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归面红如血,脸颊滚烫。但她仍然爬起来,轻言细语,楚楚可怜:“师兄,你出血了,我帮你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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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出了门,见张也宁负手立在屋檐下,背身修长。灯笼光照在他身上,不及月色清雅。
张也宁:“将书给我。”
姜采:“怎么?”
张也宁淡声:“你当着我的面将书拿出来询问赵长陵,不就是想让我帮你推演,这《封妖榜》上的邪术是否可成真么?若是邪术可成真,用此邪法封妖,便不是小事了。
“魔界人不会想封妖,只有修士会想封妖。但会这种邪术的修士……恐怕和魔域牵扯极深,不是寻常之辈。”
姜采哎呀一声,笑:“不愧是张道友,聪慧过人。”
她将书递出,也因自己一直算计张也宁而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难得扭捏一下,解释道:“原本我师兄也可以帮我推演,但是……这种修真界的道法,应当还是出身道法圣门的你更加擅长些。”
张也宁淡淡“嗯”一声,袖一挥,便将书收下了。
他说:“三日后来找我,我告诉你推演结果。”
姜采“嗯”一声。
张也宁:“记得将孟极还我。”
姜采望天。
张也宁等了半晌,见她始终立于他身后,气息有些不平。他微怒回头,见她用古怪的、纠结的眼神看着自己。好一会儿,姜采迟疑着问:“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张也宁平静:“不还孟极,便不帮。”
姜采已经开口,便豁出去了。她酝酿一下向前走,撩一下自己耳畔的发丝,又极淑女风范地振振衣袍,整理一下发冠。
她妙目流波,微微一笑,亲昵地叫一声:“宁哥哥……”
张也宁猛然后退两步,被台阶绊倒,跌下了台阶,趔趄立在了平地上,仰望着屋檐下这奇怪的女子。他神色微妙,欲言又止:“你叫我什么?”
一道清心咒亮起,刷在姜采身上。
姜采硬邦邦:“……我没有生魔心,谢谢。我只是想说,若有长辈让你我二人联姻,希望你能拒绝。”
张也宁蹙眉:“……我看你魔心深种神志不清,竟臆想出这种事。”
第25章 清晨之时,云鹤振翅……
清晨之时, 云鹤振翅。长阳观钟声长鸣后,道士们纷纷做早课,前来贺寿的客人们却有些无聊。
姜采用隐身诀藏身于一棵百年苍树上, 下方修士来来去去, 她已听到不少人抱怨——
“这寿辰好没意思。本以为永秋君寿辰会开讲大道,让我们窥得几分机缘,结果来了数日, 我们连永秋君的面都没见到。看长阳观这架势,也不像是会开讲成仙大道的样子。”
“这长阳观冷冷清清的, 就派几个道童招待我们。呵,还是四大仙门好,长阳观掌教大概只会见四大仙门的客人,不把我们这些小门派、小散修当回事。”
“哎,也不能这般说。长阳观本就朴素,讲究的是‘顺其自然’。它若是将永秋君寿辰办得风光无比, 那才是奇怪。”
“这两天进出也不方便, 长阳观搜身搜得很严肃, 不知道在找什么。”
“不管怎么说, 熬到寿辰那日,我就要赶紧离开了。这里一没法会二没指点, 留在这里做什么?咱们自己私下里交换灵器?这在哪里不能交换?”
树下又是两个修士不满私语, 他们走过后, 树上的姜采掏了掏耳朵, 换了个屈膝半卧的坐姿。她青碧色的裙裾散在树枝间,莹莹间,被长阳观独有的灵月虫点缀,光华潋滟, 却在日光下渐渐消散。
这灵月虫与人间的萤火虫相似,自身会发光。不同的只是,灵月虫是吸食月华为生,暮生朝死。而在修真界,哪里会有比长阳观更浓郁的月华呢?
