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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瞬间,殷晚舟就像是发了病似的地想看看她生气恼怒的模样。
  楚南知从未对她生过气。
  像是个天生没脾气的老古板一样。
  但殷晚舟又见过她是如何对待其他人的。
  就算是在许长欢这个掌门面前,楚南知也神色冷淡平静,连常对她的笑容都没给几个。她不似殷晚舟这般放肆外露自己的脾性,但内里的矜傲与漠然却是分毫不少。
  殷晚舟抿着唇,兀的一点脚尖,瞬间飞身朝前去了。
  她行得不远,只听得沉默安静着的人此时低低叹息了声,对她低唤着说道:
  舟舟,我快要跟不上你了。
  女人带着柔软的笑意,轻轻问她:等等我好吗?
  于是红袍的身影便停顿了下来。
  慕知舟只看见她的小姑娘闻言后转过了身,默然地看着她自己,眸中有些她一时分辨不出的情绪。
  随后,红袍的姑娘对着她伸出的葱白的指尖。
  你走得太慢了。
  殷晚舟淡淡地看着她,扬了扬下颚。
  拉着。
  我允许你拉着。
  慕知舟读懂了她的意思。
  青色的裙摆随着女人动作而微微扬起,纤细的指尖伸出,最终握住了那只对着她一直平稳举起的手,慢慢攥紧了。
  地上的影子重新相连相伴。
  殷晚舟自领主爬到魔君,手中染血无数,所杀之人数不胜数。她事事算计,步步谨慎,即便是谢云意这个曾经的合作伙伴,也被她留有六分的防备,划出一条明确的界线来,不得逾越。
  她如此不讨喜,这般孤僻,独来独往,从不管旁人的感受。
  就算是被她捡回去一手养大的徒弟,也不能近她的身。
  所以,楚南知是特殊的。
  是殷晚舟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特殊。
  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呢?
  殷晚舟目视前方,陡然平静地问了句。
  她没有看向身旁的人。
  因为我喜欢你呀。
  慕知舟侧头看过她,抬起指尖抚过自己耳边的发,低低地笑。
  为何要笑?
  因为开心。
  傻子。
  殷晚舟冷眼瞥过了她,又将心头想着的蠢货换成了傻子。
  这只叫慕知舟笑意愈深了些。
  她在殷晚舟总是笑着的,发自内心的笑。只要有殷晚舟的地方,她的目光便不会从小姑娘的身上移开,仿若永远也看不腻一般。
  殷晚舟也好,殷长乐也好,活了这么久了,她都不知道。
  这傻子二字是不能乱用的。
  若是落入了情人的眼中,便会不自觉地多出几分意料之外的娇嗔之意来。
  将其中锋利的棱角尽数抹去,叫那个被她斥责的傻子从中汲取着细细品出了点点的甜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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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殷小虎崽
  这扇大门里的东西不算太多, 殷晚舟用两个灵袋将收集到的宝物分了分,一个藏到了自己戒子空间最里面去了,一个放在了她腰间挂着的荷包里。
  待她们将这儿差不多都走了个遍, 殷晚舟也就嫌无聊,准备出门去三层看一看了。
  这间宫殿中每一层仅有一次推开大门的机会。
  这是殷晚舟在走出第一层时所察觉到的。
  她的筋脉中隐隐多了一重力量, 滚烫灼热,是在第一层的大门后出现的金色火焰。但这重力量尚未真正被她觉醒, 如今只是隐隐游走在她的筋脉中,却并不能为她所用、使用自如。
  第一扇大门后她得到了一对两种属性的灵球,其中蕴含着强大的气息与威压,让她体内的两种力量都有所触动和感应。
  但是秘境中不适合她静心来觉醒和突破,所以她得将这东西留着, 等到她回去或者是回到魔域中后再拿出来使用。
  殷晚舟心中慢慢思量着, 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自己被牵住的那只手上转了转,心下轻啧。
  黏黏糊糊。
  她总觉得自己最近在犯病,为什么要带上这女人?
  影响她的行动就算了, 还得陪她演戏。
  身旁的人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也微微偏头朝她看来。
  慕知舟没有开口,只是对着她弯了弯唇, 无声地笑了下。
  殷晚舟冷眼瞧着,淡淡收回了目光, 不为所动。
  她们安静地走出了这扇大门,便看见了第二层中之前密密麻麻的列列大门都消失无痕, 转而出现了一道金色的阶.梯通往第三层。
  从第三层开始就弥漫起了浓浓的白雾, 将里面的东西都遮掩得看不清楚。
  殷晚舟抬头望了望,没有犹豫,抬足便要往上走去。
  滚开!
