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国正儿八经灭掉的国家已经有东晋小朝廷和李氏成汉,其余一些明明只占一个县或是数个县就敢立国的草头王更是不少,甚至可以说后者汉国根本都觉得宣扬自己灭掉所谓的“国”是在丢人。
李氏成汉的灭亡引起的恐慌是有,毕竟一个被各国承认的国家就那么灭了,还是在三个月之内就被强势灭亡,怎么可能会不感到震惊,然而震惊之后更多的是疑惑。
说起来李氏成汉的存在感并不是太强,他们虽然作为一个国家却是因为交通的关系稍微封闭,再则是这个国家的实力也就一般般,被灭虽说会使人震惊却不会意外。
真正造成各国恐慌的是东晋小朝廷的灭亡,小朝廷是曾经统治中原的延续,名声上面依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相当多的国家包括个人是承认小朝廷的强,军事上面或许存在瞧不起的心态,问题是从传承到底蕴必须要认可。
东晋小朝廷灭亡了,谁也分不清楚汉与晋的战争该怎么算,是该从刘彦崛起就与晋军有过交战来算,还是要从汉军南下开始算起。
如果要从刘彦崛起之初就与小朝廷有交手开始算,汉与晋的战争就是从咸康八年(公元342年),直至建康被攻占到小朝廷的皇亲国戚宣布投降,历时就是五年。
要是从汉军宣布南下,也就是元朔三年冬,一直到小朝廷的政权崩溃的元朔四年初,整个灭国之战仅是维持了五个月不到。
南方还有不少抬着东晋小朝廷旗号的世家在抵抗,要真的考究起来东晋小朝廷其实还不算被灭,应该说是到了王朝末期。
从国家层面上来看,那些扛着东晋小朝廷旗号的抵抗势力会被归类到垂死挣扎,明白点就是闹腾一下翻不了身,不会有什么作为,再加上司马一家子没有出来扛大旗,各国是以小皇帝司马聃被俘之日起,承认东晋小朝廷灭亡的事实。
甭管各国是多么瞧不起东晋小朝廷,被灭就是一个真实切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东晋小朝廷的灭亡打破了各国一直怀疑的心态,他们之前若说不相信汉国是抱着举世皆敌都要收复汉家旧土的决心,等待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汉军还南下去征战林邑国和扶南国,他们就是再不信也要强迫自己相信汉国……或者该说是刘彦的决心。
拓跋什翼键的妹妹嫁给了刘彦,有联姻的关系让双方势力维持了近两年的亲密合作。这种合作是建立在拓跋代国面对石羯赵国和慕容燕国共同的威胁之上,也是不觉得汉国真的强大到举世横扫的地步。
“以前我们都错了。”拓跋孤被紧急从北部召回,他回来之前拓跋什翼健已经派兵南下:“不管我们做什么,都免不了与汉军成为敌手的未来。”
拓跋孤是拓跋代国的北部监察,一直以来负责的是鲜卑草原,没有王号却是拓跋代国北部实际上的王。他的势力范围从东木根山(张1家1口以北)一直是到北海(贝加尔湖),麾下掌管的部落超过两百个,随时能够征召起七万的军队。
“早该撕破脸了。”拓跋寔君一副悔恨的模样:“刘彦根本不会看在姑姑的面子,该对我们动手肯定会下死手。”
拓跋寔君是拓跋什翼健的庶长子,他长期以来是负责南部的监察。
所谓的“监察”是拓跋代国的一个特色,以春秋时期的角度就是某个区域的大领主,管束各种中小领主,按照胡人的习俗就是匈奴时期的左右贤王那一类,有实际的军政大权。
拓跋什翼健看着弟弟和儿子说着一些废话。他真的知道那些都是废话,早些时候拓跋代国经受一连串打击落魄得不行,那个时候有什么资格去谈抢先动手的话,说出来不但没有维护面子还丢脸。
“不许说你姑姑。”拓跋什翼健像狼一样地盯着拓跋寔君,说道:“你的姑姑,她比你为部族做得更多。”
拓跋寔君张嘴要说什么,嘴巴张了张一个音节都吐不出去。
再不承认也要承认,拓跋秀与刘彦结合,拓跋鲜卑与刘彦的姻亲是收获了大大的好处,不管是食盐还是一些军需器械,甚至到现在都还拖欠款项,一直以来拓跋鲜卑不管干什么都是先考虑自己有没有好处才会去干,说出兵帮助刘彦什么的,能开那个口吗?
