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衣服破了那也是要补一补的。
结果这人长得这般好看,衣服破烂不堪不说,更是有一只袖子还缺了大半。
当真是古古怪怪的很。
但是言夙不多话,孟婶子还没得到工作,一时也不敢乱说话。
她倒也不是没想到言夙这个外来小子,到底靠不靠谱。
但听说梁飞家跟他相处的不错,孟婶子也是看着梁飞长大的,对他也有几分信任,踌躇了一夜,最后怕这活计落到别人手中,这才鼓足了勇气来了。
差点被骤然出现的、不在她心里准备中的沈飞玹给吓的回家去。
孟婶子微低着头,不再看衣衫不整的沈飞玹虽说他们的年纪差着许多,但男女大防上还是注意些好,毕竟人言可畏。
言夙带着孟婶子进了灶间,指给她看自家的米粮再何处。
之前言夙是按蓉娘的指点,买了些米粮的,但除了一次裂锅、一次糊锅的浪费之外,就没再做过其他的。
索性这些粮食也不那么容易坏,也就没有拿到梁飞家去吃掉。
橱里还有便于保存的腊肉,新鲜菜蔬自然就在六叔公种的那几垄菜地里采摘。
孟婶子手脚麻利,也很有分寸,摘菜、取粮都做的是差不多的分量。
言夙要求做荤菜,孟婶子就拿一根腊排骨做了汤锅,清炒了两个小菜。
这跟排骨肉略肥了些,要多煸一会儿,将油脂煸出来些。
小菜的话,口味稍淡了点。
言夙各尝了点,提了一点建议,觉得其他方面都是还不错的。
孟婶子看了看言夙,又看了看菜,就点了点头虽然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手重了,言夙这样一看就是个不会当家的老爷们。
但又一想,这也是人家的家事,也只有这不会勤俭持家的老爷们找厨娘,她才有机会有这样的工作不是吗?
言夙看着她应允,就说道:那请婶子跟我去见一下崽崽们吧。
要是俩孩子也能跟您相处的来,咱们就定下来。
一个月一百文你看行吗?
孟婶子听着,攥着手,没同意也没反对,也说道:那,先跟孩子见见吧?
言夙以为是孟婶子怕孩子不喜欢她,说了月钱也没有用。
也就点头,带着孟婶子去了梁飞家。
蓉娘在家纺线,因为那流民的事情,梁飞不允许孩子们出门玩,四个孩子就在院子里玩,倒也高高兴兴的。
一见到言夙,大崽和小崽立马就抛弃手中斗的你来我往的蛐蛐,一前一后的扑到言夙的腿边。
实在是意外惊喜,毕竟他们做好了天黑了才能见到爹爹的心里准备。
蓉娘起身打招呼,见到孟婶子时,眸底闪动着。实在是想不明白言夙怎么会和孟婶子一道进来?
言夙点头示意,就拉着两个崽崽到孟婶子跟前,蹲下身来跟崽崽们认认真真的说:这个婆婆想在咱们家帮忙。
虽说孟婶子才不过四十多岁,但略显老态,而且对俩崽崽来说也确实能当婆婆、奶奶。
孟婶子露出和善的笑容,希望能让两个孩子亲近她一点。
虽说她觉得言夙招个工竟然将决定权给两个孩子,简直有点离谱,可月钱是言夙发,自然是他说什么要求,孟婶子都要照做。
小崽如今胆怯些,趴在言夙的身边只敢偷摸着瞧这个婆婆。
倒是大崽,扶着言夙的胳膊,仔细打量这个婆婆。
言夙要找个人帮忙洗衣做饭的事情,两个崽崽是都知道的只是小崽到底年纪小,不怎么记得住。
大崽可还记得言夙烧裂了锅,差点燎了房子的事儿。
那个租给他们房子的太爷爷又生气又伤心的神色,大崽到现在都还记得。
大崽看着孟婶子问:婆婆会做饭、洗衣吗?
他问的一本正经,稚嫩的小嗓音极其的老成持重。
孟婶子笑着:会的呀,婆婆在家也是做这些事情,做了好多年的。
而且婆婆家也有跟你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从这么小一点点的时候,就是婆婆带大的。
毕竟带大了儿女又带了几个孙子孙女,孟婶子跟孩子相处起来,还是很懂门路的。
不过这是将来雇主家的孩子,自然也就不能露出什么严肃的神色。
大崽似模似样的点着头,跟言夙说:那爹爹尝过婆婆做的饭菜,觉得好吃的话,就请婆婆吧。
这就是说他对孟婶子的第一印象还可以,愿意跟孟婶子相处。
言夙应下,让大崽带着小崽接着去玩,开始跟孟婶子商量月钱的事情。
孟婶子思索了一会儿,有些小心的开口道:不知能否再涨一些?
