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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林落没死,活到现在,也才四十出头。
  这些话一直埋在林落心底,从来没对人说过。
  林落无奈地笑了笑:但还好,我竟然幸运到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林落看向井遇,调侃道:而且还遇到了个这么喜欢我的小粉丝。
  井遇摸了摸怀里的怀表。
  那里面是林落的照片。
  你本来就应该火,井遇认真地说,你画得那么好,以前没火是世人没眼光。
  重生是上天对你的补偿。
  是啊,林落又轻松地笑起来,而且,如果不是死了一回再重生,我就遇不到你了。
  对于林落而言,重生这一次,最大的收获不是他可以再次红起来,而是他遇到了井遇。
  以及拥有了一位爱他的妈妈。
  画廊前,两个人在星光月色下对视着。
  晚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也遇不到你了。井遇弯腰抱住林落。
  花香随着晚风在夜色里浮动。
  同时环抱住林落的还有井遇身上那股熟悉的木质香,温暖沉稳、让人安心的味道。
  他抱住井遇的腰。
  幸好,上天给了他重来的机会,让他们遇见了彼此。
  等林落和井遇回到旅馆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回房间休息了。
  原本打算今晚和夏文秋聊聊,然而林落去看时,发现夏文秋已经睡了。
  林落只好退出来,放轻脚步回房休息。
  接下来几天依旧是写生。
  当然,除了写生,有时候老师也会组织一些集体活动,活跃气氛,让大家娱乐娱乐。
  而林落想跟井遇达到负距离的愿望,在他暴露自己身份之后,变得更加艰难了。
  自从井遇知道他身份后,就对他有种莫名的敬畏心理,以至于井遇都不敢像以前那么逗他了。
  虽然以前林落也没有多喜欢井遇那么逗他(bushi),但现在井遇不逗了,他还有点不适应。
  井遇对林落的态度转变,就连朱惜悦等人都感觉到了。
  他们有点稀奇,好奇问林落,林落只是笑而不语,看看井遇。
  井遇无声叹口气,心道:谁知道他的压力?
  男朋友是世界顶级油画大师,是他粉了十几年的偶像,是周围这一大帮小屁孩心目中的神仙画家。
  他不是还得习惯习惯么?
  在第n次求*失败后,林落绷不住了。
  他趁着别人写生的时候,自己偷偷画了一幅画他和井遇的春宫图。
  因为时间有限,林落画得比较简单,但他高超的画技,还是把春宫图的魅力体现得淋漓尽致。
  画面上的两人都没有穿衣服,肢体纠缠在一起。
  但林落不知道自己在那种时候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只能通过艺术家的眼光进行创作。
  至于井遇的表情就可以直接复刻了。
  画完后,林落甚是满意,把这幅画晾干,趁着休息期间,挂在了他和井遇房间里的床头上。
  他就不信井遇大晚上对着这幅画和脱光了的他,还能毫无反应。
  除非他不是男人。
  但林落知道他其实很男人。
  这天晚上,林落早早地回了房间,洗完澡等着井遇。
  井遇一回来,就看到了挂在床头的那幅画,以及睡衣半敞,露出了圆润肩头的林落。
  他趴在床上,纤细的腰部曲线在睡衣下若隐若现。
  听到脚步声,林落转头对男人一笑:回来了?
  井遇:
  林落身上穿着井遇的睡衣,略长,下面没穿。
  井遇喉结微动,有点热,扯开领口扣子,上前去拉起少年的衣领。
  穿成这样是做什么?
  林落笑盈盈道:当然是勾引你啊。
  他说得坦然大方,还故意转头看向床头那幅画,问:看见这幅画没?
  我画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传神?
  井遇抬眸看了一眼,又低头看向林落,抬起少年的下巴打量一番,似乎在回想。
  半晌,他说:还不够传神。
  林落:嗯?
  井遇捏着他的下巴吻过来,林落立马热烈地回应了。
  如果画画是林落第一喜欢的事情,和井遇接吻得排到第二。
  他抱着井遇的脖子,亲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这个吻才结束。
  你招我的。井遇幽深的眼眸凝视着少年的眼睛,指腹擦过他红肿的唇瓣。
  说完,他一手环着林落的腰,一手托着少年屁股,把人抱起来。
  或许你应该看看自己那时候是什么模样,才能画得更传神。
  井遇一边说一边朝浴室走去。
  林落树袋熊一样挂在男人身上,眨眨眼睛,望了眼床头的画,又转头看向浴室里的镜子。
  哦林落得意地笑了,抬头亲亲男人的耳朵,小声道,那就麻烦井总帮我一把啦。
  勾引成功!