姜采垂目看着自己裙裾上的灵月虫化为光点消失的景象,喃喃自语:“看来大家都有些无聊啊。”
她前世为何不来参加长阳观的寿辰呢?就是因为她知道以长阳观的质朴风格,寿辰上什么都不会有。只有她那个嘻哈没正经、整日闲逛无所事事的大师兄,才会凑热闹。
但是没关系,这一次,长阳观自己想低调也没用,她会想法子让长阳观高调些。
姜采手指一点,在虚空中写字,大意是委婉地将民意告知长阳观,希望长阳观能够组织些有趣的活动,好让寿辰不至于这般枯燥。写完后,纸鹤凭空拍翅而出,张口叼住了虚空中的字。
姜采打个响指:“去吧,把信送给大师兄,让他找长阳观的掌教青叶君聊聊。”
纸鹤点头,拍着翅膀飞走。纸鹤不知道,姜采一道灵气从指尖泄出,缠上它的一边纸翅膀,悄悄跟随上它。
姜采要找到谢春山,将孟极要回来。但是谢春山好几日不出现,姜采只好用纸鹤送信这种方式,让纸鹤带着自己找到谢春山的气息——孟极是她的,师兄就这般带走,也不让她见,未免无情吧?
为了不让谢春山察觉这道灵气,姜采心神凝一,专心地控着手指间的灵气。她修为高强,又用了隐身诀,下方再有修士走过,也并没有察觉树上有人。
忽而,姜采听到了下方传来的一道熟悉的女声惊呼:“啊呀!”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气急败坏的含着怒气的男声:“谁他妈的不长眼!”
一道娇怯怯的女声跟随:“哥哥,你没事吧?”
姜采一边控着指间灵气,一边低头向树下看去。看清下方发生了什么事后,她有些意外地挑挑眉,又忍俊不禁。
原来师兄那日的卦象,应在了这里——
下方,雨归手中拿着一从其他修士那里换来的罗盘,有些开心地来回摆弄。她修为低微,天赋也低,有这样的灵器护身,她也安全些。不想她低头端详灵器,没有留神,撞到了前面拐角过来的人。
恰在这时,“啪嗒”一声,姜采所藏身的树间,一鸟粪从天而降,砸在了被撞的人头上。
那被砸了一头鸟粪的人,正是四大仙门之一巫家的少主,巫长夜。
雨归脸色霎时就白了。
巫长夜抬头,俊极的面容沉下,头顶的鸟粪沾在他乌黑发鬓间,看起来狼狈又好笑。他身后的妹妹巫展眉关心询问,就要念诀帮巫长夜擦,却被巫长夜一把推开。
巫长夜盯着雨归,他一双异瞳,一只乌色,一只半金色。当他怒瞪雨归时,异瞳颜色亮起,雨归身子一颤,瑟瑟后退一步。
她认出了对方是谁,结结巴巴地准备开口道歉。
巫长夜抢先开口:“道歉有屁用!我就知道,你们剑元宫的人那天当众让我落面子,怕卦不准,特意让你来泼我一头鸟粪,然后回头就四处宣扬对不对?阴险!”
雨归瞠目结舌,她嘴张开。
巫长夜冷笑:“说个屁!你以为我会相信?”
雨归:“……”
——但是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啊。
巫长夜:“收起你的诽谤,你以为我听不见?”
他妹妹巫展眉娇弱地立在哥哥身后,向对面那柔弱可怜的姑娘解释:“我们是巫家人,天生异瞳,掌世间幻术。即便你不开口,无数通往未来的幻影也会被我们眼睛看到……”
雨归:“可……”
巫长夜冷冰冰:“别以为我会放过你,我马上修书去剑元宫,问你们掌教这是什么礼数。呵,不让我满意,长阳观寿辰结束后,我就亲自登你们剑元宫。”
他气势强硬,雨归瑟瑟发抖,脸色更白,咬了唇。
然而她什么都还没有做,他便怒吼一声:“哭什么哭?有脸哭!”
巫展眉适时解释:“幻影、都是幻影。”
她又小声劝:“哥哥,算了……”
巫长夜:“算个屁!”
雨归被吼得一个抖,眼中泪这才噙住。她大脑空白地想着自己该怎么办时,巫长夜又道:“你想偷袭我?你以为你可以?”
