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好了,孟极。”
孟极有十年没见到姜采,自然兴奋无比。姜采从地上起来,见张也宁面色如霜,她不禁弯眸,眼尾妖娆之气一勾:“我给你写信,你不回。如今见到也好,我就直说了,孟极,我要带走了。”
张也宁:“带走什么?”
姜采挑眉。
张也宁微蹙眉:“这是我养的灵兽。”
姜采:“……”
她好笑:“重明君,不必这般幼稚吧?这分明是我在驼铃山驯服的妖兽,只是我当时在人间历练,不方便带着一只灵兽,才让它暂时跟着你。回到修真界,你不该将孟极还给我么?为何我与你三番两次地写信,你都不回我,莫非是想赖债?”
张也宁:“你给我写信?”
半空中皓月光华微微一亮,伴随如此,张也宁将月下之事在心中一算,便知道了姜采那些信是怎么回事。
他道:“我不知道你回了修真界,我以为你尚在人间。而且我这些年因为一些事频繁外出,不在长阳观。你将信送去‘松雪林’,那些信被我的道童收着,我还没有回去,没有看到。”
他淡声:“我不知道你向我索要孟极之事。”
姜采颔首。
却听他话头一转:“但我即便看了信,我也不会将孟极给你。”
姜采:“……”
她托半边腮,若有所思:“看来张道友是不承认我的驯服功劳,要将孟极占为私有了。”
张也宁:“当日它跟上我,便是我与它有仙缘。弃养不妥,我虽不稀罕它,却不会丢弃它。”
姜采忽而手向前一抬,一招挥向张也宁。张也宁早料到她会动手,空中明月光华闪烁,姜采灵气骤失一半,张也宁反手格挡而来。二人目光对视一下,身子倏而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半空中。
张也宁抬手起落间,天地轰然,半边山水被他削平,山石向姜采砸来。
姜采反击。
下方修士们纷纷抬头,看是谁打了起来。雨归和乌灵君被罩在二人压力下,被灵气波动耗得身子摇晃,瘫坐在地。长阳观的小道童飞奔着赶来,骇然:
“怎么有人不懂事,与张师兄动手呢?”
瘫坐在地的雨归勉强问:“为何就不能与张师兄动手了?”
与她搀扶着靠着大石挡住头顶二人灵气波动的乌灵君不愧是八卦王者,他脸色土黄,艰难回答:“因为张道友……十足暴力啊。他也就现在快成仙了,不去四处历练,天天在长阳观里闭关,以前他还历练的时候……修真界的人听说张也宁的名号,都要躲着他走的。”
说话间,又是一道洪涛铺天席卷而来,洪涛未曾淹没半空中的姜采,反而将下面的修士们个个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
修士们纷纷捏诀除湿,长阳观的道士们又连忙来招待他们换衣服。道童们忙起来,雨归仰头,看着天上又是山又是水的打斗,喃喃:
“我见张师兄月下风姿,想他必是仙风道骨……谁知他却是‘暴力道士’啊。”
一旁的乌灵君盯着漂亮至极的雨归半天,这时候再听别人的话,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莫非是雨归仙子?那个和张道友打的人,是不群君姜采姜姑娘?我、我当着姜姑娘的面,说姜姑娘师父和张道友师父的八卦,还说姜姑娘和张道友要成亲?姜姑娘和张道友会不会杀我啊?”
雨归难得有脾气:“你说的话实在太多了!想杀你的人也多的是。”
乌灵君呆若木鸡:“……”
雨归不禁为自己师姐担心,她虽知师姐厉害,但是张也宁本身在此,姜采又受着伤,未必打得过张也宁。而雨归旁边,孟极瑟瑟地缩小,变成了一只乖巧的小白猫。
它无辜地瞪大眼,垂下头,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小。
——一个是驯服他的人,一个是养他的人。那两人争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跟谁……
然而一只手当空伸来,将它捞入怀中,似笑非笑:“师妹就是为这一只畜生打的架?”
听这声音清润温和,雨归惊喜:“大师兄!”
青伞忽而悬于高空,变高变大,生生罩住下方的修士们,挡住了半空中再一波洪涛怒卷。这青伞如屋檐般安全,修士们不再被淋后,才有心情看去,见是谢春山与他的侍女出现了。
谢春山揪住孟极的脖子,把它递到自己眼皮下,与这灵兽无辜茫然的眼睛对视半晌。
他那双桃花眼,光华潋滟,让孟极看呆。
谢春山却嫌恶地将孟极移开,撇嘴:“这有什么值得争的?”
百叶却盯着谢春山手里的白色小兽,语气平平:“挺可爱的。”
谢春山:“你喜欢?”
他立即将孟极抱入怀中,他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一收,垂目忍辱负重:“师妹、张道友,我实在不忍心见你二人这般烦恼一只灵兽。抢灵兽是小事,若是因此伤了长阳观与剑元宫的和气可如何如何?既如此,我便牺牲自我,暂时养这孟极两天吧。”
下方修士们纷纷赞扬:“春山君慈悲心肠啊。”
罩住半空中洪涛的青伞一收,夸奖的修士们又赶紧本事各出地挡水。半空中,张也宁见下方人影一旋,孟极的气息就消失了。他身子一晃,迈步要追,身后姜采哪里放过他失神的机会?
