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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仙侠修真 > 堕仙 > 堕仙 第250节
  在一个个金鼎龟的尸体消散后,最后一只庞大无比的金鼎龟的龟壳,露在了海水上。这只金鼎龟还有呼吸。
  这只金鼎龟颤巍巍地,从怀里抱出一只小金鼎龟。当小龟终于能看到外面世界时,看到自己母亲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真身,贺兰图眼中豆大的泪水倏忽砸落。
  周围族人的死尸不断消亡,残留的灵气包裹着他们。
  金鼎龟一族的首领,贺兰图的母亲,带领着所有族龟奋力抵抗棠华太子亲自率领的人族军队。金鼎龟不敌之后,只想保留残余力量。
  这位族长,对贺兰图张口吐出他们妖族自己能听懂的话:
  “小图,你还太小了,什么也做不了,人族和魔族之间的战争,你既参与不了,我也不想你参与。幸好我们还有‘海市蜃楼’,你藏到那里面,好好修行,追求大道。
  “我妖族实在太弱了。如果你好好修行……说不定我妖族,我金鼎龟,还有崛起的机会。
  “但是你现在太小,我不愿意让你记得现在的这些仇恨。这些仇恨会让你生魔心……我们妖族选魔气修行,确实比用人族的方式修行快。可是控制不住魔性,魔族的修行就是一条不归路。
  “你要好好修行。
  “我们寿命漫长,这对于我们的修行不算好事,却也算好事。我们修为进度慢,但我们可以俯视人间千年万年而不朽。终有一日,人族会衰落,魔族会衰败,故人会老死病死,但我们依然长存于世。
  “只要时间够久,那也千年可期,万年可待,我妖族,也有问鼎大道的那一天。
  “等到了那时候……你再去报仇。
  “在此之前,为了保护你,请忘掉这段仇恨,忘掉这段恩怨。”
  这只金鼎龟族长,用最后的力量罩住自己的儿子。她慈爱的目光望着自己这只小小的、迟迟不能长大的孩子。妖族的寿命这么漫长,孕育子女这么困难……她终是没有机会看到儿子长大。
  但是,千年可期,万年可待。
  报仇的事情,他们不着急。
  金鼎龟浑身是宝,包括他们死后的尸体。在这位族长的施法下,所有金鼎龟的尸体消失,化作灵光,罩在了贺兰图身上。整个种族的力量在洗浴冲刷贺兰图的骨血,无数的修行经验通过这种方式进入贺兰图的神识中。
  在贺兰图一生的修行中,在无人指导他如何修行的时候,这些留在神识中的东西,都可以冥冥中为贺兰图指点方向。
  在这种力量的冲刷下,连续三声神魂离开的声音,是那些曾经在贺兰图神识中做了手脚的人的力量,被这种冲刷打破——盛知微的留下印记,太子棠华的留下印记。
  同时,金鼎龟族长身体渐渐消失之际,力量也越来越弱。她抓紧时间,用最后的力量去消去幼子这些年的记忆——
  消去幼子的所有记忆,让记忆被封印在神识深处。
  什么时候,贺兰图自己的力量足够冲破这封印,忘掉的记忆才会重新回来。
  贺兰图的原型泛着光,他得到庞大的力量,但他不满足于此。记忆在彼此拉扯,相互之间博弈,他神识痛得厉害,神龟的眼中渗出红血丝。
  他轻声:“不。”
  他声音发着抖:“不。”
  他渐渐凄厉:“不——!”
  他进入梦境,这不是他的目的!他以为他只想知道种族是如何灭绝的,但是亲眼见到的时候,刺骨的仇恨给他带来更深的折磨。
  他绝不允许自己像母亲希望的那样苟且偷生,忘掉一切。因为——
  贺兰图厉声:“我并不是一万年前的我!”