  背后突然有道锋利的灵力袭来, 殷晚舟眸色陡然一厉,指尖冰霜凝聚成盾挡下了这一击,随后冰盾化剑,一招穿透了身后偷袭女修的胸腔,干脆利落地了结了她的生命。
  不太对劲。
  身旁的慕知舟微微蹙眉,朝着那倒下的女修看了看,目光在身后众人身上扫过,指尖按住了腰间佩剑。
  这些人神色近乎疯癫,眸中恍惚,像是被什么迷怔了一样。
  殷晚舟眉间微压,低应了声,指尖也攥紧了腰间的剑柄。
  她在下面的人群中没有看见谢云意的身影,恐怕谢云意还在自己选的门中。而这些人疯癫又狂热的神色,或许是在他们的门后看见了什么东西。
  天玄门的内门弟子加上选拔.出来的外门弟子总共也没几个人,有些人被困在外围没有进来,有些人已经命丧于此。如今这二层大厅中至多二三十个人,竟有大半都神色异样。
  走。
  殷晚舟抬手化盾,暂且挡住了她们身后的一片空地,随后转身,朝着慕知舟道了句。
  秘境时间为一个月,此时已过了大半,剩下的时间颇为紧促,她没时间跟这些人浪费。
  好。
  慕知舟心下也明白,是以毫不迟疑,立刻跟着她上了悬浮楼.梯。
  两人的身影猛地闯入了浓雾之中。
  眸前有刹那的黑暗与眩晕。
  当殷晚舟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中。她垂眸打量着,忍不住地蹙眉,目光在四周扫了扫,发现这里竟是一处她从未来到过的街道。
  她的躯体此时呈透明状态,街道上颇为热闹,来往人群都穿透了她的躯体,没有人看得见她。
  怎么回事儿?
  殷晚舟控制着悬浮的躯体,落到了地面上。
  未等她在心中思量片刻,她的眸中便多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叫殷晚舟忍不住眯了眯眸。
  楚南知?
  不,与她所见的楚道君有所区别。
  这女子的容颜更为稚嫩一些,眉眼柔软,眉眼半分的锋芒,如今穿着一身蓝色的襦裙,用丝带弯着一个发髻。
  这只能算是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手臂上还挎着一个竹篮里,里面放着些凡人的吃食。如今她一路走过来,街上好像有不少人都很熟悉她似的,纷纷与她打招呼。
  殷晚舟挑了挑眉,有些兴味地笑了下,抱胸瞧着不远处那垂着头涨红了脸颊的小丫头,看着她被大娘拉住后局促腼腆得话都憋不出几句来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有意思有意思。
  她听见了那卖菜的大娘正唤着她南知。
  还当真是楚南知呐?
  小丫头仿佛并不善与人打交道,人家说上十句,她憋了半天也就回个一两句。甚至于裙摆下穿着一双绣花鞋的脚还紧张得蹭了蹭地,把一旁歪头看着的殷晚舟都给逗笑了。
  殷晚舟看见她垂下脑袋后额前散落的些许碎发,也瞧见了她柔软的眉眼与微微抿着的粉嫩的唇瓣。发髻中藕粉色的发带随着她的动作而垂落在肩上,又被偶然拂过的微风轻轻吹起了些,满身的青涩内敛与温柔。
  那大娘嘴着实碎,殷晚舟在旁边听了半天,她竟然是想给楚南知说媒,还一口一口老姑娘老姑娘地对着楚南知指指点点,听得殷晚舟心下莫名升起了些许的火气,淡淡瞥了她一眼。如若不是她此时没有实体,这人早就死在她剑下了。
  这丫头才多大,怎么就成了她嘴里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婚嫁之事皆凭个人意愿,轮得到她来说事儿?
