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一小段插曲,之后的一路上范跃进等人再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教骆川“学规矩”,一行人晓行夜宿,几天之后到了羊城。
可以说,八十年代初,羊城绝对是全华国最繁华的诚实之一。
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新潮时髦的年轻人,在新河镇属于身份象征的二八大扛,这里满大街都是,各个店铺、商场上挂着各种没见过的广告牌,店名还有洋文的!
在一众被广告牌上的漂亮女郎吸引、啧啧赞叹的青年人中,骆川显的格格不入。
他瞄了那幅巨大彩色照片一眼,觉得也不过如此,连顾迟迟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根本没兴趣再看第二眼,反而盯着沿街叫卖、甚至向明显穿着警服的公安推销的小摊贩看个不停,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以为他虽然看过关于羊城的报纸,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大不相同,心里也隐约觉得羊城潜藏着大把的机会。
但现在亲眼所见这日新月异、朝气蓬勃的场景,他有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站在十字路口的天桥下,竟然痴了。
“乡巴佬!一边去!”
大概是他在路中间站的太久,身后有一个中年矮胖男子一把推开他,嘴里还碎碎的骂道:“最近城里的乡下泥腿子越来越多了!地都给我踩脏了!真是晦气!”
被这么一打岔,骆川从那种心醉神迷的状态里惊醒,发现身边一起来的同事都是一脸怒容,但他却并不觉得如何生气,而是拉着那个胖男人好声好气的问道:“同志,我想问问,您们这里做生意的人很多吗?是不是很缺人手?”
他长相英朗,身材高大,弯着和那个矮胖男人说话,也丝毫不显得局促。
那男人被他的谦卑态度取悦,嘴里嘟囔了一句“哪里的口音,难听死了!”但骂完还是一脸高高在上、施舍般对骆川道:“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就当积德告诉你吧!”
“我们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做生意!”说起这个,他拍了拍拴在腰间的钱袋子,挺了挺突出的肚子,似乎是对自己生意人的身份十分满意,“至于缺人手?缺啊,怎么不缺?但我们要的是技术工人,你这样的乡下人来了,大概只能去卖苦力吧哈哈哈哈!”
说着还不往夸夸自己:“我就不一样了,大师说了,我可是大富豪的命!不跟你掰扯了,我要去进货了,你就慢慢搁这儿发呆吧!”
说完便推开骆川,扬长而去。
“骆川,你干什么给那个矮冬瓜好脸色看?!”范跃进阴沉着脸,走过来指责道:“你对着我们的时候不是厉害得很?怎么,遇见外人你就怂了?”
骆川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根本不接他的话茬,抬脚就走了。
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为了达成目的,被人说几句难听话又怎样呢?
他小时候被骂的还少?如果挨个寻仇,他的日子也不用过了。
明明好像是自己占上风,但骆川这么一瞅他,范跃进却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给鄙视了,一个人走在后面越想越气。
到了晚上,范跃进果然开始找事。
“骆川,出去玩啊?”他一脸猥琐的摸进骆川的房间,对坐在桌子前写写画画的骆川嬉皮笑脸的道:“好不容易来一趟羊城,不得出去见识见识?”
他们这趟连骆川在内,总共来了十个人,为了节约资金,只在招待所开了两间房,五人一间挤着睡,范跃进资格老,和陈哥他们一间。
他进来之后发现这屋子里剩下四个人都坐在床上斗地主,只有骆川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一副认真努力的样子。
“假正经!”范跃进在心里骂了句,转念一想,骆川就是地主家的狗崽子,也不知道听到别人一口一个斗地主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假想着骆川心里的痛苦纠结,范跃进就勾着唇奸笑了起来 。
他进来的时候本就挤眉弄眼的,现在这么一笑,活脱脱一个下流胚子。
连沉迷于斗地主的四个人都停下了动作,搓了搓胳膊对他道:“跃进哥,你别这么笑,瘆得慌!”
但也对他刚刚说的“出去玩”起了兴趣,纷纷放下手里的纸牌追问道:“跃进哥,你知道去哪里玩啊?这么大个羊城,你别带着我们走丢了吧?”
“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子!”被人追着捧着,范跃进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得意洋洋的道:“以为我是你们啊,只知道斗地主!我可都打听好了,这附近啊,有个歌舞一条街!”