  倏忽间,神龟眉心骤然大亮!巨大的力量在他有意识的牵引下,全部涌入他身体中。他动用自己所学到的所有法术吸收这力量,周围神龟们消失的速度加快,连他母亲临死之前,也愕然地看着幼子。
  他母亲闭眼之时,露出感慨又欣慰的光:也罢,也罢。
  整个种族的力量加持于身,曾经是对他的保护,现在则转为他自己的法力。他的灵力不断攀升,神识不断拉扯,属于长大后的他的道体,再一次和体内的幼年的他的道体生出拔河挣扎来。
  万道金光,血腥加重,所有光灭后,浮动的海水中,一个少年人形出现,眼角的花瓣妖纹倏忽一闪,艳丽万分。
  贺兰图睁开了眼。
  他获得了长大后的他应有的实力。
  --
  扶疏国的太子和公主一起去处理阿追之时,王都的守卫森严。
  所有人都提防着魔物的袭击,也做好迎接这一战的准备。
  玉无涯被临时调入王都,她像自己哥哥曾经做的那样,带领着士兵着在城门四方巡逻,不放过任何气息,不允许任何魔从城门的方向进入王都。
  混乱的城东门口,发生了战斗。
  玉无涯前往东门,遇到一个浑身浴血的少年。
  她愕然:“是妖?”
  贺兰图手中提剑,一身修身武袍,一身修为和剑术,既来自他万年来自己的摸索,也来自剑元宫对他的教导,还来自天龙长老对他的耐心教授。
  他听到天龙长老的声音,便缓缓回身。
  玉无涯看到他苍白的脸,漆黑的眼,还有眼角明艳万分的妖纹。这是一个漂亮到极致的妖族少年,一身的冷冽杀气和浑身血腥味,却让他如煞神般,所向披靡。
  玉无涯声音微沉:“一个妖闯王都?此时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离开。”
  贺兰图定定看着她。
  他举起了手中剑,朝向她:“我来杀太子棠华。”
  玉无涯厉声:“放肆,大胆!”
  贺兰图低笑。
  他问:“您真的不记得我是谁吗?”
  他凄声:“我是您曾经救过的那只金鼎龟啊,天龙长老。可是你们是我的仇人,原来这么多年,连天龙长老您,也是我的仇人啊……请您让开,我一定要杀太子棠华!
  “现实中他成了堕仙,我杀不了他。难道一个梦境,我还杀不了他吗?!”
  话声一落,他身如闪电向前遁行,玉无涯却不比他慢,化光而挡。极快的两声剑器撞击声,玉皇剑之威,将贺兰图向后掀开三丈。但少年习剑多年,他是剑元宫的剑修,一个实力没有达到巅峰的玉无涯,并不足以让他畏惧。
  贺兰图落地,黑发拂面,目若子夜。
  他用古怪的、迷离的眼睛看着对面那看着纤柔的持剑女郎。
  他手中剑慢慢抬起:“不知天龙长老亲手教我的剑术,可能对抗此时的你?我从未有机会和长老您试剑,我从不敢想象会有这么一天……长老出剑吧!”
  声音变冽,再次迎战!
  玉无涯一身雪袍被风吹扬,她并不知道这妖族少年一直称呼她为“长老”是何意,她和他打斗中,切声极低:“离开这里!今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玉无涯面容冰寒:“太子棠华是你杀不了的……快离开!你若是我养的那只小龟的话,就听话。”
  贺兰图泪水溅落,他始终是一个文弱的妖族少年。他看着玉无涯的面容,心中就一阵阵绝望与难过。
  原来在真正的当年,他既忘了她,她也在漫长岁月中忘记了他。
  贺兰图轻声:“遗忘就能掩盖仇恨吗?我不需要!我所有族人都死了……我若不复仇,我情何以堪?”
