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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轻鸿噗的一声,哈哈笑道: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这事我早知道啦!
  沈柯愣住:你知道?
  方轻鸿道:身为太微垣少主,难道没人告诉你,你们家和东境一些门派,已经暗中苟合了?五域不成文的规矩,各境魁首不得插手他域事物,更何况还是手太长想要左右我东境局势,沈少宗主,我们现在都站到对立面了。容天师联合凌霄派、天地门、泰和殿,意欲消耗剑宗的实力,他想杀我,不是理所应当?
  临末他感慨:我剑宗弟子还是讲道理,你这么送上门来,竟没打你一顿。
  沈柯起先还在震惊太微垣这些年的策略排布,听到后面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元婴了好吧,你家守山门的弟子才金丹,做什么梦呢。
  而后眯着眼睛打量他:生死攸关的大事,你怎说的如此平静?
  方轻鸿低头,戳戳幼蛟的脑袋,在对方主动伸长脖子来蹭他手指时,又故意退开,不给对方碰,气得幼蛟在他掌心打滚。
  已经发生的事,再多纠结有什么意义?
  方轻鸿把指头递过去,顺着幼蛟脊背轻柔抚摸,来回撸了几把,终于把孩子哄好了。不如留点力气,去想应对的方法。你到底要我翻译什么?
  沈柯愣了愣,感觉自己重新认识了遍眼前人,平时嘻嘻哈哈的性子,遇到事时,却出奇的冷静。
  他定了定神,大致形容了下当晚的情况,方轻鸿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坐直了看向沈柯:你说沈宗主还在制作蛊雕?
  沈柯回想了下有别于以往的骷髅架子,不确定道:应该吧。
  方轻鸿看他那样子就不靠谱,痛心疾首道:让你不学无术,让你不学无术!给我原模原样描述出来。
  沈柯梗了下,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形容完蛊雕的外貌。他犹豫片刻,还是补充道:我看到它们在吃生肉,从肉里逸散的灵气来看,应该是用灵禽在喂。
  然后让幼蛟当时怎么跟自己叫的,就怎么叫给方轻鸿听。
  幼蛟:嘶嘶嘶!
  方轻鸿:嗯,然后呢?
  幼蛟:嘶嘶!
  方轻鸿:什么?!
  沈柯:还真听得懂啊。
  方轻鸿扶着脑门唉声叹气:沈少宗主,你可真给我找了个天大的麻烦。
  沈柯咽了咽口水,放在膝头的手紧张地攥起来:怎么,问题很大吗?我父亲会有危险吗?
  不过也要感谢你,为我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
  方轻鸿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延伸,而是绕回来,劝诫道:洪荒异族灵觉明锐,在感知某些不可名状的事物时,要比人族出色。以后无论它说什么,你听不听得懂,都要相信它的直觉,这也是为你好。
  现在赶紧回去,劝你父亲别再碰那东西了,还要把手里有的都销毁掉,这情况连我都闻所未闻,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见沈柯不得要领,方轻鸿加重语气:我们修的是道,本该对伤天合的下场再清楚不过,可这么多年来,太多人不当回事了,只要自己能飞升,哪管身后洪水滔天。以为成了仙,便是再大的风浪也淹不到自己,可是却忘了,大道之下,万物皆草芥。
  人族的傲慢总有一日,将反噬自身。
  他还是天道之子,这话自他口中说出,便格外振聋发聩。
  沈柯心口发热,目光也跟着炽烈起来。偏偏在他眼里光芒四射的人,却没有半分自觉,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还有,你私底下查查沈宗主从哪里接触的蛊雕咒术。如果是秘境发现的,就看看主人的来历,要是谁给的他必定对你太微垣图谋不轨!
  方轻鸿说完,皱眉暗道,是炼制蛊雕的咒术进化?还是本就不同?
  目前剑宗、太微垣矛盾不可调和,又多了新的隐患看来此事,还需尽快禀报道衡宗主。只可惜他前脚刚去了天麓寺,唉,只能先跟师尊和道乾师叔通个气了。
  扶摇突然插进来:幼蛟跟你说的什么?
  方轻鸿:它说太微垣有好多难闻的气味,虽然只剩骨头架子,但有很浓郁的腐尸味道,而且它们吃的,也不是普通的灵禽肉,而是人肉。这基本可以断定是邪术了,而且它既然让沈柯快逃,就说明数量已经到他们俩无法应付的程度。
  扶摇:万灵共生是为合,天道所喜;万物相戮是为劫,天道所斥。邪术、魔道,一切以剥夺、利己而生的路,皆为劫。
  方轻鸿看向他:你的意思?
