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一时陷入了沉默中,现在有娘家撑腰倒也作罢,以后嫁人了可就不能这么放肆了,总要受几分管束。
也不知隔了多久,秦老夫人道:“如今孩子也大了,等她回来了咱们好好问问她,看她是怎么想的。”
秦致坤点头,“暂且也只能这般。”又道,“她毕竟跟珍娘不一样,珍娘嫁过人,又是自己当家,她却是还未出阁的女郎,多少都有些顾忌的。”
秦老夫人:“唔,是得好好说说这事。”
隔了几日秦宛如回来,秦老夫人把她叫进房里,先问了问庄子里的情形,而后才说起她以后的婚嫁问题。
秦宛如倒没有放到心上,秦老夫人却关心,严肃道:“三丫头以后总是要嫁人的,不管你嫁官家,商贾还是平民,总会受到约束。”
秦宛如拿着一只梨啃食,等着她的下文。
秦老夫人继续说道:“你可曾想过,以后嫁人了还要继续种你的白叠子吗?”
秦宛如点头,“种啊,怎么不种了?”顿了顿,“我找有地的农民就可以继续种了。”
秦老夫人:“……”
她也不知是气还是笑,没好气道:“祖母是正儿八经问你话呢,别插科打诨。”
秦宛如也认真道:“当初织女娘娘收我继承衣钵,哪能半途而废呢,不管我以后嫁没嫁人,孙女儿都是会走这条路的。”
秦老夫人沉默不语。
秦宛如:“祖母咱们能不能把眼界放开一点?”
秦老夫人:“???”
秦宛如暗搓搓道:“给秦家招上门女婿不好吗?”
秦老夫人:“……”
秦宛如:“又或者花钱买听话又漂亮的小郎君来伺候我不好吗?”
秦老夫人被气笑了,指了指她道:“你阿娘若是知道你胡作非为,非得打断你的腿。”
秦宛如摆手,“我是正儿八经的呢,呆在娘家多好啊,有你们护着纵容着,我何必嫁出去讨婆家嫌弃?”
这话把秦老夫人给问愣住了,一时竟不知作何回答。
秦宛如继续道:“反正爹娘都想留一个在家里,二姐是留不住的,明年多半会有喜事。小的两个还要养几年,我和珍娘表姐协作得挺开心,我们还会继续走下去,那就留我在家里便好了,一举两得。”
“你真这么想的?”
秦宛如又咬了一口梨,点头道:“我早就是这么打算的,好端端的何必找个婆家约束我,不是自讨苦吃吗?”
秦老夫人:“我和你父亲也是担心这个。”
秦宛如摆手,“没有哪个婆家会容忍自家媳妇儿抛头露面跟外头的男人打交道的,我也不强求,那就不要婆家好了,还能省不少破事儿。”顿了顿,“像表姐那样当寡妇也不错。”
这话委实不吉利,秦老夫人打了她一板,差点把她手中的梨打掉了,幸亏她动作敏捷抢得快。
“你当你表姐愿意这样么?”又道,“哪个女郎不盼着婚姻美满,她嫁了两次,也着实不易。”
秦宛如后知后觉,“我看她平时大大咧咧,跟我一样没心没肺,我俩经常打闹在一起,也没见她伤春悲秋的。”
秦老夫人:“那是她想得开。”
这话秦宛如倒是认同的,点头道:“她性格好,什么事都看得开,是个直爽人,我也喜欢跟她处。”
秦老夫人试探问:“你们都在张家胡同来往这么久了,可有听到媒人上门打听?”
秦宛如八卦道:“有,好几拨了。”
“可有合适的?”
“嗐,说句不好听的,还不是贪图表姐家有点钱财,想来吃绝户。”顿了顿,“上一回那个去年才死了媳妇儿,今年就差媒人上门来讨表姐,被打发了,谁稀罕那破玩意儿。”
“这样的人家要不得,薄情。”
“表姐也是这样说的,我们也这么觉得,她现在也没这些心思,只想把白叠子种出来,还有魏州姨母那边把女户立了,省得被段家人惦记。”
秦老夫人叹道:“倒是难为她了。”
秦宛如:“不难为,以后我们会一块儿走,相互扶持走到头。”
第111章 老实人 感谢支持晋江正版的小可爱!!……
她说得诚挚, 可见是对段珍娘上心的。
秦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对这个孙女儿喜爱得紧,跟个小太阳似的, 只要是能被她照到的地方, 总会给人温暖舒心。
这点极其难得。
似想起了什么, 秦老夫人好奇问:“方才你说明年多半会有喜事, 可是当真?”
秦宛如点头, “当真。”
当即附耳嘀咕了几句, 秦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高兴道:“好, 好。”
秦宛如笑盈盈问:“祖母高兴吧?”