说起这个,范跃进的语气明显激动了,他眉飞色舞的扫视了一圈围过来的人,脸上带着“你懂的”的笑,神神秘秘的道:“舞厅,游戏厅,还有那种地方,应有尽有!咱们路上跑了好几天,大家伙不累吗?难道不想出去‘放松放松’?”
“想想想!”那四个青年男人眼睛都亮了起来,一副恨不得马上跟着范跃进出门见世面的模样,只有骆川,仍然坐在原地,神色平静极了。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他语气淡淡的,显然对范跃进说的事并不意动。
“不过...”他看了看已经站起来走到门口、迫不及待想出去找乐子的几个人,只觉得他们的行为十分令人迷惑,他拧着眉,满脸不解道:“我记得你们都是结了婚的...”
“这个出去乱来,真的好吗?”
他想起上次顾迟迟半夜做了个梦,就跑来闹的他大半个晚上都不得安生,如果自己真的出去鬼混了,她还不得掀了屋顶?
况且他本来也对这种事毫无兴趣。
将心比心,这几个人家里的老婆就算不如顾迟迟气性大,应该也不会容忍这种事发生吧?
他是真实的困惑,但听在范跃进耳朵里,却无异于指责。
“呵,真是看不出来,我们的骆川还是个痴情种子呢?”他转身看着骆川,一脸不屑道:“都是年轻人,出去玩玩怎么了?”
“你做出这副守身如玉的样子,是要给谁看?给你家里那个浪荡老婆看吗?笑死人了,谁不知道她骚浪的没边?你出来这么久,她绿帽子都给你带了不知道多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暴起的骆川揪着衣领抵在了墙上。
盯着满嘴污言秽语的范跃进,骆川一字一顿,杀气四溢的说道:
“你有种再说一遍?”
第42章 . 晋江文学城首发(一更) 哥哥回来啦!……
对上骆川疯狼一样的眼神, 范跃进几近悬空的双腿不自觉的打起了哆嗦,要不是骆川的手臂支撑着,他现在已经瘫软成一团了。
但他仗着陈哥就在隔壁, 凉骆川也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
想通了这一点,范跃进咽了口唾沫, 鼓起勇气大声嚷嚷道:“我说你老婆顾迟是个贱货!”
“砰!”骆川抬手给了他肚子一圈, 将他打的缩成一团。
当着这么多熟人的面,自己却被骆川收拾的毫无还手之力,范跃进气的满脸通红,他越发觉得输人不输阵, 自己哪怕挨打, 也要让这个狗崽子不好受!
“我知道了, 你是看不上外头的流莺吧?谁不知道啊,顾知青那个身段,那个皮肤, 骆川你一定很满意吧?回头带兄弟们也尝尝啊?”
范跃进嘴里连珠炮似的不干不净的意淫起了顾迟迟,彻底引爆了骆川心里的暴虐。
他不再给范跃进开口的机会, 闷不吭声的单手拎着他,小臂上的肌肉怒张,一拳又一拳实实在在的打在范跃进身上。
一开始范跃进还嘴硬,但随着骆川毫不留手的暴打, 他嘴里渐渐的就只剩下了哀嚎。
“别打了别打了!川哥停手吧!”
他俩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屋子里剩下的四个人刚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后来又被骆川身上爆发出的骇人杀气吓得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开口。
等这场单方面的虐打发展到范跃进的动静越来越小,他们怕出人命,这才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 准备阻止骆川。
甚至嘴里的称呼都下意识的换成了尊称。
骆川停下了动作,依旧带着血气的眼神扫过去,将他们吓得倒退了一步。
“滚!”
