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洗手池的镜子前,嘴角微微弯起一些弧度,和刚刚的笑容一模一样,这样重复了几次,而笑脸也如同复制黏贴一般。
慢慢走回教室时,林如玉看到楼下教室里的课桌,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个恶心的男生在第一次试图用沾了口水的手碰她脸时,下一刻她的凳子就狠狠地砸向了他。她的书包被骗得万人践踏,那始作俑者就只能看着自己的书包被扔下楼后的空地,一本本捡回自己的书。
既然没有人保护她,那她自己保护自己,有什么不对,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场忍耐已久的爆发了。
回到教室时,教室里一片和谐,明月和单志强已经在那里有说有笑地聊着天了,徐宣简直快要以为自己刚刚是做了一场梦了。
“徐宣,你回来啦!快过来,刘洋说有事和你说呢!”明月兴高采烈的和他招手,徐宣梦游似的走到了自己的位子旁边。
看见他走过来,单志强有些别扭得别过头去。
刘洋,也就是坐在他后面的人,有些不好意思道,“徐宣,大课间的时候对不起啊,我把水杯碰倒了烫到你了,你现在还碍不碍事啊。”
听见刘洋的道歉,徐宣受宠若惊,头摇地像是拨浪鼓,“我没事的。”
“被开水烫到肯定疼啊,以后一定要注意些。”明月立刻阻止了这幅卑微的模样,又用胳膊肘捣了捣假装看书的单志强,“大家都是同学,和谐共处友爱互敬,是不是,男子汉们!”
单志强胡乱应了声嗯,明月也不逼他,上课铃正好在此刻响起,她笑着回了自己的座位,还不忘给徐宣一个安心的眼神。
林如玉回来时本以为能看到一场针锋对决,结果却看见明月居然在和单志强他们笑容满面地传着小纸条,面对她不解的目光,明月偷偷小声道,“都说了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又不是真正的坏孩子,哪有十六七岁小男生不讨人厌的,能解决问题总比制造问题要靠谱是不是!”
就这么简单?
面对明月揶揄的目光,林如玉没由来的心虚,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生物老师飘向她们的眼神,只好放弃追问,认真听课。
中午吃饭时,余思文已经帮明月打好了菜,明月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句话,杨远就八卦地凑上来,“明月,我们可都听说了啊,你今天在厕所里头美救英雄,为了个男生居然敢和马主任顶嘴,而且还在教室里舌战群雄,整个年纪都在讴歌你的英勇事迹了,回头马主任肯定要找你好好聊聊,你可要小心一点啊!”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记得当时没人啊。”这种被放在火上烤的滋味明月一分一秒都不想再体会了,她现在只想让所有人都忘记这件事,最好她能变成一个透明人!
“害,我们班小胖当时就在里头蹲坑,本来都准备回教室了,硬是被你们给堵在门口了,一回来他就和我们讲了一遍,完全把你塑造成了一个为爱奋不顾身,反抗恶势力的斗士。”
明月有些哭笑不得,她忙摆摆手,“不信谣,不传谣啊,回头赶紧帮我解释一下,什么为爱奋不顾身,就是我们班同学不小心烫着了,我去帮个忙而已,就算有爱,那也只是同学爱,不要扭曲我们纯洁的友谊。”
“哦~同学爱啊。”杨远故意拉长了语调,推了推低头吃饭的赵正,挤眉弄眼的,看上去贱兮兮的。
明月气得要揍他,只是看到赵正似乎是有心事,变得有些担心,“阿正最近过得怎么样啊,每次我们吃饭,你总是话最少的那个,和我们在一起没有关系,在班级里要多和同学说说话呀。”
徐宣的事情给了明月很大的提醒,即使校园已经是最接近象牙塔的地方,可依旧存在着偏见与欺凌,初中时赵正就曾经成为被欺负的对象,这让明月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如果不是有杨远和余思文和赵正在一个班,明月对于换班的提议不是不心动的。
“我会的,你别担心。”
明月看向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地关切,令赵正内心无比温暖的同时,依旧有着无法抑制的失落,他唾弃自己的贪心,却有不甘心地渴望着能够离她再近一点,她看向他的时刻再多一点。
没有人知道,当他听见小胖回来讲述的故事时,内心是何等的嫉妒与恐慌。直到亲耳听到明月的否认,他飘零的心才落回地面。
可是,终有一天,明月会喜欢上一个人的。
“阿正人家现在可是女生心目中的男神,成绩又好,长得又帅,一下课总有别的班级的女生偷偷过来看他,谁敢欺负他呀!”杨远的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视,听见杨远这么说,明月总算是松口气,太受欢迎总比被排挤要好地太多。
“咳——这个,虽然说上了高中了,可是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啊,把持住,把持住啊!”明月苦口婆心的劝着,完全没有看到杨远和余思文不自然别开的脸,总有一天会瞒不住的。
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改编自真实经历,对不起,这一章可能会引起一些不适。
第40章 坦白从宽
虽然及时地赶走了看热闹的人群,可班级里头发生的事情哪有能瞒得过班主任的。
林树人私底下找了班里几个男生谈话,徐宣回到教室之后情绪一直很低落,明月只顾着写作业,直到林树人轻轻的点了点她的肩头,她才吓了一跳,在满肚子的疑问里走出教室。
不管多少岁,被班主任找上都会忍不住有些紧张。明月开始头脑风暴,思索最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虽然什么都没想到,可还是忍不住心虚。
“明月,你别紧张,老师找你来呢,是想问问你,你和徐宣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不就是同学关系吗?难道是马主任他和班主任嚼舌根了?