秦老夫人点头,“高兴,知根知底的,把你二姐放在眼皮子底下我们也放心了。”
“嗯, 她就是个小霸王,走到哪儿都是小霸王。”
“有人愿意纵着她也是极好的。”
“二姐也是个拎得清的, 我就喜欢她这性子,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不是稀里糊涂。”又道, “咱们家里的姐妹们都是有见解的,得多亏父亲和祖母你们偏宠, 没有重男轻女。”
“当初我也曾跟你阿娘说过,不论男女都是秦家的骨肉,命里没有也不强求, 她还老是怕我们母子有怨言。我们秦家小门小户,不讲究这些,又不是家里头有金山银山要男丁继承, 也没什么家业。”
“祖母你真好。”
“是你们爹好,是个知冷热的实诚人,知道感恩。”
“那也是祖母你教养出来的,没有你的引导,爹也不会有今日。”
“你这张嘴,忒会哄人了。”
秦老夫人被她哄得委实高兴,祖孙二人唠了许久秦宛如才回了后宅。
当天晚上下了一场暴雨,地气被蒸发,一下子凉爽不少。
翌日秦宛如去张家胡同,路过范家时她特地看了两眼,门是关着的,多半是出去了。
抵达段家,见段珍娘正指使家奴把院子里的海棠修剪,一个夏天长得着实茂盛。
秦宛如站在一旁看了会儿,段珍娘道:“三妹,屋里有炸白鲦。”
听到炸白鲦,秦宛如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立马去庖厨拿。
是麻辣口的。
秦宛如觉得过瘾,把它当小零食吃,咬进嘴里嘎吱脆,连着骨头鱼刺嚼碎吞进肚里。庖厨里还有酸梅汤饮,若是觉得渴了来一口,酸酸甜甜的特解腻。
吃了几只炸白鲦,喝了一碗酸梅汤,秦宛如满足了。
人们把海棠树枝丫修剪得差不多时,忽见一妇人前来。
那妇人穿得体面,一身杏色衣袍,梳着讲究的圆髻,化着时下流行的妆容,莫约四十岁的年纪,瞧着面生,不是张家胡同的人。
她看大门开着,探头问:“请问这里是段家吗?”
众人全都看向她,段珍娘道:“是段家,你是?”
妇人笑道:“我姓许,人称许六娘,是官媒。”
秦宛如来了兴致,好奇问:“是来给我珍娘表姐说亲的吗?”
许六娘点头,“正是。”
院子里的人们对媒人的态度颇轻蔑,只怕又是哪家来吃绝户了。
段珍娘也是这个态度,上下打量许六娘道:“哪家又想来打我这寡妇的主意了?”
这话委实不好听,许六娘脸上有些绷不住,忙摆手道:“段娘子误会了,这回我是替平遥坊郑家来的,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武官。”
听到武官,众人都有些诧异。
段珍娘笑问:“真的假的,许娘子可莫要哄我。”
许六娘正色道:“自然是真的了,且还没娶过媳妇儿呢。”
众人皆是半信半疑。
柳婆子一听有点来头,忙把她请进院子。段珍娘把她带去了前厅说事,秦宛如则屁颠屁颠地跟了去。
院子里的仆人们窃窃私语。
柳婆子去备茶水,许六娘坐到椅子上,笑眯眯道:“今日我前来是要向段娘子你道喜的,平遥坊郑家的家境也算富裕,他们家的二郎有备身官衔,正六品下,且未曾娶过妻,与你匹配也不会亏待你。”
听到这话,段珍娘看向秦宛如,显然是不信的,“武官?”
许六娘答道:“对,武官。”
秦宛如也觉得奇怪,问:“多大的年纪还未娶过妻?”
许六娘:“二十四岁了。”
段珍娘越听越觉得不对味,一个有官衔在身的男人,且家境富裕,再不济也不至于落到要娶商贾女的地步,而且还是嫁过人的寡妇。
“他是不是生得奇丑无比?”
许六娘忙摆手,“不丑,就是是个粗人。”又道,“郑二郎行伍出身,性格爽朗,不像其他郎君那般心细,比起来是要糙些。”
段珍娘又问:“那他是不是有毛病?”
许六娘:“没毛病。”
段珍娘奇了,直言问:“他既没毛病又不貌丑,且是武官,家境也不差,为何落到要讨寡妇的地步?”
秦宛如也道:“是啊,二十四岁也算不得年纪太大。”
许六娘迟疑了阵儿,才道:“这中间确实有些缘故。”
段珍娘打趣道:“能有什么缘故,要不就是身体有毛病,要不就是生得太丑,难不成还像我这般八字大克夫不成?”
她原本是开玩笑,哪晓得一语成谶,许六娘道:“段娘子还真是说对了,郑二郎的八字确实有点大。”
段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