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株连的那一套还真的不行。这大锦未来的主人, 还是得从这两位贵人中选。
另一个大臣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其实这范围其实也没有必要定那么死。两位公主俱都有子嗣, 都留着大锦皇族的血,倘若公主并不愿意担此大任,两位公主的公子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 这个大臣还看了方熠一眼。
琅琊公主年老, 寿阳公主似乎也不是什么当女帝的好材料,至于寿阳公主怀中的稚子裴臻,年纪似乎又太小了一些。
最合适的人选,似乎也就方熠一个人了。
这位方大人之前做过国子监的司业,素来博学多才,确实有为帝的才华,更何况在剿灭裴申叛贼的事情上,他也是立了大功的。
大家也都觉得很有道理,纷纷把目光凝在了方熠的身上。
方熠被众人的眼神逼着,也不得不出来说几句话:“这位说的有道理。倘若诸位大人也认可的话,在下也觉得事情可以这样解决。臻儿与方某虽然差着一个辈分,但是我们同为帝甥,说这些长幼的话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但而今天下未定,四海战祸不止。我们若是能选出来一个可以止了这灾祸的君主,那才是四海九州的幸事。我们选新君的标准不如也从这个点出发,看谁能止了这天下的战火,谁便可堪君主之任。”
此话确实有理。众臣纷纷附议,之后话题又很快切到了到底谁才能止了这天下战火的方向来。
方熠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又为人正直自持且饱读诗书。确实是可以带领大家重建大锦安定天下的重要人选。
可是这战事却着实让人可恶,方熠又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这一仗打下去,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平定天下。
最后还是方熠再次出面提出意见:“诸位大人,方某其实现在就有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
大臣们闻言,又突然安静。
“方某提议立臻儿做新帝,只有这样,四海方可重新一统!”
裴臻的身体里不仅留着大锦皇室的血,也有裴申那乱臣贼子的一半血脉。而今天下纷乱,最大的两股势力就是大锦皇室这一波人和裴申的旧部。裴申已死,他的余部没有道理不认他唯一的这个儿子。倘若这两拨势力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合二为一,其他的那些小波势力必定望风归降。
这是最快解决乱局的方法。
裴臻聪慧可爱,一如他父亲当年那般光彩夺目。可是他跟他的父亲也不会一样,他生来贵不可言,若是能悉心教养,必定可为尧舜一般的明主。
其实除了这些之外,方熠也有着自己的一点私心。除了让裴臻为君之外,任何一个人上位,他方家的那些“乱臣贼子”都必死无疑,哪怕是他自己做了皇帝结果也一样。
但是如果是裴臻上位,与裴申旧部和解之后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从某种意义上,裴申的旧部中每一个都是大锦的叛臣,他们若是想要和解,这事儿便不能再提。但凡有一人敢提,别说两帮人马上分崩离析,那些原本可能归降的封疆之吏怕被翻旧账,那估计也全都跑了。
大臣们听完方熠的看法,又讨论了很久,最终拍板定了下来。
到底是关系斩不断理还乱的同胞,大锦旧部和裴申旧部的和谈十分顺利。很快两帮人就穿上同一个样式的朝服挤在一个殿内上朝了。
他们之间还有最后一个矛盾点。倘若解决不了,估计又难免是一场刀兵。
幼帝的姓氏和王朝的国号究竟应该跟谁的?
