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乔淳打个颤撑起来,四下里望望,望到奚甯,方忆起前事,咳嗽两声,“桓儿是不中意松琴,还是别的什么缘由不要娶她?你细说一说,儿女婚姻,我倒是不大专横,只是不好向你岳母交代,总要说个能震得住人的缘故,否则你岳母能打到你家里去。”
奚甯忙打了拱手,上前两步回秉,“如今小婿与潘懋,只等宁夏的消息一道,看看皇上是什么意思,只怕连面上的体面顾不住了。这个时候,桓儿与我都不好叫他拿住半点把柄,律法上讲:‘若娶己之姑舅两姨姊妹者,仗八十,并离异1。’民间表亲嫁娶虽多,也无人查管,可这个时候,桓儿若定了松琴,只怕潘懋以小做大,借机扣个罪名,小婿有罪也无非罚一罚俸禄,桓儿也不过杖八十,可侄女若离异,如何好再嫁?”
说到此节,乔淳亦不得不把老态龙钟的身子骨撑起来,郑而重之地点头,“兵部的消息什么时候到?”
“大约就这几日。”
“潘懋是急了……”乔淳复点点头,将袖缓慢地摆一摆,“这时候,是不要扯进松琴为好。你去,我来跟你岳母与小乔讲,叫他们另寻良婿为上。”
奚甯应承后,撩了衣摆端正地伏跪在地磕头,“小婿此番若有长短,不能敬孝,先叩谢岳父大人多年栽培之恩德。”
“起来起来。”乔淳远远地托着手,徐徐转了脸,将手摆一摆,“去吧。”
奚甯告辞离了乔府,骑马归家,门前正撞见个太监,说是奉金巧命之命来递东西。奚甯接了,再三款留,太监急着回去复命,不肯进门,奚甯只得打发送了赏,拿着帖子回屋,换了衣裳适才得空细看。
临近黄昏,天色幽暗,屋里尚未点灯,仅仅是窗户开着,撒进来一片似蓝非蓝的光。他沉默地陷在椅上,风将满案的纸张扇得簌簌响,似将去未去、将来未来的另一段故事。
久久之后,他将那封帖子阖上,带着往莲花颠里来。
这时候正是月光淡淡,香消烛地,空阶似闻长叹。奚缎云正在窗台欹着,借一点点天光做鞋面,金凤倏浓荫匝窗,把她半藏。看见奚甯来,她便搁下针线绕迎门外,“你吃过饭没有?”
廊下苔痕斑驳,绮窗朱户上有黯淡的浓荫,奚甯走上来,环住她的腰往卧房里去,“吃过了,在乔家陪同岳父一齐吃过。”
奚缎云将灯点亮,擎一盏搁在炕桌上,又把两扇窗户阖拢,坐下来窥他面色,“我瞧你脸色不大好,是你去说桓儿的婚事,挨岳父骂了?”
“那倒没有,岳父是十分讲理的,我将厉害关系一说,老人家就答应了,要为松琴另择良婿。”他笑一笑,眼里有些倦色,将帖子放在炕桌上,“你先瞧瞧这个。”
月斜烛定,奚缎云额心有疑,望他一眼,捡起帖子来翻看。片刻脸色大变,红晕骤减,两眼惊骇,“咱们的事情,外头的人怎生晓得?这家里,只怕也没两个人晓得呢!”
