日。更不会为了保全他,舍弃灾厄本源,将自己置于绝境之下。
  他无法想象,如果对方真的无法醒来,他该如何自处。
  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司空渊微微一怔,低沉的嗓音满是歉意,抱歉,我没考虑到那么多,当时只是单纯地希望,你能活着。
  而且,你从来就不欠我的,成为灾厄宿体虽然是个意外,但是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