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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边有机灵又胆子大的,上前试探着探了探鼻息,摇了摇头道:死了。
  好像是咱们道门的吧?
  这不是外门弟子的法袍吗?
  好像是,我好像见过他,是个外门的长老来着
  一时间几个人都凑了上来,盯着郑东建身上的法袍辨认衣服上的花纹,何平生也觉得这张脸脸熟,但毕竟是自己杀的,也不忍心多看,赶紧招了个小弟子:既然是外门的,那就不是普通人,死了也就死了,跟掌门说一声吧,好歹也是个长老。
  那好,我去跟掌门报告!
  算了算了,大家一起去吧。何师兄也是为了给我们演示剑招才误杀了他,我们大家一起求求情,别让何师兄受罚。
  也好也好。几个人又像来时一样簇拥着何平生走进山门,同样有说有笑。
  等几个人走了,一个身影从密密麻麻的树林中错身走出,在郑东建的身边蹲下来对着他的尸体看了看,脸上浮出一丝嘲笑来:果然死了。
  你恨他啊?一簇黑毛从他的肩膀上窜出来,接着是漆黑的爪子,再然后是全黑的整只猫身,小黑猫蹲在他肩头舔了舔自己的毛,他怎么招惹你了,还是招惹你师父了?
  来人正是季千山和小黑猫,季千山笑了笑,从自己肩头把小黑猫扯下来扔到郑东建的尸体上:没招惹我,也没来得及招惹我师父。
  那他死了你怎么那么高兴啊?小黑猫扑在郑东建的尸体上,四只爪子接连扒拉着,把他身上的法袍撕得粉碎。
  他不死就是我死了。季千山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而危险,他的语气轻轻,你见没见过一种人,因为觉得自己会死于刀剑,所以怨恨刀剑,以至于苦心孤诣地要杀掉所有使刀剑的人?
  有病?小黑猫喵了一声,继续勤勤恳恳地工作,他杀得完?
  季千山的语气里有一丝疲惫,他有些可怜地看了一眼血泊里的郑东建:谁知道呢?那可能是上辈子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千山: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活了几辈子了(点烟
  第十五章
  (十五)
  千山呢?周几道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腿脚迅速地从门外窜了进来,汤碗上热气蒸腾,他着急忙慌地端进来赶紧放在桌子上,吹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头捏了捏耳垂,嚯嚯,真烫。
  陆敬桥坐在桌子旁,手里塞了一个玻璃碗,碗里塞满了生菜叶子和黄瓜条,一边吃一边摇摇头:不知道啊。
  他吃饭速度很快,填满一嘴之后就牢牢地闭上嘴巴,两排牙不停地嚼来嚼去,姿势优雅的同时也不失渡劫期修道者的风度,最重要的是他说话也不耽误吃饭,一碗生菜一会儿就吃完了。
  陆敬桥吃饭的速度看得周几道心里疼得直抽抽,心中哀嚎着流泪道: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纯天然无公害蔬菜啊,能卖很多钱的。渡劫期的人就能吃得这么多吗?
  凌云殿是妥妥的个人崇拜主义门派,全门派以方晏初马首是瞻,方晏初开心他们就高兴,方晏初皱皱眉他们能操心一整天,方晏初闭关睡觉他们就找个地方晒太阳,半天也不带翻身的。所以做饭这种全门派生死存亡的大事,是绝对不敢惊动方晏初的。
  但是陆敬桥就跟方晏初不是一回事儿了,渡劫期又怎么样,蓬莱登仙的那一群老不死到了凌云殿也得老老实实干活。
  陆师兄来帮道童们端东西吧。周几道放下汤碗,转身强行推着陆敬桥往外走,一个侧身让开同样端着一道菜走进来的小道童,小心叮嘱道,这一碟送到小师叔面前,小师叔爱吃这个。
  侧身而过的那一碟点心精致而小巧,近乎透明的酥皮里包裹着翠玉似的一片叶子,一碟里只有五个,团在一起摆成了一朵花一样的形状,一看就新鲜好吃。陆敬桥馋得眼神都快贴在盘子上了,悄悄咽了咽口水问道:我记得几年前小师叔还不太爱吃点心,怎么最近换口味了?
  周几道惯于察言观色,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这碟点心是把这位陆师兄的馋虫给勾起来了,赶紧挡住他的眼神,给小道童挥挥手让他赶紧送进去,解释道:陆师兄有所不知,自从咱们季千山小师弟来了之后全权接手了小师叔的饭食,这道点心是季千山小师弟亲自给做的,我们只是给端上来而已。
  这样啊陆敬桥了然地点点头,迅速俯身到周几道耳边,小声套近乎,那能给我吃两个不?