他将手里烂肉似的范跃进扔了过去,紧绷的嘴角吐出一个没有感情的字眼来。
那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扶起半昏迷的范跃进,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哈着腰就倒退着走了出去,,还不忘替骆川将门带上。
从这一天起,队伍里原本对骆川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那几个人再也不敢对他怎么样了,甚至见了他都要绕道走。
和他同屋的四个人宁可挤在一张床上,都没人敢去和骆川睡一起,倒是让骆川难得的清净了。
范跃进受的都是皮肉伤,第二天就醒了,他自知不占理,也不敢闹大,就这么硬生生的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等到了这边工厂的货配齐,一行十人便又浩浩荡荡的开着车回去了。
。。。。。。。。。
最终李香兰还是接受了顾迟迟的缺德主意。
她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也知道顾迟迟和宣柳不会害她,她们两个漂亮又聪明,自己根本没什么好给人贪图的。
于是一大早的,顾迟迟就赶到了镇上的房子,开始给李香兰收拾打扮。
李香兰长相柔美,原本面黄肌瘦鼻青脸肿的时候还不明显,但这段时间以来,吃的好又顺心,精神状态也积极向上,在顾迟迟一番捣鼓下,竟然看起来十分惊艳。
“看吧,我就说我们香兰姐姐是美人!”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李香兰,顾迟迟十分得意,她远远的喊了一声正在忙着卤肉的宣柳:“宣柳姐姐你快来看!香兰姐现在可好看了!”
听到她的话,宣柳手里的锅铲都来不及放下就跑了过来,打量了李香兰两眼后,也点点头:“迟迟说的没错,香兰你也应该打扮起来!现在这样多好看啊!”
被她俩这么围着夸,本就不善言辞的李香兰羞的满脸通红,她搓着衣角,不安道:“我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也不好天天…”
“离了婚的女人怎么了?离了婚的女人才应该打扮起来呢!”一听她那个话头,顾迟迟就不乐意了,她叉着腰,理直气壮道:“离了婚正是寻找第二春的时候!就是要漂漂亮亮的,再找一个比前夫强百倍的才好呢!”
“就是要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老娘离了他,活的更好了!’”
听了她的话,李香兰心里就像挨了一记重锤,将那些犹豫、害怕、羞耻的情绪锤的粉碎。
她愣愣的重复道:“老娘离了你,活的更好了!”
说到最后,甚至流着泪喊了出来。
等她发泄完了,坐在椅子上喘了一会儿粗气,发现顾迟迟和宣柳都满脸欣慰的看着她,彻底想通的李香兰拉住了她俩的手,不好意思道:“是我先前想岔了,多亏迟迟和小柳你们不嫌弃我,还开导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香兰姐你这说的什么话!”顾迟迟用力的回握住她的手,激动道:“我们女人互相帮助,天经地义,你现在能想通,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迟迟说得对,”宣柳也柔声道:“香兰姐,你今天上午不用急着回来,务必要让张酒鬼好好看看,你现在过的有多好。”
“气死他!让他打你!”顾迟迟在一旁大声哔哔了一句。
宣柳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被她一打岔,一下子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思来想去,还是顾迟迟的话最合适,于是也跟着重复道:“对,气死他!”
三个人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拉着手相互鼓励了一会儿,又重新给李香兰收拾了下,就让她出去了。
少了一个人,本就繁重的活分摊在两个人身后就更加累人了,但纵使是娇气懒惰如顾迟迟,也至始至终毫无怨言,面带微笑的把活干完了。
两个人出摊将今天准备的卤肉烧饼卖完了,又推着小推车回了家。
路上正巧遇见探监结束回来找她们的李香兰,她自觉的接过了推车的工作,让顾迟迟和宣柳能歇一口气。
但顾迟迟满脸兴奋,跑前跑后的八卦,激动的像瓜田里上窜下跳的猹,根本停不下来,“香兰姐姐,怎么样怎么样!张酒鬼气死了吗?”
她是真心想气死张酒鬼,连他还在监狱里这件事都顾不得了。
李香兰嗔了她一眼,又怅然又释然的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叹息道:“他这人命硬的很,怎么可能被我一下子就气死了?怎么着也得多去几次吧…”
想起坐在铁栏杆后那个满脸憔悴、骤然老了十岁不止的佝偻男人,李香兰就觉得十分陌生。
在她常年被打的记忆里,这个男人一直都是对着她颐指气使,稍有不顺心就拳打脚踢,打在她身上的拳头可真疼啊...
她曾经一度绝望的以为自己一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毒打。
直到遇见迟迟,被她拉扯着脱离那个泥潭,一步步走到今天,现在再回过头去看当初那些时光,恍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
而当初那个对自己而言噩梦般的男人…
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