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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法诀把两人手上的血迹清理干净,那染着凉意的触感重新自顾厌手中传递了过来,凉凉的,冰冰的, 就像手主人的内心一样, 天底下无人能将其捂热,甚至连简单的靠近都根本无法做到。
  而他季远溪, 却意外的做到了。
  能附耳在那人胸膛,静静聆听内里平缓柔和的跳动,甚至可以放缓自己心跳的速度, 使其变的和对方一模一样, 同时跳动同时起伏。
  十分奇妙的感觉。
  好半天之后副宗主终于说完,他用最后一句话给刚才的长篇大论结了个尾:希望宗主大人可以公平对待,给出让衍月宗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处罚。
  宗主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听完,思索一番,捋着长须缓缓开口: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副宗主惊异道, 此事千万不能从长计议,否则恐生变故啊宗主大人。
  这里是衍月宗,你怕生什么变故?宗主凝目看去,苍老的视线充斥着雷霆之威,此事关系重大,牵扯到的都是宗内仙尊,怎么,我衍月宗的仙尊不如一个普通弟子是吗?就不需要细细商讨,非要在短时间内草率的做下决断!?
  见宗主语气中饱含怒意,副宗主缩了下脖子,道:宗主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宗主道,此事疑点众多,真相可能并非眼前见到的那样。
  宗主大人
  季远溪勾着顾厌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顾厌安抚般轻轻捏了一下。
  怎么?那么多人亲眼见到的事,宗主大人您也选择不相信是吗!?宗主大人,不会发生了这种大事,您还打算继续包庇霁月尊者和他的情人吧!?您这样实在不
  宗主凌厉的视线一扫,副宗主的气焰一下子降了下去,嗫嚅着嘴唇不敢再说话。
  你协助本座处理宗门事务多年,本座对你寄予厚望,甚至愿拟你为下一任衍月宗宗主。可本座真的想不到,在这随便一人都能看出疑点若干的事情面前,你居然一点都发现不了满脑子只想着赶快定罪,真是让本座太失望了!
  宗、宗主大人副宗主咬牙,忽然拔高声音道:宗主大人明鉴,您说的疑点众多究竟是哪里有问题!?是我愚钝看不出来,还请宗主大人指教明示!
  宗主拧眉看他,道:其一,你身为副宗主,平时和霁月峰鲜少有交流,为何突然有事传唤?又为何事传唤?
  其二,人久久未到,你不派人前去寻找而是亲自带人过来,带的还是些别峰弟子,这些弟子皆居住在人多口杂的大院里,你带这些人过来,究竟有何不良居心?
  其三,季远溪为何凭白无故非要挖晨枫金丹?就连面对魔修,他也从未做过如此残忍之事,即便是同晨枫大有过节,但对晨枫带来的几个无辜弟子下手,以他的行事风格又岂会对不相干的本宗弟子下手?
  除了这三个疑点以外,还有很多奇怪说不通的地方,不过本座觉得,这三个疑点就已经足够从长计议了。副宗主,你在衍月宗那么些年,真的觉得这是一件可以随意下处罚的简单轻易的事情吗!?
  副宗主愣愣听着,半晌后道:是宗主大人您说的对,是我失职了,竟连这么浅而易见的疑点都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前两个疑点可都出在你身上。宗主严厉地目光投在副宗主身上,仿佛要将他看个透彻,你心里会不清楚这两个疑点的真实原因!?
  宗主大人,这些我都可以解释!副宗主脸上逐渐浮上一丝慌乱,他急不可耐慌不择言道:是因为发现了霁月尊者和魔修有染的大事!
  魔修?宗主不着痕迹看了一眼顾厌,你在说他?
  是的,宗主大人!
  之前清崖峰的事本座已知晓,灵石都测过他是天灵根了,怎么,你还要拿此事大做文章不成?
  宗主大人,天灵根不代表他不是魔修啊,他或许既能修仙也能修魔呢!?
  这世上还有能同时修仙修魔的人?你从仙史上找一个人给我当例子看看?