  这一晚,林落可谓是吃了个饱。
  这个荤开得他很多天都不想再开荤,并且也没精力再开荤了。
  并且,他确实通过镜子,看清了自己的表情,为以后的创作提供了充足的素材。
  为期十天的写生很快结束了。
  一班的同学集体乘飞机回国美。
  回去之后,是和往常一样的上课、画画,日子过得平静又丰富多彩。
  回去后,林落依旧住在井遇家里。
  毕竟手还没好,还需要井遇照顾,并且他这手估计再也不会好了,得一直在井遇家住下去。
  一直住到很多很多年后。
  等到多年以后他们的生命走到尽头,也会葬在同一个墓里。
  所谓生同衾,死同穴,古老且永恒的浪漫。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番外。
  第一零二章
  故事的开始是一出俗套的英雄救美。
  夏文秋打小就性格腼腆,在爸爸跑了之后,他更加自卑。
  虽然他和路彬同住在一个村子里,认识对方,却鲜少来往。
  夏西禾的变声期来得比较晚,当同龄的孩子大多已经变声后,他还是幼年时期那把清脆的嗓音。
  那是刚升高一的初秋。
  他被班上男同学堵在厕所里,说要扒下他裤子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男生。
  性子跟个娘们儿似的。
  刚好来上厕所的路彬碰到这场景,便帮他把那些男孩们赶走,警告他们不许欺负同学。
  他是高二的,高一个年级,个子又长得高,在这群新生中很有威慑力。
  男孩们一溜烟跑得飞快,只留下夏文秋独自面对着路彬。
  路彬对他笑了笑,问他:没事吧?
  秋蝉在教学楼外的桂花树上叫个不停,聒噪得很。
  初秋的天气还有点热,高大的男生身上只穿了短袖,大概是刚打完球回来,白色的校服T恤后背被汗湿了。
  夏文秋站在厕所门口等路彬,时不时望望走廊外照进来的明亮阳光。
  他母亲是个温柔而坚韧的女人,他和他母亲一样。
  等到路彬出来,对方看到他,有点惊讶,问他怎么还在这儿。
  他低着头小声说:我还没谢谢你。
  他拿着皱巴巴的十块钱纸币去给路彬买了一听可乐,一包薯片,以及一袋辣条。
  没有父亲之后,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照顾他,还要照顾年迈的外婆,生活很艰辛。
  这十块钱,是夏文秋一个星期的零花钱。
  就这样,两个人熟悉了起来。
  路彬很照顾他,不许别人欺负他,给他讲不会的题,考试考差了会陪伴安慰他。
  夏文秋一直想要个哥哥。
  这样的话,没有了爸爸之后,哥哥就能帮他一起照顾妈妈,可以保护他。
  路彬满足了他这个愿望。
  他管路彬叫哥哥。
  在两方家长的眼里,他们也没觉得两个男孩子走得近有什么问题。
  路彬的父母还叮嘱路彬,让他多照顾夏文秋。
  动心发生在哪一刻,已经不可追溯了。
  即便在分手后,夏文秋也可以清晰地回想起当年两人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路彬就像他晦暗高中生活里一道柔和的光芒,将他照亮。
  他回想起高三第一次月考失利之后,自己躲在教学楼旁的小树林里哭。
  路彬就坐在他旁边,揽着他的肩膀。
  他并不说什么,只是用那双温柔的眼睛凝视着他。
  夏文秋哭完后,会自己擦干眼泪,拿着做得一塌糊涂的试卷让路彬给他指点指点。
  在他眼里,路彬似乎什么都会。
  他还回想起在高三下学期压力最大的时候,他中午也不回宿舍睡觉,在教室里复习,困了便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睡醒时一睁眼,看到路彬就坐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他最喜欢的香草冰淇淋。
  冰淇淋的清凉与甜蜜,至今还残留在夏文秋的舌尖。
  他给路彬分享同一盒冰淇淋,路彬说不要盒子里的,然后吻了他。
  那时候班上没几个同学,仅有的同学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复习,没有人发现他们在靠窗的角落里,在堆积如山的试卷和书本遮挡下,亲密地接吻。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夏文秋的世界很单纯,但他并不傻,他知道路彬喜欢他。
  但他不想因为谈恋爱耽误高考,也不想被妈妈和老师发现他早恋。
  所以在亲吻结束后,他红着脸埋头在卷子里,没有理会路彬的表白。
  我要先高考。他说。
  于是一直等到高考结束,路彬和他正式表白,两人顺理成章地交往。
  初恋是甜蜜的,也是酸涩的,路彬带给夏文秋很多别人难以给他的快乐,也带给他很多别人难以给他的酸楚。
  这种感觉在异地恋之后更加明晰。
  夏文秋每天都很想念路彬,想和他说话,想和他见面,想听他的声音。
  但他们只能隔着数千公里的距离,通过手机小小的屏幕,聊以慰藉。
  夏文秋好多次都后悔,他是不是不应该跑那么远来国美上学,就近在家乡上一所美院不也可以吗?
