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这剑元宫弟子们的实力,未免太强。”
永秋君不言语。
青叶君看一会儿看出门道,慢慢地看一眼那一方下棋的紫衣女子。她慢慢道:
“不,弟子们实力倒在其次,姜姑娘的执棋手,才是厉害的。
“姜姑娘当真是一劲敌啊。若是可以,我们的弟子出门在外,最好不要惹上她。”
青叶君想了一阵子,仍是不放心,道:
“还是联姻最为稳妥。”
没有把握的可能敌人,那便要拉拢。
永秋君声音淡极:“你是掌教,你不用事事向我汇报。”
说话间,轰一声巨响,场外所有人齐齐站起,目中各自复杂,看向那终究爆炸开的阵法。场中火与剑之势向场外打来,维持阵法的众长老口吐血,各个被震飞出去……
青叶君猛地站起来。
在她前面,永秋君本慢条斯理地举着一盏清酒,低头品酌。场中异变之时,他头也不抬,随手将杯中酒水向外泼去——
但见淅沥几滴酒水,在半空中化为春雨霖霖,瞬间将散飞的火与剑罩住,柔和之力中和杀气,将双方稳稳包围在春雨之下。
打斗场中的两方弟子各自惊疑抬头,便见天上飘落的雨丝,纷纷扬扬,空气中的灵气平静下来。
青叶君连忙宣布:“阵法已破,长阳观与剑元宫平手,双方不必再争了。”
然而永秋君笑一下。
他疲声:“不,赢了的是巫家。你们看——”
众人吃惊看去,包括场外的姜采和张也宁。
但见春雨之下,场中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打斗得两伤的人,竟然许多弟子在春雨之后,噗嗤吐血,跌倒在地,身上的伤比原先看到的要严重很多。许多人的伤,直接伤到了道体,当春雨褪下后,他们便当即昏迷。
而其他与巫家对打的弟子们,吃惊地发现他们早已被移行换位,换去了长阳观和剑元宫的争斗中,以为自己是对方人手,在帮对方打,最后在春雨下,各自伤势极重。
只有巫家人……和他们打的人,原来是几根稻草所化的假人。巫家人从头到尾,没有一人受伤,此时正茫然地立于原地。
不,也许有人受伤。
姜采复杂又吃惊的眼睛,落在场中那个摇摇欲晃、脸色苍白的少女身上。她手间伸出无数条线,将场中所有人都绑在她指间。所有人都成为了她的木偶傀儡,如同那一日姜采看到的一样。
但是今日更加厉害。姜采根本没看到那丝线,当幻术结束后,她才看到。这里所有人,大约只有永秋君看出来了。
这、这……
巫展眉对所有盯着她的人,露出一个极为虚弱的笑。她向后跌三步,瘫坐在地,柔声:“哥哥,我赢了……”
场外巫长夜传来大笑声,他将手中狼毫一抛,虽然极大的耗损让他口吐鲜血,咳嗽不已。但他大笑:“我们赢了!”
他洋洋得意:“展眉和我血脉相通,我控制她比控制其他人更容易,她就像我的手指一样,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旁人有人心有余悸,向这位少主讨教:“这便是巫家的……”
巫长夜的异瞳抬起,光华涟涟,让在场所有人都记住了——
“织梦术。”
“这便是我巫家大名鼎鼎的织梦术。”
“权贵万足,美人卧膝,黄金台筑,青春长乐,皆在尔梦。诸位,以后的比试,小心入我梦。”
姜采叹息,不得不笑:“厉害。”
——这般厉害的织梦术,从头到尾将所有人骗入其中。
张也宁也颔首:“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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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比试,在巫家第一次暴露织梦术后,所有人再与巫家对上,都小心翼翼,不知巫家人何时会开启织梦术,不知自己的每一次打斗,是否都在被当做傀儡,被人牵引。
众人这般小心,也是实在不知道织梦术的具体能力,开启条件。
巫家人自然不会再提醒他们。
巫展眉被巫长夜抱走去休息,之后再未出现。显然一场他们兄妹二人合力开启的织梦术,让巫展眉耗尽心力,已经没法再出现了。但即便如此,巫家在之后的比试中也所向披靡。
剑元宫再碰上巫家,姜采下棋时,也要思虑重重,才敢下一子。
巫长夜自是风光得意。
于是,这场比试开启整整三日后,三甲名额才出。巫家虽再未开启织梦术,但它稳稳夺得了第三名的名次。巫长夜倒不在意这个,反正他之前已经赢过一次,最终输掉也无所谓。
剑元宫和长阳观争第一,又是长时间的力争不下。最后,因雨归实力弱,输长阳观一筹,剑元宫得了第二的成绩。
虽则如此,剑元宫弟子们下来后,姜采将入“三千念”的另一个名额,给了雨归,弟子们都很服气——
“若不是雨归师妹吸引战火,我们也不能坚持那么长时间。”
“雨归师妹受了很重的伤,正应该去‘三千念’补偿她。”
雨归手足无措,她第一次被剑元宫的师兄师姐们夸奖,面颊绯红,眼眸清亮,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回复。然而大家对她表现出了友好态度,她心中激动万分。
她不禁看向巫家的方向——那里只站着一个俊美至极的巫长夜。
但是雨归想到的却是好几日没有再露面的巫展眉。
那个姑娘,好厉害。被所有巫家人看不起,偏偏那般厉害。她也好幸福——她有个虽然脾气很坏、偏偏很信任她的哥哥。
巫长夜察觉目光,蓦地向这边看来,雨归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她听到了巫长夜一声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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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观这一方,安排人选进“三千念”时,张也宁直接点了在比试中出力最多的一名弟子。
众人无异议。
但张也宁接下来就点了赵长陵:“你也去。”
赵长陵一愣。众弟子皆一愣。
他语气怪异:“师兄……你不去么?”