  这副宗主一时语塞,当时秦微渊并没告诉他具体证据,他自然说不出个子卯寅丑。
  这什么?宗主一拂衣袖,天晚了,都跟本座回洞府,听从发落。
  副宗主道:是
  季远溪看了眼顾厌,用眼神道:顾猫猫,等会过去不管发生什么事,为免添乱你都不要开口说一句话,我心中有数知道该怎么做。
  远溪。顾厌用染了一抹哀伤的眸回望,在他识海中道:你不必如此。
  季远溪不忍看到顾厌这般模样,勉强一笑道:怎么,我这般护着你,你竟不说一句我好高兴?这实在是不像你。
  远溪
  那就这般说好了,顾猫猫,你快说答应我。
  顾厌眼眸微动,五指深陷,同他十指相扣:远溪,我答应你。不过若他们当真敢动你一根头发,你也别想拉住我。
  季远溪垂眸微微点头:嗯。
  宗主洞府灯火通明,静的可怕,地上碎着一块块不成原样的琉璃杯碎片,似乎杯子的主人在不久之前曾动过极大一番怒火。
  宗主轻轻抬手,地上若干碎片瞬间消失,他走到高座之上坐下,目光凝凝地俯视下方站立的四人。
  千秋,你到本座身边来。宗主唤道。
  晏千秋抬眸紧张地看了季远溪一眼,旋即走到宗主身后静静站着。
  依宗主对季远溪的宠爱,以往这种事情他定叫的人是季远溪,这次居然叫了别人,此番举动看在副宗主眼内总觉得多了那么一分胜算。
  还有方才看到散落在地的琉璃杯碎片,又给副宗主微微往上抬了些的胸膛中平添了一分信心。
  这也给了副宗主敢理直气壮开口说话的自信:宗主,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季远溪挖出晨枫仙尊金丹的事的确属实,此事可以从长计议,但不能让晨枫凭白无故变成废人,在晨枫醒来之前,宗主大人您一定要就此事给他个说法,否则等他醒后一闹,这件事或许就不会有现在这般简单了。
  宗主拧起眉头道:你说的有理。
  得到宗主的首肯,副宗主更加自信了:晨枫仙尊已成不能修炼的废人,我定会给予丰厚灵石安顿好他,只是若没有给凶手一个合适的处罚,一旦晨枫出了衍月宗,到时候我就管不住他的那张嘴会如何四处乱说了。
  宗主捋着胡须沉思半晌,末了拔高语调重重唤了一声:季远溪!
  被如此严厉的声音直呼姓名还是头一回,季远溪心中一凝,下意识双膝一弯跪了下去,弟子在。
  你可知罪!?
  弟子知罪,弟子甘愿受罚。季远溪扯动嘴角,牵出一抹平静无比的微笑,不管是什么处罚,弟子都毫无怨言的接受。
  副宗主挑了下眉,脸上露出一个遮掩不住的得意神情。
  虽然不如预料中的顺利,但总归是到了这一步。
  宗主意外的没有在金丹究竟是谁挖出来一事上纠结,这一点令人感到意外不纠结更好,让那该死的季远溪担下这个责,以后衍月宗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个对同门痛下惨手的人,谁都会对他避之不及,想来过不了多久,霁月尊者这个名号将会换人易主吧。
  秦家主允诺的丰厚报酬,也可以拿到手了。
  这样想着,副宗主内心愈发高兴,嘴角情不自禁带出一道兴奋的笑容。
  季远溪。宗主沉着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用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道:你挖同宗仙尊金丹,此事虽罪不至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可认罚!?
  弟子一切听由宗主发落。
  好,你听好了。宗主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不忍,道:季远溪,本座将你逐出师门,此后若无本座命令,不管发生任何事,你此生都不得再踏入衍月宗一步,你可愿意领罚!?
  此言一出,副宗主嘴角的笑容于刹那间凝固。
  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逐出师门的处罚听上去严厉,但实际上一点实质的威力都没有!?
  没说剥夺季远溪霁月尊者的名号,没说收回霁月峰交由其他仙尊掌管,一句轻飘飘的不得踏入衍月宗前面还跟了一句若无本座命令,意思是只要宗主一句话,这个该死的季远溪依然可以安然无恙的回来,继续安安心心的当他的霁月尊者?
  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宗主你也太过偏袒了!!!
  弟子季远溪眼睫微颤,心中涌上的热流令他几欲落泪,忍了又忍,才将那滴不能被副宗主看见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弟子愿意领罚。
  这算什么处罚!?副宗主上前一步,难以置信的叫道:赶出宗门这算什么处罚!?难道不应当除去季远溪的名号,挖出他的金丹,关在禁地让他百年都不能见到阳光吗!?