两帮人各执一词在朝堂上几乎要打起来。
最后还是寿阳公主牵着幼帝上朝主持大局,若是想中原再度安宁不起战事,这帮老臣最好还是听她的。
最后的解决方法很草率也很随便,但是难得公平让大家信服。
抓阄,让幼帝自己选。
裴臻当着群臣的面抓了阄,上天让他依旧叫裴臻,新朝国号为裴申之前拟定的“大齐”。
新大齐初建没有几日,方熠就正式和张卿卿举办了婚礼。风风光光八抬大轿那种。
张卿卿之前就已经穿过两次嫁衣,一次是不怎么体面的妾室婚服,一次是价值连城的皇后婚服。可是要是说喜欢,她还是喜欢她现在身上这身可以遮住她肥大腰身的嫁衣。
她几个月之后就要临盆了。方熠担心他们连个正经的大型婚礼都没有举办,孩子生出来之后名不正言不顺,以后长大了跟别人家小孩儿玩都会被人歧视,所以才赶在张卿卿生产之前又办了一次婚礼。
婚礼那日非常热闹。方灿和顾怿他们都来了,青鸾霜儿三个小姐妹也都跑过来观礼。孔济原本正在准备新一届恩科考试,百忙之中还是抽出了时间过来。寿阳公主而今做了太后,也代替幼帝也赐下了很多宝物做贺礼。几十年都没有凑到过一起的琅琊公主也跟驸马爷方齐同时出了席。方熠知道张卿卿想念她的那两个娘,不仅去庵堂里请来了静空师太,也从李府请来了方氏和李颢。
难得亲朋好友都齐聚一堂,张卿卿很是开心,但是想到之前国子监相熟的几个同窗已经有一半都不在了,她突然又有些伤情。
最后还是方熠悄声安慰:“我们这是成婚呢,你开心一点,肚子里的宝宝也会开心。你不要担心裴申,他又不是真的死了,他只是被太后娘娘藏起来了。经过这样的一场灾祸,他能保住性命已属难得,太后娘娘对他一片真心,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卿卿,最难过的日子都过去了,一切都已经安定下来,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就要开始了。”
张卿卿点点头。
确实,最难过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她现在有一个丈夫、一个弟弟和两个娘亲,在几个月后她还会有一个孩子。
她用着自己的身份站在阳光之下,甚至还拿到了写着“张卿卿”名字的国子监毕业文书。
寿阳公主辅佐幼帝垂帘听政之后,之前大锦不允许驸马入仕的陈规陋习被废除了,她也下过很多政令,提高了大齐女性的地位。民间很多工作都逐渐有了女性的身影,甚至连国子监也开了一个女生班。
张卿卿赶时髦,孩子生完不久就拿着自己国子监的毕业文书,应征来了一个状师的工作。
求仁得仁,她很幸福,人生圆满。
方熠仍在国子监做司业。寿阳公主曾提议让他做太傅教导幼帝读书,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最后推荐了顾怿担任这个职位。
他是个名声差不成器的纨绔公子,还是喜欢清闲一点的生活。
国子监一没事他就会悄悄溜出来衙门等张卿卿,等着她下班了同他一同回家。若不是宝宝还太小,他简直想抱着宝宝一起来看她的母亲在公堂上与人唇枪舌战的风姿。
“张大状,你相公又过来接你回家了!”
张卿卿刚打完一场官司准备收拾文书,就有人过来叫她。
方熠差不多是日日来接她,可她还是每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就兴奋。
“哦,我知道了!谢谢。”
张卿卿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拎着自己的小包裹就奔出门去。
“卿卿!”方熠朝她招了招手。
张卿卿满脸都是笑,一路小跑走到他身边。
方熠接过她手里的小包裹,又伸手牵住她的手:“走,我们回家去!”
张卿卿点点头:“好!所以晚上我们吃什么?宝宝在家里还好么?”
“宝宝好着呢,吃得好睡得香!我母亲亲自带她,你还用担心什么,保管给宠到天尖上去!至于吃什么的这件事,母亲也是每天都在研究。我来之前母亲说了,今天晚上要做……”
紧接着他就报起了菜名。
张卿卿在公堂上跟人唇枪舌战一天脑袋都要炸了,此时听到他唠唠叨叨讲这些琐碎的事情反倒十分开心。
谁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还会遇到什么,或许还会有很多风和雨,但是她可以和他并肩而行。
第109章 番外(一)
裴申要自刎之时有弓箭手射中了他的手臂, 他之前所受的刀伤箭伤都不是致命伤,及时救治之后, 倒也捡回了一条命。
寿阳公主对外宣称裴申已死, 把他囚到宫中的一处偏僻殿宇内。
他的伤都还没有好,一直都在卧床。因为被射穿了右臂,他连自己握筷吃饭都不能。
一场大乱之后, 寿阳公主收拾了一下之前的公主府和皇宫, 竟从裴申的旧物之中找到了几个奇怪的小瓶子,里面都是丸药。
她不懂医术, 自然猜不出来那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只好去找太医院的太医。这东西似乎并不是什么稀罕物, 太医稍作查验便已经知道是什么。
寿阳公主知道那药的用途之后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拿着那瓶子就去找了裴申。
裴申被囚在这方寸大的床榻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
他抬眸看了寿阳公主一眼, 起初并不想理会她,后来才开了口:“你想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何必问我,直接去问太医院里的太医不行么?”
