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区是一个湖,它的面积非常大,给予周边提供着丰足的水源。
晋室南迁之后,那些从长江以北狼狈逃窜到南方的世家,他们第一个优先选择的新栖息地就是在具区周边。
南逃的北方士族太多,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受到南方士族的欢迎,甚至可以说南方士族对南逃的士族是一种极度排斥的态度。
因为排斥,南北两边的士族肯定是会发生争斗。
当时可谓是一天一个家族灭,一天一个家族兴。
南逃的士族灭掉南方的家族,获得的是土地、财帛和人口。
南方的士族灭掉北方南逃而来的家族,获得的是北方士族携带南逃的巨额财帛和裹挟南逃的人口。
在那个你杀我、我杀你的年代,等于是南方的高层社会在进行激烈的演变,毫无疑问是北方的士族取得了最终的优势,不知道有多少南方家族在那一场动荡中灰飞烟灭,同时由北向南逃亡的北方家族也是经过一阵大浪淘沙。
完全用武力对话的年代,同时拥有政治话语权的北方士族,他们是被胡人打得像狗一样的逃窜,可是对付起承平已久的南方士族真不是太大的问题,由此也能发现南方士族的羸弱。
扬州的土生土长家族基本是在那一场动荡中被驱离,便是留下也被挤压得喘不过气。被驱除的南方士族只有向西南方向而去,他们涌入了江州以及广州、宁州,干的却是与北方士族差不多的事情,有差别的不过是从被干挺的一方变成了将别人干挺的那一方。
要是刘彦没有改变历史的话,扬州逃亡出去的那些士族会开始进行蛰伏,他们坐看那批掌握权力的门阀和世家起高楼,又看着他们高楼塌,一直等待有那么一个有决心有能力的人出现。
事实上那个人也出现了,是作为北方南逃之人,用自己的能力和手腕得到了南方本土士族的支持,最终干翻了晋室建立刘宋。
刘裕是不是高祖子孙?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没有了族谱,没有人能证明其来历,说什么其实就是什么,尤其是等待拥有了谁都难以抵抗的实力之后。
南方士族失望的是,刘裕并没有对他们的投资给予应有的回报。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蛰伏。那一次他们选择扶持本土的世家,但是本土世家成为皇族之后,依然是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
“据臣所知,他们大部分是迁往了安南都护府辖区。”吕议手里拿着一套瓷器,看着是一套茶具:“一部分迁往了吕宋。”
诸夏很早之前就有饮茶的习惯,一开始茶叶是一种中药,后面演变成为喝法是将茶叶碾碎了,又会放很多奇奇怪怪的佐料,变成油汤的茶水。
那样的茶基本是没有了茶的味道,随后又有一种新的喝法,同样是将茶叶碾碎,却是不再加入奇奇怪怪的东西,成了一种抹茶。
吕议手中的那一套茶叶能够充分说明当前的喝法又不一样了,就是那种单纯的用开水泡茶叶的喝法。
“茶汤的喝法应该是受到胡虏的影响?”桑虞手里也有一套瓷器茶具:“先汉时期茶叶传入草原,胡人喝的时候是加入奶水。”
刘彦听得一愣一愣,他对诸夏的茶文化并不熟悉。
是那么一回事吗?刘彦是知道草原人有一种奶茶,但是在茶水里面加入奇奇怪怪东西这一件事情上,似乎不是从草原传到中原的吧?
同样的,刘彦不止是对茶文化不熟悉,对瓷器文化就更加的不熟悉,分辨不出好坏的同时,听讲解员说再多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刘彦其实也不用去懂这个,对于茶喝的就是一个口感,喝的就是一个尊贵,至于怎么选择茶种,又是种茶才能出极品,那是种茶员该懂得的。
“茶叶早在先汉时便远售波斯。”桓温说这个可是有证据的,他举了几个例子,最后说道:“王侍中还被赠送了一小包的茶叶,听说有着近两百年的历史。”
王猛出使波斯,真的是被送了一小包茶叶,天晓得波斯人是用什么样的方法保存茶叶,反正王猛是一片茶叶都没有用,回国之后由专门的人进行查验,得出的结论是喝是能喝,可喝起来绝对称不上怎么好喝。
西汉打通了河西走廊,又两次远征西域才打通了商路。
当时汉人的拳头产品并不多,除了丝绸之外就是中草药,后面发现卖中草药并不好,就专门贩卖丝绸,丝绸之路的名称就是这么来的。
西汉发现卖中草药不好,是发现草原人极度需要大黄这一种中药,原因是大黄能够使胡人常年的积食症状得到解决。
那个时候的胡人贵族普遍有积食的毛病,三天两头便秘更是频繁,吃上一些大黄,痛痛快快地排泄一下,对于他们来讲没有比这个更加畅快的事情了。
除了大黄之外,其余的一些药物也能有针对性地治愈一些疾病。而当时除了西汉有成系统的医疗手段之外,其余民族生病了大都是靠硬挨和硬熬,身份尊贵一些就是请巫师来跳傩舞向所有神明祈福和祈祷,可谓真的是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了。
古时候因为远行不易,汉人自然是不知道自己为中亚和西亚带去了什么,等待各民族之间的交流变得频繁,甚至是随时随地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万里远行,经过考古研究发现一件事实,那就是中亚和西亚的一些医疗手段压根就是借鉴中医。
而中亚和西亚各国一开始以为那是自己老祖宗的研究成果,是等待一些古墓被挖掘,才从一些记载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是丝绸之路带来的手段。
至于说中亚和西亚的中医手段(或相似)是什么时间点才从中国获取,大概是西汉开始,隋、唐和两宋时期因为交流多,学到的也就更多。
“汉文明为世界提供了那么多……”刘彦说的可不止是四大发明,像是这个医学就没被算进去,甚至还被鄙视:“理当应该获得收获。”
具区是一个看着像极了半月形状的湖泊,湖中有三个大型的岛屿。后世的那一座湿地公园……也就是有着多个国家级风景区的岛屿,现在其实是不存在的。
现在是公元三五六年,距离公元二零一八年足足有一千六百六十二年。这么长的时间,地貌上有些不同完全是能够理解的事情,就好像现在的关中并没有所谓的黄土高坡,甚至草原方向也根本没有那片沙漠。
现如今的地球,其实大多数地方是覆盖着绿色的植被,甚至是有些密集过头了,导致很多地方压根就不适合人生存。
“交趾历经了两百余年的建设,依然是只有汉人开发的地方有文明气息。”桓温摇着头,一脸的鄙视,说道:“当地的野人,尤其是生活在密林的野人,能吃饱肚子不作他想。”
刘彦还是有关注中南半岛的。他知道情况与桓温说的差不多,随着他们这一代又开始大股进军交趾,才算是让那个地方再次迎来高速发展期,尤其是沿海几乎是一年一个样在变化。
“所以,你们家的木头都是取自交趾?”