再无耻,那也是要当着外人的时候无耻,都是自家人,说虚的没有半点意思,三人都清楚且明白,不管是拓跋秀还是刘彦从道义和道理上就没半点亏欠。
“中原古人有一句话,国家与国家不会存在真正的友情。”拓跋什翼健用手里的木条挑了挑火炉的炭火:“破多罗埃力已经开始和汉军交战。”
破多罗埃力是拓跋鲜卑的一个万夫长,他本身是南部监察序列,率兵进入雁门郡之后很快就遭遇汉军,双方碰上压根就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就是对冲交战。
燕凤这个时候来到大帐,进来之后行礼说道:“大王,新的战报送抵。”
与许多的胡人君王一样,拓跋什翼健是识字,可是很多字是不认识,该由大儒出身的燕凤来念出内容。
所谓新的战报,讲的是慕容燕国那边的动向。慕容燕国的国王慕容皝以慕容俊为主帅,慕容俊率军十三万与以汉军为主力的多国联军马皆水中游附近大战,交战过程长达十七天,马皆水浮尸无数,战场尸首枕藉。
“此役,燕军损失六万以上,未能如既定目标攻抵丸都,相反是主动撤军。”燕凤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联军那方,按燕国的说法是损失超过十万,我们的探子确认了联军的损失属实。不过……损失的以高句丽军和其余各国居多,汉军的损失并不大。”
“他们这样搞,不怕属国翻脸吗?”拓跋寔君很是不可思议地说:“这根本就摆明了要消耗各国兵力,好为未来灭国打基础。”
拓跋什翼健是和拓跋孤对视了一眼,后面两人看向燕凤。
“详细的过程无法确认,可以确定的是各国内部虽然有怨言却没有生乱。”燕凤是在拓跋什翼健的允许后才坐下,苦笑说:“汉军是以宗主国的姿态前去支援,听闻战前就与各国商定负责的战区,此战慕容俊刻意针对各国,后面各国溃败猛扑汉军,慕容格亲率貂豹骑兵与汉军大战,双方打得很激烈。”
石羯赵军之中有龙腾卫士这支绝对的精锐,慕容燕军最精锐的就是貂豹骑兵,哪怕是拓跋代国也有自己的猗卫军。
“汉军与貂豹骑兵交战打得激烈,汉军能够守住是自己的本事,各国要怪只能怪自己的军队差劲。”燕凤见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继续苦笑着说:“是不是假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一战貂豹骑兵可是损失了千余,其余燕军的损失超过三万,汉军也丢进去了接近两万。一切无不在说明,汉军是自身强大,各国弱小。这样只会让各国更加依赖汉国,而不是用一些荒谬的言论来使关系紧张。”
“没想到那个吕泰有这样的本事。”拓跋孤摸着下巴的胡须,像是不解又像是长见识了:“他这个征东将军一直被诟病名不其实,是靠着熬资历熬上去。这一战之后,名将序列又有吕泰的名字。”
慕容格是谁,有过什么样的战绩,一直表现出来的是什么能力,没人会说他是弱者。燕军的精锐全上,汉军那边只是常备军应战,汉军应战序列中没虎贲军或羽林军这种王牌,禁卫军的数量也不是多数,打下来却是汉军获胜,一切只能说明汉国的常备军是真的强大,吕泰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无能。
“派出快骑,征召所有能战的人。”拓跋什翼健的脸色有些发青,双手紧攫着手里的木条,一声断裂声之后:“倾巢而出做能做到的事情,后路也该做好准备。”
拓跋代国的总人口到底有多少很难说清楚,他们这种游牧状态下的国家只能将人口说出一个大概,没有常备兵的前提下,每一次战争爆发都需要派人到各部落召集人手。
“全国征召?”燕凤很明显地呆愣了一下,后面仔细思考,说出了一串数据:“一个月内应该能召集八万,三个月之内可以召集二十万,相应的粮秣臣会立即做好准备。”
拓跋孤纠结的是那个所谓的后路,忍不住就说:“大王,汉国那边敌人众多,哪怕是真的能够灭亡赵国,下一个征战对象必然是燕国无疑,我们倾巢而出……以汉王的性格……恐怕会是一旦开始就会是不死不休大决战啊!”