“老师我和他不是……”
“我知道,老师不是这个意思,”一看明月浑身写满了拒绝,林树人立刻解释道,“老师就是想问问你,今天上午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听说你和单志强同学因为徐宣打架了?”
“没打架没打架,我们就是辩论一下,都是谣言,我们都是好同学怎么会打架呢。”
林树人:“……”
看着文文静静的,敢和男生打架也就算了,都证据确凿了还敢在老师面前打哈哈,真是没看出来啊。
“老师也知道,徐宣呢他在班级里头,和同学相处地不怎么好,他这个性格也确实容易和人产生矛盾,他好几个同桌之前都找过我,让我给他们换个位子,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很好,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愿不愿意和他当同桌。”
明月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林树人以为她不愿意,心里叹息,但也没什么法子了,“我也和徐宣说了,每个周二就让他去看看学校的心理老师,毕竟是班里的同学,老是和同学闹出矛盾也对他的学习也会有影响,再这样下去,他现在这个成绩以后也只能去普通班了。”
明月抬起头,林树人的脸庞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疲惫而焦虑,他是真心地在担心着徐宣,关心他的身心健康,操心他的学习成绩,他已经做到身为一个班主任能做到的最好。
“老师,”明月看着他,萧索的秋风中是无数灯火通明的教室,“徐宣他没有问题,他是很好的同学,他学习很认真,待人也真诚,热心又善良,从来不和别人发生争执,老师,说话温柔一些,喜欢的东西像女生一些,那不是病,不需要看心理医生,我相信,班级里的同学不一定就是真的讨厌他,只是这样做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是站在人群中间,更有安全感。”
“老师,有的人天性是宽和而包容的,可也有的人是要通过学习才能学会的,我想该看心理医生的不是徐宣,而是那些觉得迷茫和害怕的同学。”
昏暗的走廊,林树人看着眼前的学生,她的面庞淹没在昏黄的灯光中,看得并不真切,可恍惚间,林树人却又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成年人。
林树人叹了口气,他教了快三十年的书,又怎么会不知道徐宣根本就没有什么错,可是他不合群。
不论是对徐宣还是其他同学,变得合群才是最好的方法,改变一个人,远远比改变一群人要来得容易。
明月的想法没有错,可是太过理想化,无法改变环境,就只能改变自己,这才是面对这个世界时的适应法则。
终归还只是个孩子啊。
却是个好孩子。
“先回去吧。”林树人拍了拍明月的肩膀,让她先回去教室,自己却一个人慢慢走向黑乎乎的走廊。
“嘿!”明月突然喝了一声,走廊里的灯一下子亮起,照亮了林树人脚下的路,“老师,灯亮着更好走路呀。”
林树人回过头,笑着和她摆了摆手,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回了教室,明月风风火火地就冲向了教室后排,一屁股挤开了单志强,“班主任找你们谈话了?”
徐宣和单志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明白明月为什么这么生气。
“明月,林老师是不是骂你了?我去和他解释这不关你的事。”徐宣有些着急,生怕是因为着急连累到了明月。
“害,骂都骂了,你再去找老林还能让明月再骂回去啊,我不也照样被骂了半天吗?”单志强从小就是办公室的常客,被班主任教训两句不同不痒的。
虽然没有被骂,可明月还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刘洋捣了单志强一拳,“你可是男子汉,明月能和你比吗?”
不知道为什么,单志强总觉得刘洋是在骂他。
“唉,这都不是事儿,你们两个和好没有啊,可别因为班主任找你们又让你们心里头不高兴啊。”
“你这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强哥什么人,那可是男子汉,心胸宽广着呢,是不是!”