张也宁:“我不去。”
众人当即议论纷纷,想张也宁从头到尾下棋那般久,以为他必然是要去“三千念”,但他居然说自己不去……赵长陵面色青青白白半晌,觉得张也宁是在给自己开后门。
他只是半途上场,还是他师父跟张也宁说了,张也宁才让他上场的。
而今……张也宁居然让他去三千念。
赵长陵硬邦邦道:“我不去,我不稀罕你不要的东西。”
张也宁抬目,望他一眼。
其他弟子大惊失色,想赵长陵怎么敢这样和张也宁说话。赵长陵仍道:“你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抬举我。我德不配位,我不要这样的好处。我要公平,你才是出力最多的那个。”
张也宁淡声:“那你便不要去了。”
众弟子皆惊。
赵长陵呆呆地看着张也宁,没想到他这般干脆利索地就夺了自己的名,如同儿戏一般。
一旁的青叶君一下子急了,连忙赶来要替自己那闹脾气的弟子说情,就听张也宁冷冷淡淡:“知道我是让你,不领情便不要领了。这世间不是每个人都是你师父,一心为你考虑。
“三千念开启,你能得到多大好处,说不要便不要,你的傲气,为兄甚为欣赏。希望他日你见本不如意的修士,从三千念中得到好处,修为远远高你一截,让你望尘莫及时,你也不要后悔今日举动。”
赵长陵:“师兄……”
青叶君赔笑:“张师侄,他只是小孩子不懂事……”
张也宁拂袖而走:“就这般决定了。”
青叶君脸色铁青,被噎得半晌无语,她回头,狠狠剜自己不争气的弟子一眼。若不是众目睽睽,她恨不得给赵长陵一巴掌:
“张也宁快要成仙了,他马上就要闭死关冲击最后一道坎了,进不进三千念,对他有什么影响么?他在乎么?
“你这个糊涂蛋!气死为师了!”
张也宁走后,赵长陵也暗自后悔,知道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但他同样迷惘,同样委屈:
可是一般人,不都会宠一下师弟么?不都会让一下师弟么?他推了一次,张也宁就不理他了……张也宁都不再给他机会。
赵长陵问:“师父,张师兄是不是瞧不起我,不喜欢我?”
这一次,青叶君没忍住,真的一巴掌呼在了自己弟子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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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河川”前,天上地下,聚满了修士。哪怕最终只有十个名额能进入“三千念”,但是众修士坚持认为,哪怕围观“三千念”的开启,他们也定能得到好处。
不过巫家那边又在吵吵嚷嚷,让人心烦:原是巫家少主毫不犹豫地将两个进入的名额安在了自己和巫展眉身上,又让其他人不满。
剑元宫这边,弟子们则兴奋地围着姜采和雨归,讨论那天的比试:
“永秋君不愧是真仙啊,他杯中酒一挥,天地就降甘霖了。这手段,太厉害了。”
“我什么时候能有这手段啊?”
姜采仰头,看着长阶之上的三河川。那漫长的石阶,那被云雾遮挡的佛寺,那道两边葱郁的树木,都让她想到前世临死前的“问心阵”。
光是想到,姜采被魔气侵染的手臂都一阵剧痛。
她再心中坚定,重回自己死前的地方,到底是心中觉得别扭。
弟子们还在后讨论:
“我们什么时候能成仙啊?好想成仙,好想有永秋君那样的手段啊。”
身后一道怠极的声音道:
“何必羡慕神仙?成仙成神未必好事。这世间可成神,自可灭神。”
姜采一眯眸,心神凛起,与弟子们一同回头,见一道朴实无华的光华落地,永秋君带领长阳观的弟子们终于来了。
姜采带领师弟师妹们弯腰拱手:“见过永秋君。”
她抬眸,与永秋君身后的张也宁目光对一下。
二人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永秋君淡淡点了点头,便从剑元宫身边走过。他走后,剑元宫的弟子们才敢偷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