  虽然油画系没有国美那么好,但他也没什么大志向,没想过像林落那样,做个一幅画卖几百万几千万的大画家。
  尤其是在看到林落和井遇天天腻歪在一起,甜蜜耳语,说说笑笑的时候。
  尤其是在他感觉哥哥似乎不是那么喜欢他了的时候。
  但是林落告诉他,不能这么想。
  如果那个人会变心,是不管他在哪儿的。
  夏文秋以为他会因异地恋和哥哥渐行渐远,会在彼此的猜疑争吵中耗尽所有喜欢,最终狼狈地分手。
  可他没想到的是,分手远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更惨烈。
  那是大一的寒假。
  春节期间,两个异地恋了半年的小伙子在重逢后,挤在一张小床上说着情话。
  怪他们不够谨慎,明知道家里的隔音不好,还不小点儿声。
  当路彬的妈妈敲开路彬卧室房门的时候,屋里两个抱在一起的年轻男孩都傻掉了。
  他们都还没满二十岁,凭着一腔爱意紧紧地拥抱着彼此,面对着长辈黑沉的脸色也舍不得对方被伤害。
  那是夏文秋第一次看到路彬的妈妈对自己露出那样可怕的表情。
  充满嫌恶与暴怒,恨不得他立刻消失。
  夏文秋其实不怕。
  他总是被人讨厌的。
  小时候大人们常对他开玩笑,说是因为他不乖不懂事,爸爸才会不要他和妈妈。
  长大了男同学们总是拿他开玩笑,说他像个大姑娘。
  他也知道在同性恋婚姻刚合法化的年代里,歧视依旧是存在的,并且根深蒂固。
  他不怕被辱骂被嘲笑,但他不希望哥哥被伤害。
  被发现后,路彬妈妈把他的妈妈找来,指责他是个小变态。
  妈妈惶惑不解的目光刺痛了夏文秋,妈妈没有责怪他,抱着他说都怪她自己不好,没能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才会让人走入歧途。
  最让夏文秋无法接受的,是暴怒的路爸爸拿起椅子就朝路彬身上砸。
  他从来不知道,平时那么温文尔雅的男人,会在面对儿子是个同性恋时变得这么可怕。
  看到路彬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鼻血弄脏了胸前的衣服,夏文秋几乎是立刻就妥协了。
  他说:我们分手。
  路彬躺在地上,用错愕而痛惜的目光看着他。
  夏文秋强调了一遍:哥哥,我们分手吧。
  夏文秋看到路彬哭了,眼泪融进鲜血里。
  他从来没见过路彬哭。
  夏文秋硬起心肠不看他,握着妈妈的手说:妈,我们回去吧。
  回到家,他就把路彬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并且连夜买火车票,早早地来到学校,成为宿舍里第一个回学校的人。
  在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卧铺上,夏文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想到路彬在他离开前看他的那个眼神,就忍不住掉眼泪。
  他哭了一路,回到宿舍后,独自在冷冰冰的宿舍里没日没夜地画画。
  他突然能明白林落了,那个享誉世界的大画家。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身处困厄,只有画画能拯救他们。
  夏文秋没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的舍友们。
  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他和哥哥之间就这样吧,就算告诉他们也没什么意义。
  另一方面是不敢,他知道自己怯懦,看林落那么大方地和井遇交往,肯定也会遭受到各种阻力,他都无所畏惧。
  而自己相比林落,就像个缩头乌龟。
  嘴里说着为了哥哥好,实际上哥哥和他分手了,一定会难过的吧。
  上学的生活日复一日,平淡无波。
  夏文秋沉浸在画画中,很少去回想和路彬之间的事情,但那个人还是会无孔不入,从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溜进他的脑海。
  夏文秋没想到路彬会来见他。
  在这一年的初夏,某一个小长假,下了雨的周六清晨,舍友们早早地叫他起床,说是一起出去写生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