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想象, 这个小姑娘是刚刚闯入假山的人。她看她的时候, 怯怯的小眼神像猫崽一样, 还会脸红, 可对上谢圆的时候却那样勇敢。
她一点没有因为山洞里的事看轻她, 她那样好, 她愿不愿意做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谢九紧张地伸出手去,握住白缪的手:“姑娘,我...我叫啾啾。”她说的是自己记忆中唯一记得的名字。
白缪被握住手,屏住了呼吸, 猫脑袋有些卡壳,无措地回头看佘舟野,得到一个鼓励的笑。
崽崽大了,是应该交朋友了。
小表妹从小就是个不错的孩子。
白缪得到鼓励,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只手回握她:“白缪。”
“啾啾是哪个啾,是小鸟吗?”
眼前小姑娘睁大眼睛问她,谢九点点头:“小肥啾的啾,她们还叫过我小麻雀,我不是小麻雀,我就是啾啾。”
“你是缪缪,我是啾啾,你看,我们天生就该是好朋友。”新朋友谢啾啾道,她真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
白缪想了想,有些同情,新朋友看来佘舟野一样,脑子有点笨,猫猫和肥啾怎么会是天生好朋友呢。
猫猫只会伸出爪子抓住小肥啾,把它叼嘴里玩,然后再嗷呜一口吞下去。
连啾毛都不会剩。
但没关系,既然已经是猫猫的好朋友,那她不会嗷呜一口叼了她的。
两个女孩子的友谊就是来得莫名其妙,两个男孩子羡慕地看着她们握在一起的手。
插不进去。
“你这次回来立了大功,准备向皇上要什么赏。”佘舟野给自家小姑娘和小表妹续了一杯热茶,转头问宋戎。
“我想向谢家提亲,再向皇上请旨。”
“难”佘舟野往后靠,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恐怕我祖母会留小表妹一留。”
宋戎手指轻抚着扇骨:“你也看到了,她不适合留在这,你们比我了解渠芳夫人。”
谢圆敢这么明目张胆,吃定了背后有佘渠芳会为她撑腰。
一个是少时走丢的亲女,但她的身世遭遇像一根针,刺进谢渠芳的心里。这个女儿注定嫁不好,但她会尽心选一个适合的。
一个是陪伴自己走出伤心的过继女,金银堆起来的姑娘,长在心头。这个女儿,这么多年的培养,必能做世家妇。
佘渠芳会向着谁,会让谁委屈,真的难说。
“谢家这些年,日益衰落,要想将女儿嫁到更高的门楣是不可能,渠芳夫人会受得了女儿低嫁?她还有一个机会必定会抓住,你说她选谢九还是选谢圆。”
宋戎拿起茶杯,折扇扇骨在石桌上敲敲:“佘大人这肥水,她不会舍得流外人田。”
“你家这位,小心一点。”
佘舟野瞪了他一眼,快速地扫了白缪一下,见她没注意这边的话,似笑非笑:“那也要我答应。”
佘舟野就是那种不管你谁,招惹了他,你就得反省一下有没有什么遗嘱未嘱托完的人。
他对白缪对祖母这些亲近之人是一个样,对百姓是一个样,对朝中大臣又是另一个样。
首辅凶残冷血,麻木不仁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渠芳夫人早年离家,和他并不亲厚,甚至打着他的名头做过许多事。
小事他不追究,但不代表大事也能越过他,替他做某些决定。
若她做了不该做的,把念头打到不该打的人身上,那她这个夫人,也做到头了。
“宋某就先走一步,改日请大人喝酒。”
宋戎起身,拉上谢九,两个小姑娘处上了感情,离别的时候眼睛亮亮的,饱含感情。
白缪一双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她:“小肥啾,你要来找我玩啊,我家在,我家在...”
在哪,她忘了。
白缪求助地望着佘舟野,伸手揪住他袖子,摇了摇。
佘舟野低头快速提醒:“猫儿巷,老槐树,左拐第一家。”
“在猫儿巷,左拐第一家,有棵老槐树的就是!”
萧瑟的风中,白缪鼻尖白生生的,她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家里是什么样,并不断嘱咐谢九:“你一定要来,要来找我玩啊。”
谢九看向自己表哥,在他好笑的点头下,眼神骤然明亮,挥手和缪缪崽崽告别:“等我回家后,我一定会来的!”