其实一百文虽不多,但也不算少。而且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这地里刨食的泥腿子,特别是女子,哪里能有轻省又挣钱的工作做。
往日为了几文钱,大冬天就着冰碴子的河水浆洗衣服的事儿也是干过。
言夙这里要做的工作实在是太轻省了。
而且今年遭了点旱灾,这工作机会就更加难能可贵。
孟婶子也是听之前言夙那话音,做最后的争取。
言夙沉吟了会儿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吧,第一个月还是一百文,算是试用期。
孟婶子倒不懂这试用期是什么,言夙只好解释一番。
咱们也是第一次相处,各方面的习惯总也是要磨合一番不是?
孟婶子心底有些不愿,这是不是表示她随时可能被辞退?
虽说雇主随时辞退雇工是常有的事儿,可言夙在这还没开始工作的时候就提出来,总归是让她心中惴惴不安的。
如果咱们相处的好,一直做下去,这第二月的工钱就一百二十文如何?
言夙打算了一下,自己多采一些药草,应该能积攒一些银钱。
然后可以在落花村买地、落户、种植草药挣钱。
言夙也是到了这时候,对自己未来怎么赚钱养崽,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计划毕竟是初当人,连饭都不怎么需要吃,人生规划这种东西在他的意识里可不就是不存在。
学着当人,也学着做人生规划。当然,这计划也是初定,虽是都有修改的可能。
孟婶子听着第二个月起就有一百二十文,直涨了二十文,顿时就点了头。
本来第一个月就不算少,干的好第二月还能涨二十文,孟婶子怎么能不动心?
这会儿更加庆幸自己虽是琢磨了一夜,但到底也果决,不然这好工作怕是就落到了别人的手里。
孟婶子满脸喜色的说回家准备,明日就开始上工。
言夙自然也点头。
依旧将崽崽们托在梁飞家,自己继续上山。
告别时,蓉娘却是叫住言夙,神色有些许异样的低声说了一句:孟婶子做事儿还是麻利的,不过事关孩子,你还是多上一份心的好。
蓉娘说的也是事实,孟婶子干活在村里是排得上名号的。
但之所以并没有直接去找她,梁飞他们也是怕言夙和孩子们与孟婶子相处不来。
言夙点点头,事关崽崽们,他肯定会多加小心了。
并不是说找到了一个保姆,就彻底将崽崽们的事儿托给保姆,自己不管不问了。
~
之前的路线,言夙都还记得,而且这次只是采摘那些较为珍贵的草药,言夙直奔目的地,可是省了不少时间。
时间充裕了,收获也就多了不少。
言夙出山的时候是满载而归。
倒是让荷锄回家的村民们疑惑不解,这个时节山上可没什么野菜了。要是昨夜下了雨,到时还能捡点蘑菇。
可偏偏这都清朗好些天了。
不过他们跟言夙也不那么熟,就没好意多问。
言夙到了梁飞家接两个崽崽言夙也是一直采摘草药有点入迷,那可都是钱啊。
一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天色昏暗,早就过了饭食的时间。
临走时却是被梁飞塞了一块菜馅饼:你就是再惦记着赚钱,也别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认识的最初,梁飞还各种猜测言夙的身份,但是现在,梁飞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多久没分析言夙的来历了。
反倒是真的把他当自家弟弟似的惦记着。
言夙拿着还温热的馅饼,虽然不饿却也没有塞回去他总觉得这个时候塞回去,梁飞会很是不高兴。
飞哥,明日你打猎吗?
我们带多点,去县城里卖一趟怎么样?
梁飞刚想说自己是准备去的他自己去的时候,能打到多少,那可就是全凭运气。但他也总不能跟着言夙,等言夙送他獐子吧?
却没想到言夙忽然提到要去县城,不免疑惑的问了一句。
霍老大夫说,这些药材最近也是得到县城里的瑞安堂中才能收的了。
其他的地方,药铺到底小了些。不是没能力收,就是恶意压价。
梁飞这才知道言夙这两天都在采药,还是跟霍老大夫学习的辨认药材。
只是这要去县城,却是不容易的。
去镇上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脚程,这去县城之中,怕是一天是没法儿一个来回的。
县城较远,近期那流民之事还没个准头,我不放心一走两三天。
言夙疑惑的回望,就算是有去镇上三倍远的路,他也能一天来回的呀。
梁飞:!!老子就是不想当风筝!