“要么是臣服,要不就必然是不死不休。”拓跋什翼健摆手让那些想说话的人闭嘴,拿出大气度:“不要盛乐了,也做好远窜北海的准备。这一战不是让汉王认识到大代的实力,使汉王愿意与我们共处,就是我们离大汉远远的。”
不说汉国了,拓跋什翼健直接就是以大汉称呼之,他这种下意识的称呼,是内心里承认汉国的强大,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
几个人先是陷入安静,后面有人先叹气,一连串的叹气声就出现,谁都是一脸郁闷的苦笑。
沉闷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许谦急匆匆地进入大帐,看到众人的脸色难免会愣一下,愣神之后向拓跋什翼健行礼,说道:“北凉传来消息,凉军与氐人结伙,号称三十万,联军入侵秦州。”
凉军就是张氏凉国的军队,氐人只会是团结在苻洪麾下的那些,他们入侵的秦州位处关中,打哪里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直处于“世外”的张氏凉国正式与汉国翻脸了。
这一个消息多少是让包括拓跋什翼健在内的所有人觉得不是那么苦闷了,他们知道消息传递需要时间,自己收到消息是一回事,消息没到之前那边肯定是已经开打了。
“太好了!”拓跋寔君的反应是大呼一声之后直接蹦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吼:“便是大汉如猛虎,难道还能招架群狼扑咬?”
拓跋孤欣喜是欣喜,却问许谦:“之前可有凉国从西域调兵的消息?”
许谦苦笑道:“大代与凉国并无接壤,两国无邦交亦无敌意。”
意思就是说,拓跋代国与张氏凉国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地球,可双方就像是活在两个世界,要不是这一次张重华与苻洪一同对汉国交战,拓跋代国之前根本就没去注意过张氏凉国,问一些问题也是白问。
“可惜了……”燕凤拖了一个尾音,像是话说出口觉得不对,不想说了又见所有人在等待,不得不说:“要是早两年,该是没有今天的事。”
一句话让大部分都是精神恍惚了一下。
两年前,似乎刘彦只是全面控制青州、徐州,兖州和冀州仅是占领局部,那个时候汉军固然能打,可是绝对没可能征召二十万以上的军队,哪怕是征召出来也就那支令人云里雾里的禁卫军强悍,其余的汉军只能说是一般般。
两年前,拓跋代国刚被慕容燕国一阵抽,宇文鲜卑和段氏鲜卑还在挣扎,石羯赵国尽管失去了唯吾独尊的光鲜却依然看去强大,东晋小朝廷也还是在过自己纸醉金迷的小日子,李氏成汉依然像是个小孩子四处闹腾,张氏凉国逮着西域各国反复干,慕容燕国统计全国人口之后就是对着周边的所有势力打。
两年前……两年前啊!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希望时间能够倒流,他们会二话不说放下所有仇恨和纠葛,想都不会想直接团结起来将刘彦给灭了,是那种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拼光家当都要将刘彦给灭了。
“现在是两年后了……”拓跋什翼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做出振奋的表情:“长史,派出使节前往龙城。”
后面的话拓跋什翼健不用说,燕凤立刻就应道:“臣必然不负使命,燕王是该邀请诸王会盟。”
那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在内心里渴望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