  恐怕周几道想起平日里季千山宝贝这道点心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他们多看两眼都要被季千山在小师叔那边穿小鞋的经历,瘪着嘴摇了摇头,不行。
  没事,小师叔吃得少,我吃小师叔剩下的就行了。
  周几道看着陆敬桥自信满满,大摇大摆的背影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心道这个陆师兄真是不了解情况,几年前的小师叔跟现在的小师叔能一样吗?
  几年前的小师叔还安于清贫,骑着一辆快散架的二八走天下呢,可现在呢?连他屋子里的那个大收音机都被季千山给扔了。
  他已经被季千山养的不像当年的小师叔了!
  不过这并不怪陆敬桥,毕竟没有亲眼见到,谁能想到几年前的小师叔能在八点之前起床,早饭还吃两个蛋黄呢?
  凌云殿前厅。
  紧闭的前厅大门阻隔了来自凌云殿的一切喧嚣。烛光昏暗地晃动着,映照着破旧的桌案。方晏初伸手把锁链制成的小小牢笼放在香炉前,香炉上稳稳当当地立着三根香,两短一长。
  香炉案子后面是摆的如山一般高的牌位,最高的那一位上几乎摆到了殿顶上,方晏初抬头也看不见上面的字。他从手边的香盒子里挑挑拣拣拿出了三根香,按照从长到短的顺序排在手心里。
  方晏初点香额方式很特别,右手执着三根香排成一排倒着放在手里,大拇指抵在最上头,左手轻轻捻过下面的香头,便有青烟从香头上冒出,他随口吹了一下然后倒着插进香炉里。
  青烟袅袅,模糊了他的面庞,方晏初在烟气里呼了口气道:天道在上,今日我对人间出手,度化万鬼,但生魂无辜,我会送他们回去。
  度化万鬼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尽管方晏初表现得轻松自如,但现如今他完全经不起高强度的消耗,更何况今天他又动了剑。
  方晏初微微转动细长的手腕,右手大拇指轻轻拂过手腕和手掌接口处的一块皮肤。青紫的血管微微搏动着,在薄得透明的皮肤上显示出一种鲜活的尚且冒着热气的生命力。一线血红隐约从皮肤下透出,那一道血迹已经变得极轻极淡,而且还在持续变淡,好像被血肉渐渐吃了进去一样。
  辛苦了。他拍着自己左边的胳膊,像安抚一个多年老友一样,今天情况危急,下次不会轻易请你出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的胳膊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结白如玉的胳膊上隐隐浮起一道道青黑的纹路。那纹路相互纠缠着从他的指尖一直传到小臂,又沿着小臂的皮肤渐渐上爬,隐没在挽起的衣袖下,又从衣领下钻出攀满锁骨。
  那青黑的纹路既没有任何规律也没有任何形象,只是像一团乱草一样反复纠缠着,攀附在他雪白的肌肤上显出一种狰狞而又邪意的美感。
  方晏初没管自己身上不断出现又隐没的纹路,只是轻轻拍了拍手腕上那道即将完全消失的红痕,淡淡道:今天你见了血,别太兴奋了。
  方晏初吹熄烛火,退了两步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顿住脚步闭着眼睛站了几息,不耐烦地朝身后挥了挥手:季千山是什么人我自然知道,你们就不要跟着操心了。
  他话音未落,就听得殿门哐当一声,门外的风声人声轰然灌进来,一个清亮的声音拔地而起:师父你找我啊?怎么不开灯啊?
  猛然亮起来的灯光照得整个前厅亮堂堂的,在屋内四角安置的灯光投射下来把人的影子都照得虚虚的,这个大殿里面没有秘密。季千山满脸笑意地迎上来,抱住方晏初的胳膊:师父,你在这儿干嘛?掌门他们等着我们吃饭呢。
  方晏初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桌案,又垂下眼神看了一眼光洁的手臂,若无其事地把袖子放下来理好:没事。你去做什么了?