“我等你~”缪缪和她挥手。
再出去,谢九和宋戎就不便走在一起了。
分离的时候,宋戎拍了一下佘舟野的肩膀,小声道:“多谢了。”
“大舅哥。”
佘舟野目光扫过去,扫到他落在肩上的手。
宋戎将手挪开,长眉一挑,示意:“行行行,不摸你,走了。”
白缪看了一眼,这个宋大人虽然吊儿郎当的,但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
她偷偷凑过去,说起悄悄话:“他竟然长得这么美。”
说话间,她的头发垂落在佘舟野肩膀上,有些细碎的头发拂过他的耳朵,又轻又软。
佘舟野揉了一下耳朵:“你很喜欢?”
白缪左右看了一下,确认宋大人两人听不见:“喜欢啊,你不喜欢美人吗。”
佘舟野抿起嘴巴,心里烦躁。
她喜欢宋戎那样的,她是喜欢长得美艳的男子?
那她喜欢他吗?他长得不是美艳那款的,真是糟心啊。
白缪见他一直没回答,反而有些不开心起来,还死死盯着宋戎的背影看。
她追问:“原来你真的不喜欢美人啊。”
佘舟野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原来”,皱了下眉头,看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他吐出一口气,仿佛认了一般,认真道:“喜欢。”
白缪心满意足地坐回凳子,捧着茶杯暖手。
佘舟野小声嚅喏:“你就长得挺美的。”
-
一个时辰后。
湖心岛边停靠了多只画舫,岛边的碎石被人用土填平,铺上了木板。
白缪就站在木板上,被佘舟野咯吱窝夹住,提溜上了船。
上船前她在谢圆那边的队伍里看到了小肥啾,小肥啾也看到了她,她俩相互眨了眨眼睛就快乐得不行。
她上了船还捧着小心脏,扑在软乎乎的榻上,这是好朋友之间独有的信号。
她也是有好朋友的猫猫了。
她的好朋友还是一只小肥啾呢。
回去的船是乘的画舫,佘舟野独自一艘,其余的人一艘。
画舫直接从内秦淮河走,能快速到谢家。
白缪回程中想自己的好朋友,她打开房间里的窗户,白茫茫的水面上只有渺茫的水汽。
另一艘画舫和他们隔了好远。
白缪头发被迎面的湖何风吹乱,头上珠钗上的毛毛乱飞。她长着嘴巴,白色的气从嘴巴里呼出去,一会儿就不见了。
她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了,还是没有看到小肥啾。
对了,外面那么冷,小肥啾那么瘦,肯定会受不了,她应该在船里的房间藏着才对。
缪缪点头,是这样。
佘舟野见她整个小屁股撅起来探出去,脚要翘不翘,半个身子都在船窗外,快吓死了。
他连忙过去,撩开自己的大氅,将她裹到大氅里:“进来吧,一会儿下船就能看到了。”
白缪点头,任由他扯着领子扯回去。冰凉的脸贴到佘舟野的胸膛上,她将手缩起来,缩进衣服里捏住,然后钻进他的袖子。
少年人火热的体温很快就将她暖回来。
白缪缩在狐毛披风里的小脸白生生的,她笑得像一个小狐狸:“冻不冻手,你冻不冻手。”
佘舟野摇头。
白缪又把手收回来,身上暖和了,但她手指还是凉的。
她把手贴在佘舟野脖子上:“这样呢。”
“这样脖子冻吗?”
佘舟野脖子一下子被冰冷的手指贴住,她手指感受到了温暖好往下钻了钻。
佘舟野一下子僵住,背脊都发抖,但他还是咬着牙齿,眼睛都有点红了,他摇头:“不冷。”
白缪鼓着嘴巴,神色狡黠,不怀好意地把手往上。
她手指甲薄薄的,本来就白玉生生的手指,像葱白一样,被冷风一吹一冻,此指尖都是红红的。
一白,一红,又凉又柔。
生生要人命。
她手指迎着光,佘舟野盯着,感觉像透明的一般。
然后,她手指轻轻覆盖在他下巴上,慢慢往上。
一点一点的。
先是食指。
然后是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