后方劲力猛袭,张也宁被击中,落下空中,跌了两步。他低头吐血,回头时,面容微白。
姜采随他落地,观察他,微惊讶:“你受伤了?”
她收了手:“我不占你便宜,不打了。”
张也宁冷声:“孟极已经被你的师兄带走了,你自然不打了。”
姜采与他对视。
她学旁人无辜的样子,摊手:“师兄太爱我,我有什么法子?”
张也宁抿唇,眸中怒意微涨。他却因动气而灵力波动更乱,又咳嗽两声,唇下血色更深。姜采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奇怪什么样的事,能让他受伤。
她向前一步,正要开口。
张也宁淡声:“你休想从我这里套话。我可不是乌灵君,被你哄骗了也不知道。”
四方修士都来看,他心中生恼,面色更寒,他长袖一挥,身形便消失于原地。姜采有些遗憾他防备心太强时,坐在地上的乌灵君在疑惑:
“啊,套话?我没有被套话啊。”
姜采微微笑,回头戏谑:“对,我可没套话,别听张也宁瞎说。他小肚鸡肠,为了一只灵兽和我打架,算什么男人?”
乌灵君小声:“……不是你要抢他的灵兽么……”
姜采微笑:“你说什么?”
乌灵君连忙:“没什么!”
紧接着,他又兴奋起来:“你真的是不群君?姜姑娘,姜道友,姜仙子,我一直很崇拜你啊!你可是女修里最厉害的了,你有没有什么八卦能跟我说一说……”
他飞快地翻出小本子,一瘸一拐地去缠姜采。
姜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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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好不容易躲开乌灵君,去找谢春山要孟极。然而谢春山会算卦,他不想被找到时,姜采便寻不到他。
姜采无奈,看来师兄是铁了心要将孟极带走几日了。
……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张也宁就好。
等他们离开长阳观的时候,就可以将孟极拐走。张也宁总不能追到剑元宫吧?他可是忙着要成仙的人。
不过……姜采思忖,张也宁受伤,这可是一个她借机探望的好机会。借着探望他,她便能多熟悉一下长阳观的地形……长阳观的那面可开启佛门三千念的“积年四荒镜”,姜采从前世觊觎到现在,依然想要。
佛门的“三千念”可帮人溯往生,知古今,观因果。
若是能进去三千念,追溯因果,也许她会找到自己重生之谜,也能找出很多疑问。
自然,现在姜采没有如前世那般与四大仙门撕破脸,她不能盗镜,她得换一种方式,让长阳观自己愿意和佛门三河川合作,开启“三千念”。
然而,姜采有如此祸心,张也宁却像防着她一般,拒绝她探视。姜采窥探他不得,无法通过他去走到积年四荒镜身边。姜采一转念,干脆换种手段,带着雨归,去探望赵长陵。
这个在人间历练中被她杀死、道体受损的长阳观掌教的弟子赵长陵,至今还在养伤。
夜中灵灯燃起,姜采和雨归到赵长陵住处拜访时,却在门口遇到了张也宁。
姜采抱臂。
雨归小声:“张师兄,你不是养伤么?”
张也宁瞥姜采一眼,道:“因姜姑娘本事太厉害,我不得不奉陪。”
开门的小道童左右看看,只好让二人一同进来。
赵长陵确实在养伤,他听到姜采来,便心里不自在,想到人间历练中的事。这是他第一次去人间历练,却碰上了这种事……他与姜采的情劫,也让他心中觉得古怪。
他不愿见姜采。
但是张师兄和姜采一道来了。
这一男一女坐于病榻前,眼观鼻鼻观心,让屋中气氛更加古怪了。
雨归看眼赵长陵无血色的苍白面容,心中纠结半晌。她见姜采和张也宁都不动,便只好自己去倒茶,去伺候赵长陵坐起来。
张也宁平静坐了半天,似也觉得气氛有些怪,他终于想到安慰一下这个师弟:“你第一次历练,还是帮人渡情劫这种麻烦的东西,失败也在所难免,不必自责。”
赵长陵见到张也宁同样不自在。这位出色至极的大师兄,压得长阳观的所有弟子都不自在。何况赵长陵还是掌教的弟子……他见到张也宁更加别扭。
赵长陵勉强搭话:“我自然不如师兄。师兄只差无悔情劫便能成仙了。听我师父说,师兄已经准备好了,师弟要提前恭喜了。”
张也宁一顿。
姜采本在思考一些事,如何在张也宁的眼皮下不动声色地从赵长陵那里得到答案,她耳边听到张也宁要渡情劫,随口便接了一句:
“无悔情劫?你不找我么?”
屋中霎时一静。
雨归惊道:“师姐!”
姜采抬头,看屋中两个男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她。赵长陵更是一边看她,一边看张也宁。而张也宁,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
张也宁缓缓道:“我为何要找你?”
姜采:“……”
她失笑,倒也坦然:“我以为你需要找我相助。”
——因在前世,她和张也宁结为未婚夫妻后,张也宁只找她帮过一次忙,便是帮他渡无悔情劫。
本着相助道友的原则,再加上二人的身份,姜采欣然允诺,答应了他。
她配合他时,也以为既然二人是未婚夫妻,那自己说不定真的能帮他过无悔情劫。让长阳观欠剑元宫一个恩情没什么不好。
只是可惜,前世她那么努力,都没有帮他过了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