  扶摇收回视线,看向方轻鸿:中天十四星,其意为何?
  方轻鸿停顿片刻,陡的反应过来:你是说?!
  扶摇颔首:诸天星宿亦分阴阳,阳星主行,阴星主谋
  中天十四星,古老传说里的十四位仙君,以紫微为王,与太阴、太阳星同居中天,是最主要的三颗星辰。
  其后:
  北斗星君:贪狼、巨门、廉贞、武曲、破军;
  南斗星君: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七杀。
  这十一位星君拱卫中天三星,呈天庭格局之势,每人各司其职,亦代表象自然界的十四种力量。
  方轻鸿喃喃:太阴星精,众暗之门,休、囚、死
  是太阴之力!方轻鸿理清思路,快速道:根本不是什么邪术不,或者说只要过了那个度,都能被叫做邪术。有人利用太阴侵蚀的特性,伪装成术式传授于人,它吞噬被操纵者的生机,内脏、灵力、神识、血肉,所有的一切。
  蛊雕只是它的初步试验品,真正的成品就是如今的骨架傀儡。由于这些傀儡是被太阴之力整个吞噬了,是以体内阴气过盛,就变成了和怨灵差不多,要不停吞噬蕴含阳气的血肉,来维持运转。
  方轻鸿豁然抬头,与扶摇对视:那这它们吃的是活人啊!
  扶摇点头,继续引导:而太阴还有个名字
  方轻鸿脱口答:八奇太阴!
  和他先前见过的腾蛇一样,都属八奇之神。上古八奇分别为:值符、腾蛇、太阴、六合、白虎、玄武、九地、九天。
  八奇虽为神兽,却并非全是吉神,正如月有阴晴圆缺,它们也拥有不同的特性。或者说,身为天地间诞生的天生种,它们是由八种纯粹的道则构成。
  伏羲大帝便以八奇象征的道为基石,创造出九宫八卦,伏羲阵图。八奇象征的八种意义,是寻道问卜,解卦破阵的基础。
  这可不正是天师一脉的专长!
  方轻鸿倒抽口气:那岂不说明
  沈柯陡然明白过来,咬牙切齿:容少微!
  方轻鸿回想起黑蛟王的本命神通吞天,若有所思。难怪幼蛟如此敏感,吞噬、吞天,有些异曲同工之妙,而蛟本属阴。
  他站起身,将幼蛟还给: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就赶紧回去处理吧,这蛟能发现异样,就还能察觉出更多东西,你可要藏好,千万别被他们发现。
  沈柯面容沉郁:迟了。
  昨晚容少微的逼问,被沈柯随便糊弄了过去。他那时心里装着事,急着跑出来找方轻鸿,也不管容少微、燕长风二人信不信,撂下句话就走,危机处理做的十分粗糙。
  他当时想,自己是太微垣少宗主,哪轮得到旁人来置喙?
  来浣花剑宗,一为正事,二则是为心底的那点念想。一别三十载,差点生死相隔,而他无疾而终的恋情又突然枯木逢春,怎能不叫他心随意动?
  于是冲动的欲念替他做出了选择,一门心思地只想来看一眼,他甚至连见面了说什么都没想好,只是想再看一眼,这个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沈柯心潮起伏,把幼蛟放回方轻鸿手里,说:先放你这里。
  方轻鸿啊了声,皱眉问:他们已经知道了?
  嗯。带回去太危险了,万一我沈柯停顿片刻,改口道:等安全了,再来问你要它。
  方轻鸿体谅地说:行。
  他似是听懂了沈柯的未尽之意,半开玩笑地补充:也别让我管太久啊,回头它要不记得你了怎么办?
  沈柯笑开来,这时候他终于有了点少年人的青涩。
  我他欲言又止。
  方轻鸿斟酌片刻,叹口气道:唉,算了,也分你点吧。
  他取出盛着应龙血的瓶子,倒出四分之一分装好,肉疼地递到沈柯面前:也不是白给你,以后发现有好东西,可要分我一半啊。
  早在应龙血出现的刹那,沈柯体内的经脉血液便如江海般隆隆而动,和方轻鸿手里的血液合鸣。几乎是在瞬间,沈柯就了悟到了它的重要性。
  长指捏紧瓶身,只觉本轻如鸿毛的东西,是如此沉重。
  倘若!沈柯不假思索道。
  白衣青年撩起眼皮,抬眸斜斜朝他看来,嗯?