关于她的天真,他总带着欣赏与纵容,“你真是傻气得紧,自以为瞒得很好?这种事,瞒不住的,只是都晓得厉害关系,家中无人敢议论罢了。外头人有心要晓得,买通一两个下人,一打听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还笑得出来?!”奚缎云唬得小脸惨白,丢下帖子走到他身边,忙将他晃一晃,“这都参到皇上跟前去了!你怎么办,会不会受罚?会不会……”
“会不会的,我也说不准。”
奚缎云见他镇静如水,愈发把她急得要不得,脑子里滚了好几圈,也没转出个法子来,又无助又无奈,气得扑簌簌坠下眼泪来,“都是我害的你!”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落了雨,萧萧密密,小楼愁听。
雨与泪同时将奚甯的心打湿了,他收起笑脸,搂着她一点点揾泪,“怎么是你害的我呢?这话好没道理,是别人要害我,不过是拿你做做文章。这本是皇上吩咐太监誉写给我的,这是皇上在提醒我,瞧这意思,是不大想罚我,叫我提前备好说辞呢。”
闻言,奚缎云忙将眼泪抹一抹,“那你就好好想想,若是问你,你要怎么说。”她自己稍稍垂首,泪光为眼睛点了一点精光,含笑抬起来,“你索性不要承认,人问你,你只说你不过是孝敬长辈,走得近了些,才惹出这些流言。”
“你这也是傻话,太常寺既然上疏参我,自然是握了证据在手的。”
奚缎云又掉下两颗泪珠子,愁再添愁,“你方才讲大约是家里的下人被人收买,不如将家下人都提了来,挨个审,审出是谁来,就、就……”
后头的狠话,她说不出口。奚甯瞧她这慌急又不忍的模样,好笑起来,“就什么?你还要杀人灭口不成?云儿,这不干你的事,他们不过是借个名头整我而已,就是没有你,欲加之罪,也何患无辞。这是朝野党争,不是你想为我开脱就能开脱得了的。我本不想告诉你,可这件事迟早要过堂,免得你届时受了惊吓,我想想,还是一早告诉你的好。你记着,到时候公堂上,问你什么,你就照实答什么,答完自然送你回来。”
“会问我什么?”奚缎云心里一阵鹘突,泪也忘了掉,只顾着扯他的袖口。
奚甯笑一笑,带着些轻松的坚毅,好像终于要将他藏起来的秘密公诸于众。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他们的爱并不是见不得人,她不该被他藏起来,藏在这小小的方寸天地,日日夜夜背着光,嵌在这扇窗等他。就连等待,也没有光明正大,好像她是他的洁净衣摆上的污点,应该藏起来。
不是的,很相反,他觉得她是他笔尖的墨,是他后半生最妙笔生花的一副丹青。
于是他很轻松地笑笑,将她的肩轻轻轻安抚着,“自然是问你是不是与我有奸有情,问你是不是爱我。我也想问,你爱我吗?”
奚缎云贴在他怀里,只觉咫尺还是迢遥。她知道,他披星戴月夙夜担簦之下,是斯人已逝的孤独,因为她也曾失去过一半灵魂。如今,她再把自己钻一钻,填满他肩下,胸膛,所有的空隙,将自己的一半与他的一半重叠,仿佛他们又是完整的一个人了。
她仰起脸,泪光狡黠地闪一闪,“我不承认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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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大明律》,表亲通婚,民间或有俗,但律法禁止,直到清代,此条才从民意。
第61章 . 玉山颓(七) “你要是给我生个女儿………
琼枝摇月, 金树飞花,鸾影相印团圆扇,香炉沉冷烟。烛光暖洋洋的, 一行入传, 把他与她,这样一对男女,若以星为媒, 月为证,记载在爱的史册里。
那么此刻, 就是历史的重大转折——
奚甯支起膝盖,十分自在地搂着搂着奚缎云靠在窗台,抬眼绮窗上有影影绰绰的月影,他笑一笑,“你不承认就是了……好傻的话。你瞒得了别人,瞒得住天上的月亮, 瞒得了自己么?”
月华散彩, 奚缎云亦跟着扭头望一望, 将他搡一把, “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奚甯收回眼来望她, 忽觉她的月宫开了门, 掉落在他命运里的姮娥, “只是觉得, 你为什么不承认?你爱我,我爱你,有何好遮掩的?若是他们判我有罪,那我视死如归。”
烛光与奚缎云的心一齐颤了颤, 她从他怀里爬起来,凝视他很久,千言万语都沉默,不知如何说。
她只好换上一副玩笑的脸,“你还说我傻呢,你自己也傻得恨。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什么死不死的,尽胡说。我知道你对我好就是了,你也知道我的心就好了呀,何必叫人也晓得,白白闹出些事情来。”
他不比不退,眼里始终是温柔的坚持,“可我不想人来问我关于你,我得遮掩逃避,把你说成一个不大相干的亲戚,说成一个对我可有可无的人。不是的,云儿,你对我很重要,即便我们不能结为连理,我也把你当成我的妻子,是要与我共荣共辱的一半。我奚甯这一生,一向坦坦荡荡无愧于心,为什么我要不承认?”
雨槛弄花,淅淅沥沥的声音敲击着奚缎云的心甸,那里几经枯萎,时下春华荣归。
他为她,那么她自然也该为他,她摇摇头,撒下一滴热泪,“若是为我,我真的不在意,我也从没觉着是你将我藏起来。”
他用拇指揾了她的泪痕,“我已说过了,不是为了这个事要罚我,是朝野之争,你我之事,不过是个名头,我为什么要遮掩?”