周围偷偷听他们讲话的人笑着调侃道,单志强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最后徐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单志强也没憋住,一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一笑泯恩仇吧。
男生们不再排斥徐宣,再开玩笑,也没了从前的恶意,徐宣也不再总是一个人低着头不讲话,解决了这桩事,明月就又将精力放在了学习上,只是整个人都变得春风得意,走起路来都蹦蹦跳跳的。
只是,快乐总是像兔子的尾巴略过秋天那样地短暂,学期将近结束时,明月险些气炸了肺。
年纪抓早恋的通报贴到班级后面时,刘洋正拿着胶布试图在上面做些手脚,明月总是习惯在早自习后起来晒晒太阳,看见刘洋堵在通报那里不知道在干些上面,心里顿生好奇。
“干什么呢刘洋,胶布怎么甩墙上去了?”
刘洋眼见明月要走过来,立刻朝着徐宣他们使眼色,徐宣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单志强则是坦然多了,“明月,昨天发那数学卷子你写好了吗,借我看看,我有道大题不会写。”
明月笑眯眯地回头看了眼单志强和徐宣,“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拿几张卷子就过来。”
看着明月去拿卷子,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刘洋眼疾手快地把胶带撕了下来,得意地回到了座位上。
明月拿来了卷子,“哪道大题题不会,我讲给你听。”
单志强准备随便指一题,结果翻了试卷的两面,居然全是填空题!
他低着头,准备装死。
“你们有什么瞒着我是不是,坦白从宽,抗拒者死!”
不知道为什么,明月明明说话温温柔柔地,可就是有股子阴风吹过他们的脖颈,“快快快,赶紧拿出来给明姐看看,咱三兄弟的命可比顿饭值钱多了。”单志强立刻要扒拉刘洋手里的透明胶带。
不明所以地接过,明月看完以后像是不认识上面写着的字一般,拉着徐宣给她读一遍。
“13班杨远,余思文两名同学昨日晚饭时间在操场上牵手散步,行为不端,予以全校通报,记过处分。”徐宣轻轻念了一遍,小心翼翼地去看明月的反应,生怕明月当场暴起,冲去13班砍人。
想起昨天杨远在他们面前说尽了好话哀求,请了一周的饮料和晚饭,想让他们把墙后面的通报单给撕了,结果还是被明月给发现了。
“你和他们一伙的?”明月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傻瓜。
一听这话,徐宣立马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力证自己的清白。
明月却无心听解释,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的座位,倒在林如玉的怀里喃喃道:“我真傻,真的,单知道他们关系好,却不知道他们竟好到了这般地步。”
林如玉好笑地拍了拍明月的脑袋,“好了,祥林嫂,快起来吧,要上课了。”
徐宣被烫伤时,明月被马主任抓到她和徐宣在厕所里的可疑行为,可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因为马主任身为年纪教导主任多年练就的火眼金睛能看得出来明月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最后也就是马主任在看见她的时候眼神更冷些,其他没什么。
可但凡被他抓上通报单的,没有一对是清白的。
墨菲定律用一种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谁先去说?”
两人干瞪着眼,半天也没有决断出来,谁也不想去做这个倒霸蛋。要知道明月打小就教育他们不许早恋。长期在这种思想熏陶下,杨远和余思文谈恋爱后常常浮现出一丝罪恶感来,不约而同地对明月隐瞒起来,本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说不定哪天明月自己就发现了,到时候顺水推舟就认了,谁知道偏偏是他们两个闹别扭的时候被明月发现了了。
这下两个人也顾不上吵架了,怎么度过这一关才是正经事。
“我去就我去,咱俩谈个恋爱,用得着怕明月吗。”杨远话说的倒是硬气,就是气势上已经输了。
余思文鄙夷地看了眼心虚的杨远,“你不怕,那你倒是别乱抖腿啊。”
杨远狠狠拍了下不争气的大腿趴在桌子上发愁,“要是我能过了明月这关,以后就是见到丈母娘也不会慌了。”
余思文红着脸在杨远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怪不得明月不让我早恋,男生就是幼稚!”
“阿正,要不你去2班看看明月在干嘛,单志强他们也不知道回个消息,我这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杨远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先让赵正去探探明月的口风。
“我劝你们还是主动和她解释一下,逃避是没有用的。”赵正放下手里的笔,认真建议道。
“我是想主动解释来着,所以先派你过去消一消她的火气,虽然你帮我们瞒着她那么久,但她肯定不会生你的气,倒时候我俩再去负荆请罪,她看在你的面子上肯定会放我们一马的!”
杨远也是急病乱投医,但怎么样都比直面母夜叉的怒火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