刘彦和颜欢色地问着一个看去憨厚的中年人,哪怕是再和颜欢色,中年人浑身在打摆子,说话更是不利索。
中年人是家具店的主人,他真没有想过某天自己的店铺能让天子光临,激动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看任何人都是看个张嘴的动作,耳朵里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刘彦就看着中年人缓慢张开大嘴,随后中年人竟然硬挺挺地向后倒去,还是站在一侧的禁卫反应快扶住,要不中年人就该是直接倒在硬邦邦的地上了。
“……”刘彦都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吩咐道:“扶下去,着御医看一下。”
今天的刘彦当然没可能穿着那一套天子冕服,是穿着一身常服,但绝对算不上白龙鱼服。
虽然是没有进行封解,可街道上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么一种情况的话,该是多大一颗心脏才会选择继续逛街?
只要是一间店铺的店家自然是应该开门做生意,甚至可以说因为天子要来,不管是生病了还是家里有丧事、喜事,哪怕自己不来的话,店门也绝对要开张,敢在今天不开张,可能就永远开不了张了。
刚刚家具店的主人硬挺挺地倒了,可谓是看傻了一大群的人,他们看到那一幕的第一瞬间是咧嘴要笑,想到不合适又硬生生给忍住。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因为太过激动,给激动到晕过去了嘛!
事实证明能够成为御医就绝对有成色,很快那位中年人醒了过来,可是刘彦一伙人却已经离开自家的店面,他是后悔得捶胸口。
能被天子亲口问话绝对是一种荣幸,要是能得到天子对自家的店面赞赏一句,那么几代人……甚至是十几代人,绝对是不缺生意做的!
一行人从街头走到街尾,说是视察民生不如说是走个过场。
实际上也是那样,就那么走走看看和问问答答,还真以为能够有什么收获吗?无非就是表个态:俺很重视你们,好好干,努力发家致富。
有这样的态度也就足够了,然后因为刘彦他们来逛了这条街道,这条街出名是一定的事情,也许还会成为一处名胜。可以想象的是,未来人们想要购买什么,优先选择的肯定是这一条街的产品。
刘彦没有刻意去某个百姓家里坐一坐,了解百姓的真实生活。他倒是想要这么干,问题是会给百姓带去麻烦,是真正意义上的麻烦,可不是打扰了的那种麻烦。
百姓是朴实的,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天子,等待天子离去之后,他们可能会获得各种无形的便利,比如当地的官府会在各方各面进行优待。
朴实的百姓一再获得优待,聪明一点要么开始培养后辈读书,期盼吃上官家饭(这几乎是一定的)。或者他们也能选择开一家店,官府购买相同物品,哪怕是他家的东西比较差,官府也依然会选择他家的物品(这是必然的)。
被改变命运了的这一家百姓,他们却是今生此世要活在各种监控之中,但凡有那么一点行差踏错的可能性,必然会有人站出来阻止,等于是一家子完全失去自由。
没半点毛病的地方,因为他们接受了“君恩”,也等于是伴随着“雷霆”。一家子今后的生活轨迹最可能的是,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被摆着当活着的雕塑。
支遁一直在寻找机会,却是发现葛洪有意无意跟着自己。
这一次佛门是真的得到一个消息,还不是无意得到的消息,是那些人先联系佛图澄,然后佛门自己召集核心沙弥进行商讨。
佛门本来是想要直接前往长安,得知天子有意出巡,再次经过商讨,认为直接告知天子远要比接触官员对佛门更有利,支遁的出现就是这么一个回事。
葛洪会跟着支遁,是道门一直在严密关注佛门,官府或许对佛门召集有道高僧不在意,但道门是一点都不会等闲视之。
“葛真人,您无需如此。”支遁一点都不恼火:“该是谁的机缘,便是谁的。道门或许该兴。若是东土再无佛门,对道门并非益事。”
“在下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葛洪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说道:“若是林公大德,可否告知何事。说不得,道门可为之助力?”
支遁这一下能确定道门根本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之前略略提起来的那颗心又放了下,不再搭葛洪的话。
坐在凉亭之内的刘彦等人,是面对具区湖在随意聊着,看到代表道门和佛门而来的两人在讲话,猜测是在说些什么。
“两个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实际上都恨不得饱以老拳吧?”冉闵一阵大笑,却看众人没跟着笑,很没意思地摇了摇头:“有什么是闵不知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