奚缎云沉默一晌,半叹半笑,肩膀一松,似生出了一对硬骨,能抵挡任何狂妄的风雨,“那我听你的,你叫我认我就认,你叫我不认,我就不认。横竖要杖刑,咱们俩一齐挨板子就是,怕只怕,他们既然抓着了你的把柄,就不会只是将你杖刑那么简单了事的。”
“他们是想借机逐我出内阁,还说不到死上头。横竖再等几日,就能有结果了。”
说到此节,仿佛有新愁旧怨一霎沓来,将奚缎云笼罩。她抱起双膝,把半张脸埋在裙里。奚甯歪着脸看她,将她的背轻抚着,“别愁,你一愁,外面的风雨湖都要流干了。”
“胡说,”她嗔来一眼,有些难为情,“我怕到时候绸袄听见,还不知要怎么想我这个娘呢。”
奚甯笑着,把灯随手拨近,照亮她又羞又臊的脸色,仿佛能一匹素白的软缎,不小心染了点红。“该怎么想就怎么想,妹妹不是那样不懂事的人,心里必定能体谅你。”
“你倒满不在乎的样子,就不怕桓儿轻看你?”
“我借他一百个胆,你且看他敢不敢,他若多一句嘴,也不必活着了。”
“你这个人,”奚缎云抬起脸乜嗔他,“对儿子就跟对仇人似的。”
“你这可有些冤枉我了,我若待他不好,怎么为他的事去得罪岳母大人?只是养儿子就得如此,面上不要带出来,省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学了那坑家败业的恶行。”说着,他弯着手指划一划她的侧脸,“你要是给我生个女儿,我保准不这样凶巴巴对她,疼还来不及呢。”
奚缎云腿一把他支起的膝盖,“你不要信口胡说!”
“瞧,逗你一笑,就什么愁事都搁下了。”奚甯放下手,去抓他的手,“别为那些烦心事挂心,交给我就是了。”
“你都告诉我了,我怎么能不挂心?”奚缎云娇嗔一眼,眉黛里绕来一丝自在风。
他又抬起手,将她的乌髻抚一抚,“我若不告诉你,到时候问起来,又得怪我瞒着你不是?”
她自己想来,也笑,“这倒是的。”
说着把腰袅袅端起,满是被纵坏的娇态,奚甯在后头看着她的腰臀,似梅瓶的弧线,将他的慾望摇得叮当作响。他倏地将她捞倒在榻上,伸手够了个金丝软枕垫在她脑后,“我倒有个法子不叫你挂心这事。”
奚缎云明知故问地揪着他的衣襟,婉媚地垂下眼,瞅他襟内一片坚实的胸膛,“什么呀?”
灯下花香与兽相勾缠,就是无酒亦欲醉。奚甯俯底去吻她,把她朱唇馥舌吻得润了,浑身胫骨吻得软了,在绮丽的玉簟上,将她融化得濡湿柔软,软得小小的天地里,足够容纳他一场坚固而粗鲁的侵略。
他抱起她,搂在怀里,月光与烛光半昧地照着她如缎的皮肤,起了薄汗,越来越似一副晕开的彩画,迷离旖旎的写意,有种不切实际的美。
许久后,他握着她的腰,如泼墨,把他自己泼洒在她的尽头,仿佛是窗外的雨,满纸淋漓。
雨停后,平添凉意,纵有金乌高照,也是实实在在的秋了。落红成阵,凋叶成局,宁夏的快马还未入京,奚甯先将疏本给了奚桓看。
阳光飞尘,奚桓看后,面色忽生愤慨,将帖子折放在书案上,愈发搅弄得尘舞灰扬,“潘懋是黔驴技穷,才用这个罪名来参爹,单煜晗也实在是个小人!”
奚甯将将打宫里出来,下晌还要往户部去,因此还穿着补服,鲜红的影慢踱在多宝阁下,“今日下朝,皇上招我去问了几句,皇上的意思,此刻不是十分明朗,宁夏的信这两日一到,大约就能揣摩出来了,到底是我的败仗还是潘懋输局,过两日就能知道。”
“爹,就算他潘懋这回得了意,皇上也不会对您重罚。他们无非是要将您踢出内阁,往后咱们还有机会。”
奚甯反剪着手,不甚在意,“也不见得就是我输,不必心急。我现下想,都察院若问,你姑奶奶一届女流,不好上堂去的,还是不叫她去了,我在堂上应了就是,你在家看顾好她。还有单煜晗,太常寺上这个疏,自然是他与咱们家反了目,你尽快断了他与你姑妈的关系,免得日后牵连太多。”
奚桓把眉心轻锁,又展开,“爹只管放心,儿子大了,会替自己绸缪,不要爹挂心。”
“说是不要我挂心,可我做老子的,哪里真就不挂心?”奚甯笑一笑,取下一侧高几上的乌纱帽,“乔家那边,松琴的事情,我已经与你外祖父回绝过了,你外祖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他晓得事有轻重,会去与你外祖母和姨妈说明,你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闻言,奚桓忙躬身作揖,“儿子多谢父亲。”
“别忙着谢我,你姑奶奶就这么个女儿,倘或跟着你有一点不好,你自个儿掂量掂量。”
“儿子必定不叫姑妈受委屈。”
奚甯睐一睐他,将乌纱罩在头上,“我要往户部去核各省的秋税,你在翰林院,凡事要当心。”
言讫出门去,奚桓后送他的背影穿廊度阴,扑朔的光影间,宁夏的消息以八百里迅雷之速于下晌呈在了御案之上,短短几行字,却使局势渐渐清晰。
惠德撑在案上看了半晌,恰值小太监进来侍奉羹汤,金巧忙在边上打个手势,两个太监便静悄悄将跨进来的一只脚无声无息地收回去。
金巧屏息凝神候了半晌,倏见惠德一掌拍在案上,一甩袖,怒卷风云,“潘懋是想造反吗?!”