  贺兰图斗法更快更狠,不肯停下。
  二人战斗剧烈时,玉无涯手中神剑突然一颤,有一瞬间不受她控制。她因此出剑迟了一息,贺兰图的剑本已挑到了她脖颈,见状他突兀收力,向后疾退。吃了这一击反噬,贺兰图闷哼一声,捂住心口,惊怒地瞪眼看天龙长老。
  但是他很快发现玉无涯为什么失神。
  他和玉无涯一同抬头,看向瞬间漆黑的天幕,被乌云盖住的苍穹。
  魔气滚滚,自东而来,怒卷王都。半空中那看不透的魔气中,魔修们密密麻麻在后,为首的,黑衣女子身形隐隐露出,越来越清晰。
  地面上,玉无涯手中的剑铮鸣不住,颤抖着想奔向旧主。
  玉无涯勉力压制,闭一下眼,声音苦涩:“魔子……到底是亲自来了。”
  第144章 当棠华和百叶走出……
  当棠华和百叶走出王宫, 到达广场的时候,跟随着百叶的谢春山倏忽抬眸。
  天地在这一刹那有片刻宁静,空气中有火焰燃烧后的灰烬飞落, 一声巨大的“砰”声, 如同撞在琉璃上的声音一样。所有人抬头看去,看到魔子正率领魔众们向下冲击。
  那撞击声,自然是护阵被冲击所发出的声音。
  于说并不在乎, 她继续向下冲撞。
  这阵法密复,出自她那个天才弟弟的手。但是天下道法和阵法, 又有什么能难住她这个曾经天子骄子的?黑色的魔气、魔纹在她颈间浮现,其他魔众用暴力冲撞阵法,于说则在施法破阵。
  她看出这是好几个阵叠在一起,但是那又如何难的到她?
  下方百姓们看到于说的破阵施粥手法出自道学正统,对法术的每一分掌握都精妙万分,心中登时无法无比。当于说冲破外层阵法时, 被绑在广场中心的伤痕累累的阿追也抬了头。
  阿追身心疲惫。
  能捉拿住他的, 不是人族。而是他的部落, 尚且还活着的鲛人族。
  他为鲛人族在魔域找到生存空间, 但是他的族人背叛了他,投向了人族。他们被人族说动, 也未必满意他这个少主的所作所为。阿追是在杀敌中, 被自己的同族人从后刺伤, 才给了人族捉住他的机会。
  之后便是他被绑在这里, 接受审判。
  在场的人族,恐怕没有人注意到,混迹于他们中间的,也有被请回来的鲛人部落的人。他们和人族一样谩骂他, 仇视他。
  人族的恩怨不过百年,人魔立场有别,阿追也不在意,但是最恨阿追的,是鲛人族活下来的人。密密麻麻的谩骂声中,阿追其实听不到人族的声音,句句诛心的,是他那些同族人——
  “是你害死了大王,是你让我们灭族。”
  “你自以为然的补偿,我们需要吗?我们本可以和人类和平共处,我们和人类已经建立了盟约……是你毁了这一切。”
  “你是鲛人族的罪人!我族灭绝,因你之祸!”
  这才是让阿追跪在这里接受惩罚的原因。
  阿追甚至在想,无极之弃的那时候,被一刀刀剜肉削骨的魔子,是不是怀着和他一样的想法?一样的觉得自己是罪人,一样的无法抵挡,心里最深处,却也有很多茫然。
  这些让阿追不断地在想:我是不是不该活着?
  “砰——”
  半空中再一重撞击声势浩大,阿追本来心不在焉,当那忍不住的惨烈痛呼声和不平稳的气息自半空中一同传来,她忍不住抬头看了——
  黑衣女子冲破了外面的护阵,四方却有箭阵发出,箭阵范围广阔刁钻,专为她而设。她想向下,闯箭阵时势必会受伤。
  于说毫不在意,她气焰高涨,魔气在箭阵中前所未有地爆发。无数箭向她擦来,她靠身手和法术躲避一些,却有更多的箭落在身上。这种箭上燃着三重焚火,灭魔之火下,无数雨点般的箭从前、从后刺来。
  大滴大滴的血从半空中向下滴落。
  而越向下,箭阵越广,箭只越多。
  于说直闯不走,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