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长夜毫不留情地在她脑袋上敲一下,没好气:“我会娶那种欺负你的凶婆娘么?你别乱想了。”
巫展眉依偎在他身边,被他打,她反而很开心,头挨着他摇了摇,异瞳之色都为之一亮,光彩夺目。这让巫长夜低头提醒:“别被人看到了。”
巫展眉一惊,见旁边的巫家子弟没有注意到自己,她连忙低头,重新调整自己异瞳的颜色。
在巫家的血脉中,两只眼睛颜色差距越大,法力越高,实力天赋越强盛。但是巫展眉是不能让人发现她的异瞳颜色是亮过巫长夜的——那样的话,巫家人会挖了她的眼睛,给哥哥吧。
巫展眉更紧地抱住了巫长夜的手臂,她眼中光华闪烁,几丝怨怼之色一闪而过后,全都转为了对巫长夜更多的依恋:“哥哥,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巫长夜不耐烦:“你真麻烦。”
但他还是带着妹妹离开了,巫展眉回头,望向另一边的雨归。雨归望来,见这个妹妹眼中神色几分诡异,她一愣,巫展眉却对她柔柔一笑,扭过了头不再看这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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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辰结束,定亲也结束,众多修士离开,剑元宫自然也要告别。
天龙君玉无涯在前,贺兰图殷勤而急切地亦步亦趋跟随,只怕玉无涯将他丢了。其他弟子们在后,姜采和张也宁一同步出时,弟子们中间微有些骚动。
他们都偷偷看定亲后的二师姐和之前有何变化,和张道友是否关系更好一些。
然而他们用余光偷偷看,什么八卦也没看出来。
姜师姐还好,言笑晏晏,一贯地洒脱坦然。然而张也宁看着,比平时更加冷漠。他受青叶掌教的嘱托来送行,但是面对自己的未婚妻,他眼神都不多看一下,让人真失望。
姜采与自己的师弟们打过招呼后,目光看向师兄时,眼皮轻轻抽一下。
不愧是谢春山。
他今日换了一身威猛的将军军袍,英眉秀目,器宇轩昂,只有一张小白脸偏文弱、秀气。这般扮相,让不熟悉谢春山风骚作风的贺兰图频频回头看,越看越惊讶,很好奇剑元宫的其他人是怎么做到当做看不见的。
而今日,姜采见到了好一阵子没见的百叶。
百叶依然戴着面具,只是配合她家公子,换上了一身男式剑侍的打扮。她太辛苦了,一手捧着谢春山的法器青伞所变幻成的宝剑,认真扮演着剑侍的角色;一手托着懒洋洋歪在她怀里呼呼大睡的孟极。
姜采不禁感慨:“能够一直配合我大师兄,百叶姑娘真是辛苦了。”
谢春山:“怎么说话的?伺候好我,这是她的福气!”
面具后的女子声音冷薄,带着一丝病后初愈的喑哑:“师姐见笑了,百叶能够服侍公子,此生之幸,谈何辛苦?”
于是,她身前那位将军春水般的眼中浮起丝丝缕缕的笑,回头笑望她一眼。
而姜采已经走近,向百叶伸出手,同时她一指弹出,隔空在那昏昏大睡的孟极额头上弹一下。孟极被惊醒,浑身炸毛,凶悍地仰头叫一声,却看到姜采探寻而噙笑的目光。
姜采道:“辛苦你们养孟极这么久了,给我吧。”
百叶一愣,看向谢春山。
谢春山无奈:“哎,给她吧。你家公子打不过她。”
百叶有些不舍,却还是恭敬地将孟极送入了姜采的怀里。而坐在姜采怀中的那小猫大小的孟极,四爪伸张,左右徘徊。它无辜的眼睛一会儿看看张也宁,一会儿看看姜采,一会儿再看看养了它大半个月的新主人……
它只是一只混吃混喝的孟极,连幻形都不会,也不会说话,它能如何呢?
孟极默默地龟缩于姜采的怀中了。
却是姜采抱着孟极,走向张也宁。张也宁一路上心不在焉,心事重重,不知道在想什么。姜采抱着孟极,向他微努嘴,他才向她看来。
他问:“做什么?”
姜采咳嗽一声,看眼自己身后那些八卦的师弟师妹们。
诸人本瞪直了眼伸长耳朵,一看师姐似笑非笑的眼睛扫来,他们连忙各自扭头,大声聊天,各自走远。只有谢春山无所谓地一动不动,伸长耳朵等着听新鲜事情。
姜采回过头,面对张也宁。
她戏谑道:“这是嫁妆。”
张也宁一怔,长睫微微一掀,目光如电凝来。他手臂被姜采抓住,怀里一重,下一瞬,孟极便坐在了他僵直的臂弯间。
张也宁低头看看与他一样无辜的孟极,再看向姜采。
姜采笑吟吟:“我把孟极还你了。你有没有高兴一点?”
张也宁不冷不热:“嫁妆?”
姜采面颊一热。尤其是她知道身后师弟师妹们在偷看,她更加不自在。她手置于唇下假咳一声,抬起眼时,轻松笑:“见你不开心,逗一逗嘛。何必在意?”