震得殿廊外的一班太监伏跪在地,听见一阵来回怒锵的脚步声,纷纷提心吊胆,生怕惠德踅出内殿来。
寂静的纷嚷里,金巧忙赶上去将惠德请到榻上,往左边案上取来一盏茶吹一吹,递到他眼前,“皇上先消消气,造反,就给他潘懋加一个胆,他也是不敢的。”
惠德将袖一挥,打碎茶盅,溅得油光光地上一片茶汤,映照出他怒而生狠的笑脸,“他还不敢?我看他只差到朕面前来细数他的功绩了。好啊,好啊……叫常志君借病拖延军务,每日多耗数万两的军饷,他是不是在提醒朕,没有他与他的学生,朕的江山就无人能保?”
有小太监要进来收拾,被金巧挥退,自个儿蹲着一片片拾捡碎瓷盅,“或许……人老了嘛,总怕百年之后,世人就将他忘了,何况是潘阁老这么位劳苦功高的老臣。我看他造反倒是不敢,不过是怕皇上忘了他从前的功劳,只记得奚大人这些年轻的大人。”
鹘突的一阵缄默后,惠德徐徐欹在榻上,眼望着墙根下大片大片的金光,“朕说呢,怎么好端端的,去翻起奚甯的床铺来,原来是想逼着朕停他的权,革他的职。”
“皇上圣明,奴婢前两日也疑惑,怎么好好儿的,提起奚大人这些私事。要说底下官员,嫖宿养娼的多了去了,朝中一向是睁一眼闭一眼,嗨,当官嘛,也苦啊,寻个乐子松快松快,也是常有的事。潘阁老参起奚大人这种事,大约……是想借个名头,整一整他。”
“你还不算眼瞎。”惠德剔他一眼,“只是这么帮着奚甯说话,你也不怕闪了舌根?”
金巧忙提了衣摆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是帮奚大人说话,奴婢是为了皇上天威,是为皇上说话。”
“哼,”惠德牵着唇笑一声,看不出是喜是怒,“你既说是为朕说话,那你说说,朕是要帮着他们哪一个?”
金巧叩首在地,声音有些发闷,“皇上是千古明君,自然不会袒护私情帮着哪一个说话,若有偏,也是为了社稷江山。奴婢说一说,若说得不对了,请皇上恕罪。这潘阁老多年来,为朝中举贤无数,知人善用,国事用人上,为皇上分忧不少。可要论起官德来,早些年还是谨慎的,只是近几年,像是人老了,竟然纵容儿子在下头收贿授官,以致地方上贪蠹横行,乱民乱政。如今,竟然还联络党羽,反制起皇上来,自古以来,哪位明君可受制于人?”
说到此节,顿住了,以听圣意。惠德甩一甩袖,半阖了眼,“说下去。”
“是。”金巧抬起头来,声音添了几分明亮,“说起奚大人嘛,这些年屡提良策,为朝廷增收不少,他早年推行施政的几个省,如今都是富庶安居,为官为政,皇上与百官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他为人颇谨慎小心了些,甚少为朝廷举荐贤才,靠他一个人,如何能挑起这么大的担子?不过,这一二年,像是有些改了脾性,也为朝廷举荐了几位贤德。户部那个卫珺,也是他提拔的,是个不错的人才。还有今年的状元周乾,被他派到登封去,听说是查出了些东西,只是怕皇上烦心,暂且没提。”
“依你的意思,朕是该帮着奚甯?”
“奴婢不敢,奴婢的意思,是以社稷为重,如今谁对朝廷有利,咱们就向着谁。”
惠德仰头靠在榻背上,望着错综复杂的藻井想一阵,“都察院的施寻芳,听说与奚甯是同科的进士?此人倒也是个可用之才,我记得当年贵州的‘空饷案’就是他办的,福建盐场的亏空,也是他派人在盯着?”
日晷西昃,由殿廊的窗户里斜晒进来,半落在金巧身上,将他一只眼照出一点精光,“是,施大人与奚大人还是多年的好友呢。只是……”
“只是什么?说下去。”
“只是,朝野之上,又何来什么不变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