寿阳公主早已去过太医院, 自然知道这药的用途。她想确认的, 只是……
裴申并不愿理会她, 索性自己主动说明白了:“这是避子药, 男用的。除了第一次, 每一次在跟你同房之前, 我都会吃。好了, 你现在知道了吧,知道了就可以走了!”
“裴申,你就那么不想跟我生孩子吗?”
“有那一个已经够恶心了, 你还想要第二个?”
他即便是做了阶下囚, 说话依旧夹枪带棒不留余地,丝毫不怕她怒而惩戒他或者是杀了他。
他就是非要挑她最不喜欢听的讲,他巴不得她能杀了他!
寿阳公主似乎是早有预料他会说这种话,情绪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她想了想,又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成婚这么多年,你就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么?哪怕就一天或者是一个时辰、一刻钟?”
她是巧取豪夺才抢来他的没错。可是书上说,天下之道,逆取而顺守之。她自问待他不薄。
无论衣食住行,她对他的照顾几乎都是无微不至,他想要入仕,她也特地去她父皇那里求。整个大锦哪里还有第二位驸马能在朝堂上有过超越他的成就?若非如此,也不会酿成之前那样一场灾祸,难到他就从来都不领情吗?
若说是巧取豪夺让他生了怨毒的根,可是她的父亲兄长也都干过这种事情,最后没有哪个美人不是死心塌地的,为什么独他一个人不同?
她父兄抢来的那些美人儿甚至最后都不一定能有一个正妻的位置,可是他做了她唯一的丈夫啊!
寿阳公主一脸的迷惑不解。
裴申皱紧了眉头,却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别说一个时辰、一刻钟,就连一刹那、一瞬间都没有!我倒是每时每刻都在讨厌你。你说你喜欢我,可是凭什么你喜欢我我就得喜欢你?我有求你喜欢我么?你从始至终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是什么,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宠么?”
“诫之,我……”
寿阳公主试图解释,可是一时也没想起来合适的说辞,话说一半又闭上了嘴。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裴申怒气未散,又道:“对不起了公主殿下,您把我囚禁在这里也没有用!我不喜欢您也不想伺候您,您强迫不来的!因为我看见您就讨厌的紧,连硬都硬不起来,您还是请回吧!”
他这样想,寿阳公也无话可说。
他对她有心结,她还得慢慢打开。
寿阳公主并没有听裴申的话主动离开,反倒是在房间里陪了裴申一天,主动喂粥喂饭,只想缓解他的怒气。
裴申并不想理会她,只是坐在床角不说话。
其实裴申刚篡位成功的时候真的有过杀寿阳公主的念头,可是他想起年纪尚小的裴臻,最后还是放弃了,只是将她关在一座宫殿里。
他种下了那样的因,现在果报就来了。他也被她囚禁到了这方寸之地。
晚间的时候寿阳公主留宿在裴申的寝殿里,两人同床共枕却也没有做什么,寿阳公主只是从裴申的背后抱着他,脑袋抵着他的脊背入睡。
裴申不想同寿阳公主如此亲近,忍了半夜突然又来了气。
他起了身,低头看着还在酣睡的寿阳公主。
裴申是右臂受了伤,左臂没有任何问题。他虽然不是左撇子,但是常年练习弓/弩,他的左手也并非全无力气。
他用左手握住她的脖颈,想要将她掐死。寿阳公主从睡梦中惊醒,挣扎中着了急,伸手去打他重伤未愈的右臂,裴申一时吃痛松了手,寿阳公主急忙下床叫奴才。
小信子在寝殿歪守着,听见动静急忙奔进殿中来。他见裴申伤了公主,拿起门闩朝裴申完好的左臂上击打过去。
裴申伏在床榻上,疼得额头上青筋暴突,豆大的汗水顺着脸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