  沈柯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倘若我能阻止父亲的计划,就会说服他改变对东境的策略,来和剑宗结盟。
  方轻鸿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恐怕不行吧?
  我沈柯扫了眼扶摇,咬牙道:我也能护你周全!
  方轻鸿终于回过味来。
  虽然先前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但你居然来真的啊!
  方轻鸿看着他倔强的脸,叹息一声:你不该如此。
  沈柯:有什么该不该的,千金难买我愿意。
  方轻鸿:你有没有想过,太微垣这样的大宗门,做出的决策会牵连到很多层面?且不论此事,是不是由沈宗主主导,单说你太微垣的布局,是想摧毁剑宗,扶植一个傀儡门派,来达成扩张的目的。直接针对魁首宗门的计划绝非儿戏,岂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打消,就算和剑宗结盟,我们又能给你们什么惠利?恐怕还不如间接操控东域得到的多吧?
  你若一意孤行,势必造成宗门内部的分歧,你要置太微垣弟子、长老于何地?对内,留下无穷祸患;对外,你的身份注定了,你是太微垣的象征,意见相左的这么厉害,让盟友如何看待?怎么执行计划?还凭白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
  你北境要真有两个不安分的,届时方轻鸿严肃的语调在沈柯耳边炸响:沈柯,你又对得起谁?
  你就不能,你就不能沈柯渐渐红了眼眶:想的单纯点吗?我只是
  不想和你为敌啊。
  方轻鸿静静看着他,道:该如何,便如何。
  好,好个该如何便如何。沈柯胸膛起伏,只觉心痛如绞,他不再看方轻鸿: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便冲出结界,负气离去。
  方轻鸿长出口气,走到软塌边,挨着扶摇坐下。太累了。
  他整个人软绵绵地,像没了骨头,往扶摇身上靠。后者身体一瞬间僵硬了下,旋即小心翼翼地放松下来。
  总有些期待是要落空的,你不能满足每个人。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缥缈。
  方轻鸿唉了声,脑袋抵着他的臂膀:是,我知道,可我从前总是尽力去满足别人,也差不多习惯了。他们期待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愿望实现后,眼睛会闪闪发光,那时,我便发自内心的感到满足。
  扶摇:你的愿望谁来实现?
  我的愿望?方轻鸿迷惑地想了会儿,我好像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扶摇:只要活着,都会有私心。
  是吗?如果说希望剑宗的大家能好好活着,那我也算有吧。方轻鸿抬起脸来,兴致勃勃问:那你呢,你有私心吗?
  扶摇看着他,轻声说:有的。
  我也是有私心的。
  他眸如深海,看得无比专注,眼中似只能承载他一人。
  第70章 变天 各怀鬼胎
  入夜, 北境太微垣。
  观星台上,容少微背负双手,仰望星空。彼时晴朗少云, 一轮弦月高悬中天,繁星拱卫,交相辉映。
  万籁俱寂的夤夜,只有风呼啸过雪原的声音,在旷野回荡。
  燕长风上前, 躬身行礼:师尊,查到沈柯的行踪了。他在东境,想必是给那道胎通风报信。
  容少微笑了声:沈铎锋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 生出的儿子却是个痴情种。
  燕长风直起身:他没要弟子寄存在沈宗主那的礼物,目前他身边没有弟子的眼线,也不知他们谈到了什么程度。为防万一,要不要言外之意昭然若揭。
  傀儡的制作依靠太阴玄术, 相当于他们的孩子,共享听觉、共享视觉,是他们监视世间的眼睛。昔年在昆仑宫, 沈柯和方轻鸿暗地里做了什么, 容少微、燕长风都一清二楚。
  甚至燕长风说出东南方有异的话语, 也是在容少微的授意下,刻意引导两人的相遇。
  容少微长叹一声:这一天, 我们等的太久了。
  他回转头,往昔温文含笑的眼睛终于剥下假面,裸呈出蛇的阴冷。我天师一脉自古来,便为太微垣基石,离了我们, 又何来太微垣绵延至今的辉煌?
  锦衣华服,以礼相待?容少微哈了声,嗤之以鼻。沈氏一脉打得好算盘,他把天师架上高堂,享万人敬仰,可有给过什么实质性的好处?我等目前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他笃信我们活不长久,笃信我们注定无法像他们一样,攀登修为的高峰。
  他话锋忽转,斜睨向燕长风:十年前的事,我想你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