雨归一呆,在他点破后,她才迟钝地想起逃跑。然而巫家人本事确实高,对方先于她的念头预判她的行动,雨归眼中一滴泪滴落时,巫长夜手一张,腰间一直悬挂的狼毫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冷笑:“就你这点本事,也敢和我叫嚣?我早就看你们剑元宫不顺眼了。”
雨归后退,她羸弱单薄,面容娇美,眼中噙泪。这般动人的美人相,丝毫没让对面的男人收回脾气。雨归怯怯地咬唇,试图张口辩解。
巫长夜:“你放心,我不占你便宜,看在你是剑元宫小喽啰的份上,我不开启织梦术欺负你……看招!”
他长笔在半空中一划,如同画笔般,笔下微动,一头猛兽便从万千丘壑山岭间奔出,扑向雨归。雨归骇然,抬手用自己新得的灵器罗盘去挡。万千箭只又旋转飞来……
雨归勉强躲过,又在抬眸间,好似看到什么,她眼中露出惊恐色,全身僵得立在原地。
树上的姜采看得蹙眉连连。
她知道巫家大名鼎鼎的织梦术。
“一只狼毫开旧梦,一双异瞳观万象。”幻象万千,迷障重重,连她遇上,都要小心应对巫家人,要避开对方的异瞳,要一开始就用境界压住巫家人,不让巫家人用出织梦术。
而今巫长夜看似大发慈悲,一开始便说自己不会开启织梦术,然而即便如此,他手中长笔画出的万般幻象,又岂是雨归这般修为能够应对的?
果然,下方雨归极为狼狈,不断招架后,身上反而多了许多伤,那巫长夜欺负弱女子,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打算。
姜采拧眉:在前世中,雨归在寿辰后就嫁入了巫家。这巫家少主态度如此恶劣,雨归可万万不能嫁进去受欺负。
姜采想出手相助,但她指间正控着灵气追随纸鹤,且她这时已经跟上了纸鹤,感应到了谢春山和百叶。她追随而出的灵气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应到那主仆二人又换了一身装扮,摇身一变成了一将军与刺客的扮相,正蹲在草地上喂孟极。
但姜采的灵气还没真正追踪到谢春山,她若这时收手,便前功尽弃。
姜采思忖该怎么帮时,下方的异变让她微微眯了眸。
下方巫长夜将雨归打得狼狈,他自己尽兴无比,然而,在他身后,他那个柔柔弱弱的妹妹张开了手,如牵线一般,指间生出极细的、寻常人看不到的丝线,缠向了巫长夜的四肢。
巫展眉手指轻轻勾动,缠上巫长夜四肢的丝线便随着轻轻动。于是,便见到巫长夜正要一笔点中雨归眉心时,巫长夜一个趔趄,被脚下的石子绊一跤,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雨归瞪大眼,想不明白对面的人怎么突然就摔了?
巫长夜唾骂:“晦气!”
他抬眼,惊疑不定地看雨归:“妈的,倒霉运这时候来了。你嘲笑我?”
雨归:“不不不……”
巫长夜冷笑一声,站起来再用狼毫作画,他本要画出一只豹子,但是最后收笔时,小拇指突然抽了一下,将豹子化形成了一只猫。巫长夜瞪直眼,眼睁睁看着一只猫从他笔下飞出,扑向雨归。
雨归本脸色惨淡,却茫然地被一只不足手掌大的小猫扑住,亲昵舔脸。
雨归:“……”
巫长夜不可思议地看自己的手:“……”
巫长夜不服气:“再来!”
头顶的姜采忍不住笑,她若有所思地看巫长夜那个妹妹,疑惑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在偷偷折腾巫长夜。而且看巫长夜的样子,好像不知道他被自己妹妹牵住了线,不知道他的多次意外是被妹妹捣了鬼。
巫展眉是在救雨归?
姜采尚在寻思,忽感应到灵气逼近。她放下了心,彻底让自己指间灵气跟随纸鹤,追上谢春山。她喃声笑:“你既来了,我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