只是药材方面,梁飞懂得不多,怕不及时炮制,会损失药性,到时候怕是要遭到压价。
最终梁飞道:行吧,明日上山打猎,后日就去。
这就是下定了决定回程的时候,别言夙扯着回来了。
不,到时候老子一定要让他背我,当弟弟的背一下哥哥又怎么了?梁飞望着言夙远去的背影,露出冷笑,绝对不会再被这小子拽着走了。
~
言夙回去将馅饼塞给沈飞玹,算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给沈少爷吃干粮。
沈飞玹也不嫌弃馅饼粗糙,反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可见人一旦饿狠了,吃什么都是格外的香。
当然,沈飞玹倒也不饿,纯属就是吃汤汤水水的久了,被馋坏了。
言夙给两个崽崽洗漱、安置好,来跟沈飞玹说:明天开始孟婶子来做饭。
我后天会去一趟县城,到时候麻烦你看着点两个孩子。
沈飞玹虽然也跟他不熟,甚至还有伤,但到底是个大人,可比小孩子清楚危险不危险。
沈飞玹吃他的喝他的,看一眼孩子怎么了?
沈少爷不情不愿的哼唧了一声,开口道:既然去县里,就去钱庄帮我换点银子。再给我带几身衣服回来。
沈少爷是受够了自己现在这样哪怕身上的衣服是他往日最喜欢的布料所制,可都成为布条了,他还怎么爱的起来?
沈飞玹觉得自己都能缓慢动弹了却没想着有多远走多远,那纯属就是现在这衣服拖累的他。
言夙一听要买衣服,就有不情愿,毕竟他现在还都只有一身衣裳呢也亏的这些天天气好,晚上洗了,白天还能穿。
不过沈飞玹说的钱庄换银子,倒是让言夙有了兴趣。还有地方能换银子?又要怎么换?
就见沈飞玹从荷包拿出之前言夙极为嫌弃的叠起来的纸张,展开后,上面是各种图案,以及大大的几个字。
这是五十两的银票,钱庄在三王之地都有分舵,均有兑换。
这是沈飞玹手中面额最小的一张银票,但却是言夙这么久以来听到的最多的银钱。
他诧异的捏着这张纸,竟然能兑换到这么多银子吗?
银子比铜钱大,而这银票,比银子更大?
沈飞玹本倒是想多给一点,但想到这边又不繁华,哪怕是县城里的衣服大抵也买不到他满意的。
既然都买不到甚满意的,又何必出更多的钱呢?
言夙拿着银票,又打量沈飞玹,再看看沈飞玹的荷包。
为什么之前自己就没把这荷包据为己有呢?
沈飞玹觉得身上有点毛毛的,言夙这眼神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买了东西余下的银钱你都可以留下,算是我还你的药钱。沈飞玹冷硬的道,那么几百文的药钱,给这么多银子,总是够了吧?
不过你可得给我买舒适一些的衣服鞋袜,否则本少爷定然对你不客气。
沈飞玹刚才忽然想到,言夙要是为了多留下些钱给他买些粗布麻衣怎么办?
沈少爷的横眉冷目盯着言夙,大有你敢敷衍的话,本少爷就鲨了你的意思。
而言夙却是更在意这银子和银票之间的关系,根本没在意沈飞玹到底有多凶。
当然即便注意到也没关系,反正沈飞玹也不可能打的过言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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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猎的过程依旧很是顺利,言夙说要多猎一些,最后要不是梁飞喊停,只怕言夙都能将整座山都给清扫一遍。
最后除了言夙的两筐药材,还有野鸡野兔、麂子獐子若干,整理到最后,那担子都用上了一根男人小腿粗细的木棍才能挑的起来。
这任谁来说,都得是借个骡车、驴车赶着去城里。
可回程的时候,言夙能背一个梁飞,难道还能背着骡车一道回来?
咳,这就算言夙不觉得重,可这未免也太吓人了不是?
言夙挑起担子,哪怕没什么技巧,却比梁飞还要轻巧,速度丝毫不减。
两人天际发白就启程也实在是不方便再举着火把,所以才等到这天色将白的时候。
昨夜言夙就跟崽崽们说好了,虽然走时两个崽崽还没醒,但昨天孟婶子和沈飞玹都看顾过崽崽,想必今天应该也能适应。
当然,蓉娘和平安两兄弟也是会去看看的。
言夙和梁飞两人快步赶路,梁飞一开始倒还能跟上,渐渐就有些体力不支,到最后言夙直接将东西都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