  抓小黑猫啊。高高地提起右手,季千山手里捏着小黑猫的后颈,小黑猫一脸的生不如死,四只爪子低垂在身侧,无精打采地配合着喵了一声。他把小黑猫的爪子拎起来给方晏初看了一眼,它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看看爪子里还有碎布屑呢。
  煞气成妖本就不该关在笼子里。方晏初对小黑猫的态度一直都是视而不见,经过季千山提醒才勉强打起精神来看了两眼,说了两句公道话,这些邪物轻易不受天道管制,你不该把它关进笼子,若是关了就该关好,别让它随随便便就跑出来。
  像我一样吗?季千山把脸凑到他面前去,笑容可掬地展现着自己的半边脸颊,我身上也有好些煞气,师父要是想关我我肯定不会反抗的。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方晏初,乖乖巧巧,就差把自己好好地捆起来再搞个小笼子锁着了。但是方晏初又不是什么变态,他从不屑于用囚禁的方式解决问题,就算是千年前的冥火之灾他也就是直接杀上蓬莱了事,对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法更不感兴趣。
  季千山看得出他不愿意关自己,眉目间居然还有两分失落,垂下眼角哦了一声:那师父什么时候想关我一定告诉我啊。我们先去吃饭。
  凌云殿的晚宴绝对是修道界数一数二的饭食,虽然说修道者修到筑基就能辟谷,但是民以食为天,吃喝乃是人间大事,能吃饭大家就就绝对不选择饿着。
  这时候门派饭食的水平就决定了门内弟子的幸福指数了,修道界的几大门派,凌云殿的晚宴精致、兰若寺的素斋味美,至于道门组织嘛,道门组织没啥拿得出手的,但是他们有钱啊,吃米其林三星完全不在话下。
  而自从季千山来到凌云殿后,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做法,好吃不说而且还总能合上方晏初的胃口,凌云殿全门派的生活质量都有了显著提高。
  但是再提高有些特权也是小师叔专有的,别人只能一边看着小师叔吃一边流口水。季千山自然地在方晏初身边落座,从面前的盘子夹了一小块点心送到他嘴边:师父,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你尝尝。
  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陆敬桥,不屑地看了一眼他碗里的几片生菜叶子,嘴角勾起一抹骄傲的弧度,他温柔地问道:师父,好吃吗?
  嗯,不错。这点心做得确实合方晏初的胃口,而且一口一个,吃着一点都不累,他将碟子推了推,你们也吃,小陆吃吗?
  陆敬桥正要摸起筷子,就见季千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住碟子的边缘,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说话语气却十分温柔,他说:师父,这可是我亲自做给你的,都是徒弟的一片心意。陆师兄要是想吃,我再给他做一份就是了。
  他既然拿出心意来说事了,就是想让方晏初全都吃完了,何况他说话又十分在理,考虑得很是周全,方晏初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徒弟收得还是不错的,捻起筷子来又吃了一块:好吧,那我都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几十年后的季千山:师父,囚禁好不好玩?
  方晏初:好玩,要是关的不是我就更好玩了。
  第十六章
  (十六)
  吃过晚饭,按照陆敬桥的习惯就应该找个地方趴着睡觉了,他这一族早晨和黄昏的时候精神特别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物钟特别准,平时八点钟准能睡着。
  再加上陆敬桥虽然算得上是千年来天赋最好的修道者,但他才一千岁啊。妖族一旦踏上修道的道路,寿命就特别长,长的像是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其他妖族没有这么长寿也差不太多了,特别是鹿妖一族,常以长寿著称,一千岁在族里算起来也就还是个孩子。
  我们少年妖族也是要睡眠的啊!
  陆敬桥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手上的钻表,表上显示着现在即将接近北京时间凌晨一点,入夜子时。
  崇明的秋天秉承着所有秋天的脾气,更深露重,入了夜更是气温骤降,陆敬桥守在巷子口直面穿堂风,被一阵一阵的冷风吹得直打哆嗦。
  什么时候才到啊?他一边缩着手臂不停摩挲着胳膊,一边不住地把眼神落到自己的手表上。
  表盘上闪烁着绿莹莹的光芒,在绿光的照耀下几颗钻石的光隐隐透出来,在表盘上投射出了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分针脚步蹒跚地移动着,渐渐地接近表盘正上方的数字。
  陆敬桥轻轻转了转手腕,表盘上标定的数字12突然像是一缕烟气一样上浮起来,再落在表盘上的时候猛然模糊了一瞬。再看时整只表盘都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罗盘,正上方的12正好落成了一个死字。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死门正是最凶险的一门。不过风水学上固定的死门方位是西南方位,死门位居西南坤宫,所以一般情况下大门不宜朝向西南方位。但今日这一卦,死门位居正北,落在北方坎宫,是绝处逢生的卦象。
  看着落下来的死字,陆敬桥拍了拍胸脯,舒了口气,眼见着那根分针像个小脚老太太似的渐渐挪动到正上方,跟那个死字渐渐重合。
  梆长长的更漏声从巷子的更深入传来,木制梆子击打在一起的声音在狭小的巷子里撞来撞去,飘飘荡荡地传进了陆敬桥的耳朵里。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呢?陆敬桥撇了撇嘴,靠在墙上心里头翻了个白眼,踢了一脚脚边上的铜盆,盆子里未燃尽的纸灰飘飘摇摇地往上飞了一截,又像是被什么拦住了似的,又飘了下去。
  小巷里又响起了一声更:梆
  没想到来人这么难缠,陆敬桥只好蹲下身来捡起手边的一根小棍子搅了搅铜盆里的纸灰,纸灰复燃,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钱扔了进去,蓝紫色的火苗噌得一下烧了起来,他拉长了声音朝小巷深处喊了一句,请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