  殷晚舟目光瞥了瞥,看见了楚南知此时垂着头一声不吭的小媳妇儿样,心中骤然一堵。
  她不该是这样。
  道君楚南知,剑峰峰主,连她都敢捅一剑,不该沦落到此任由一个凡人间的卖菜大娘来指手画脚。
  楚南知听着这人隐隐的嫌弃与数落,心下清楚她究竟想干什么。她无奈且反感,但性子实在内敛又腼腆,让她也做不出在大街上与大娘争论的事情来,只得垂头默默听着,心中却是下定决心要搬走了。
  她实在不善与人交往,还是快些搬到郊外居住了,好歹清净一些。
  然而,耳旁的话语陡然停了。
  楚南知眨了眨眸子,抬眸看了拉着她的大娘一眼,倒是发现她正瞪大了眼睛,唇角却是紧抿着的,面目有些狰狞。
  知知。
  不远处有道声音正温柔地唤着她。
  楚南知眸子猛地一亮,眉眼间瞬间溢上了满满的笑意,趁着这大娘不注意,赶紧挣脱了她的手,提着裙摆小跑到着扑进女人怀里去了。
  殷晚舟一愣,周围的景色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她只看见楚南知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一样眉开眼笑地跑向了一处,却不知她究竟听见了谁的声音,更不知她投入了谁的怀里。
  这般欣喜。
  殷晚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但始终看不清那环抱着她的人的模样,也听不见那人的声音,连带着楚南知此时含笑说出的话都不甚清晰。
  她不知不觉地放下了手,微微蹙眉。
  场景云雾般变幻着,转眼间又至了一处。
  红烛喜联,帘幕半挽。
  床边坐着一人,正抬着指尖轻轻地抚着眉间的花钿。
  这人一身精致的嫁衣,头上戴着金发冠,面如桃李,眉间含羞,红唇轻抿而笑。细细看去,可不就是长大了些的楚南知吗?
  殷晚舟的衣物都是她缝制的,自然是一眼便认出了楚南知这身嫁衣的来源。针脚细密,赫然是楚南知自己一点一点绣出来的。
  她微微侧身,看见了窗户上贴着的喜字,指尖微微捏了捏。
  不知想到了什么,殷晚舟眸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殷晚舟冷眼瞧着面前这人满目的期许与羞意,好似之前的腼腆性子还没改得过来,此时坐在床边垂着眼帘,指尖不自觉地微微捏着膝上的衣物。
  殷晚舟不曾见过楚南知化浓妆的模样,今日倒是好生瞧了瞧。
  娇俏动人,竟是难得的靡丽。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床边坐着的人身子一僵,有些紧张般抿了抿红唇,缓缓抬眸瞧去。
  又是一片模糊。
  再接下来的事,殷晚舟看不清晰,但无外乎那些,她心中倒是明白。
  床边帘幕隐隐垂落,不远处桌上红烛一夜摇曳。
  迷雾散去。
  舟舟?
  是女人颇为焦急的声音。
  殷晚舟垂眸,抬起指尖扫了扫眼前的雾气,淡淡朝她看去了。
  在这儿呢。
  她出声应了下。
  慕知舟闻声很快寻到了她的身影。
  青裙的女人瞧见了她,好似松了口气,再次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指尖。
  这一次,殷晚舟先行转了身,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指尖,朝着一处走去了。
  那里的雾气好像较为薄一点儿,应是有什么东西。
  慕知舟握了个空,不觉一怔,随即偏头看着殷晚舟渐渐远去的身影,也赶紧跟了过去。
  可有受伤?
  不曾。
  殷晚舟足下微微顿了下,侧头朝她看了眼,陡然勾唇轻笑了下,微微颔首:多谢关心。
  不必。
  猛然被道谢,女人一顿,微微摇了摇头。
  慕知舟张了张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看殷晚舟眉间淡淡,甚至还有些许的笑意,便以为殷晚舟此时的心情当是不错的。
  气氛静了静。
  她们一路无言,走过了一段距离后,眸前陡然明亮开朗起来,这重重迷雾后竟是一片平地,其中仅屹立着一颗苍天巨树,枝叶繁茂,树上结了些圆球果子,是二人在外面从未见过的模样。
  树前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字。
  殷晚舟走至碑前,上下看了几眼,大概也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树上的果子呢,叫做定情果,能测出一个人的真心与她所爱之人对她的真心。
  若是果子泛青,则情未定。
  若是果子泛红,则情已定。
  殷晚舟读懂之后忍不住嗤笑了声,不甚感兴趣地走至一边去了,让身后的女人看个清楚。
  你可要试试?
  她负手站在一旁,含笑朝着慕知舟问道。
  好。
  女人静静地看完了石碑上的字,眸中神色不清,闻言后便抬眼看向了她,就这般盯着她颔首应下了。
  慕知舟走上前去用灵力摘了一颗果子,捧在手中,微微阖上了眸。
  殷晚舟站在一旁,玩味地瞧着她,也颇为耐心地等着。
  过了片刻,女人睁开了眸子,眼帘轻颤着向手中的果子看去。
  是红的。
  慕知舟怔然,眼眶中好似被这果子的颜色所渲染了一般,也渐渐地变红了。
  眸中水雾弥漫着,让她忍不住闭了闭眼,掩去了那些从胸口中喷涌出来的情绪。
  红的。
  她的定情果是红的。
  她爱她的舟舟,她的舟舟也爱她。
  这般高兴?
  殷晚舟歪了歪头,又忍不住地捏了捏自己的下颚,看着女人这般激动的模样微挑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