  副宗主,你说够了没!宗主骤然起身,砸了个杯子过去。
  琉璃制成的杯子脆弱无比,一触到地面就于瞬间四分五裂,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尖利的声音后是碎掉刺眼扎目的若干锋利碎片。
  副宗主脸上抽搐,宗主怒拂衣袖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本座先前说的三个疑点,才过了多久你就已经全部忘光了是吗!?需要本座一字一句再重复一遍给你听是不是!?
  副宗主双手紧握成拳,咬着牙道:我记得,不需要宗主大人再重复一遍。
  记得你还敢说这些!宗主似乎是气急了,怒斥道:挖季远溪的金丹,把他关进禁地,原来这就是你想做的好事!你千辛万苦的栽赃污蔑,想的就是把季远溪关起来再也没办法出去,对吧!你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你堂堂副宗主愿意花那么多心思去达成这个目的!?
  宗主大人,我没有这么想
  没有这么想,是非要本座深究下去是吗!?
  宗主大人,可季远溪的情人是魔修的事
  魔什么修!本座看你才是最像魔修的那个人!心思丑陋心肠歹毒,我衍月宗上上下下若论最像魔修的,本座看非你莫属!
  宗主大人,您不能这么说
  副宗主。宗主骂了一通后冷静下来,冷笑一声道:本座看你挺闲的,看来是衍月宗的事务不够你处理了,这样吧,清崖峰六名弟子惨遭魔修毒手一事,本座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可以好好查认真查,早日把真正的幕后凶手带到本座面前,否则否则本座就会觉得你不能胜任副宗主这个职位了。
  宗主大人副宗主还想说什么,抬头触到宗主冷到极点的视线后心中一抖,又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嗫嚅着道:全听宗主大人吩咐。
  宗主拂袖回到高座之上,眉目凌厉,扫视下方一圈道:本座对季远溪的这个处罚,还有谁人不服?
  副宗主道:无无人不服。
  季远溪眸光微动,道:弟子愿意领罚。
  此事到此为止,以后本座不想再在任何地方听到任何一个人议论此事,都给本座牢牢闭好你们的嘴,若是走漏一点风声,就去把宗规上的每一条处罚都自我执行一遍吧!
  副宗主:是,宗主大人。
  季远溪和晏千秋:是,宗主大人。
  宗主似乎是气狠了,垂在胸前的胡须随着胸膛的起伏微微颤抖,他坐下靠着高大座椅无力地闭上了眼。
  晏千秋自茶桌倒了杯热茶奉上:宗主大人,您消消气。
  宗主睁眼,苍老的眼珠里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浑浊,他接过茶盏,重重饮了一口后再度闭上眼。
  无人说话,洞府中一片寂静。
  良久,缓和了好半天的宗主睁开双眼,眼底浮现一抹苍凉,道:季远溪,你如今已被逐出师门,不再是我衍月宗弟子,带着你身旁那个外宗人,回霁月峰收拾东西走人吧,天大地大随你们去,以后以后本座管不着你们了。
  这番话挤压着季远溪胸腔,让他泪腺里的所有泪水在此刻一呼而出,满腔夹杂着无数情绪的话语不知从何开口,百转千回下最终化为一句:宗主大人,弟子听从您的命令
  顾厌凝目静静望着季远溪,心中皆是不忍。
  不该变成这样的远溪,你竟为我做到这般地步。
  以后我顾厌,若负你一分,定当堕入无边地狱,从此万劫不复。
  季远溪,你已不是我衍月宗弟子,快点走,本座不想再看见你。
  宗主转身,烦躁挥手,留给季远溪一个伟岸却透露着苍凉的背影。
  远溪,我们走吧。顾厌扶着哽咽不止的季远溪,缓缓走出宗主洞府。
  当耳畔不再传来脚步声,宗主这才转身看向副宗主,神情恢复成一贯的凌厉:副宗主,本座刚才你的话你都记住了吧,本座不想再听见任何一个人在任何一个地方提及此事,若本座耳中传来一丝有关此事的消息,定第一个拿你是问。
  是,宗主大人。副宗主咬牙道:此事我绝不会传出去,晨枫仙尊那边我也会安顿好不许他说出去,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不知宗主大人能否给予解惑?
  你问吧。
  倘若那人真是魔修,您就不担心季远溪被对方蒙骗以至于下场凄惨?
  你问本座这个问题?宗主眉宇一沉,一步步逼近,你居然还敢问本座这个问题!?这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