她有些忧心地观望他:“自那一日开始,你似乎一直不开心。”
——她指的是她恳求张也宁留下两人名分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没有说什么,他之后也顺了她的意思了。但是他再没和她说过话,没搭理过她。就是在定亲大典上,姜采几次看他,他眼神都躲闪开。甚至她越看,他眼神越冷。
姜采愁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了他。
她在心里抱怨:张道友也太爱生气了。而且他总在生闷气,也不知道说出来。
姜采把孟极还给张也宁,温声道歉:“我没想到我想留下未婚夫妻的名号,你这么不开心。你若不愿意,当时就不要应我好了。何必这样呢?”
张也宁淡声:“没有不愿意。我并不在意。”
姜采:“那你是?”
张也宁沉默。他不愿告诉她他的无悔情劫开启了。
他这几日频频看她,他都没想好该怎么与她说。他也不明白怎么会是她。他自认为自己心中坦荡,因此生情,未免尴尬。何况他生情的原因,更让他不悦。
张也宁冷淡道:“你那日说,虽知无用,却不能忘情。这话是对前世的我说的吧?”
姜采:“……”
她眼皮微微一抽。
她道:“张道友,你还是不要琢磨这些了。你快些闭死关去吧,我提前恭祝你成仙大喜。出关后,你就不会觉得这都是事儿了。”
谁知她这般说,他神色反而更淡。
他唇抿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到底又被他自己压了回去。
姜采迷惑了。
她不解看他。
他无声瞥来。
二人目光对上,波光流连。丝丝缕缕间,春波如许,似有什么在凝聚,什么又在缩短距离,将其中的弦丝拉得绷紧,越来越紧。
姜采猛地别过脸,不看他了。她别脸,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低声:“不管你高兴不高兴,与你定亲,我还是很开心的。”
她袍袖轻轻一扬,与他擦过肩,向自己门派的方向走去。她迎视着门派修士们的探究目光,面上无波,心中压下那一丝奇怪的情绪。她知道她之后几乎不再有可能见到张也宁了……
再见之日,说不定便是你死我活之际了。然无论如何,此生她要助他成真仙。
忽然,姜采直视前方的目光,从弟子们眼睛里看到吃惊的神色。一道劲风从后向她袭来,姜采本能要躲,但想到身后是张也宁,她又硬生生忍住了出剑反击的冲动。
姜采浑身站得僵直,一重物抛在了她肩头,孟极湿润的舌头舔上她的脸。
张也宁声音在后:“给你了,聘礼。”
姜采:“……”
弟子们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兴奋,天龙君玉无涯向来温和,且此时连玉无涯都一挑眉,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的弟子。于是剑元宫的修士中,迸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哦”一声。
姜采忍住自己想要上勾的唇角。
她也忍住自己想回头与他戏谑聊天的冲动。
她拼尽全力抵抗着这股冲动——她要努力抗拒他。虽知无用,却不能忘记;虽不能忘记,却不能妄情;既知不能妄情,何必多情?
张也宁在后,慢悠悠道:“姜姑娘。”
姜采绷着声音:“嗯?”
张也宁:“与你交换庚帖时,我看过了。我虚涨你百余岁。”
姜采袍袖飞扬,仰脸时,终是忍不住,背对着他弯起唇角:“张道友小气了。”
——他修道已经千余年,她不过千年而已。百余岁,他说的小气了。
张也宁温声:“论道理,你叫我一声‘宁哥哥’,也是使得的。”
话一出,旁人倒还好,只是惊疑张也宁这般出尘脱俗一样的人物,居然调戏姜姑娘。然而姜采对“宁哥哥”,却有不一样的认知。
她蓦地扭头,戏谑的、轻柔的、噙笑的目光,看向身后的张也宁。
这一刻,她回头看他的眼睛,春水流动,冰雪消融;星河烂烂,星光摇落。
这一道目光,盛着太多心照不宣的笑。
二人目光对视。
姜采这般望他一眼,就如同将他周身上下全都扫过一空。甚至有一种她下一瞬就袭来,将他推倒的感觉。张也宁垂下眼,收回目光,忍住自己的情绪波动。
但姜采袖袍扬了扬,却只是轻笑:“我走了,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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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元宫的人最后一批走掉,张也宁回到自己的屋舍,沉静地坐了许久。
外面有叩门声,门开后,赵长陵不自在:“我师父让我来看看师兄还好么?”
张也宁抬头,赵长陵紧绷地别开眼。
赵长陵支支吾吾半晌,道:“你在姜姑娘离开时说的那话,咳咳……我师父有点担心,让我来问师兄,师兄你何时闭关啊?”
张也宁目中浮起一丝恼意。
他自然不能将情劫至的事情四处宣扬,且他与姜采那般说,姜采都走了……张也宁冷冰冰:“关你何事?”
他一挥袍,赵长陵便被吹飞,被砸出了屋舍。木门在眼前闭上,赵长陵摔在地上,摔得神智昏沉,好一会儿才艰难爬起。
赵长陵不服气,只能不悦低声:“明明是你自己撩人没撩到,还对我发火……活该你撩不到人!”
张也宁的声音威严响彻耳际:“赵师弟,你说什么?”
赵长陵惊得跳起,连忙:“我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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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回到剑元宫后,剑元宫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