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游并不知道军报与骑司密信写了多少,又写的是什么。
不过既然秦老大问起,秦游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的将东海之事全部说了一遍,不过没有提斐云荣,用春秋笔法略过了。
这一讲,就是将近一个时辰,期间君臣们数次动容,连呼惊险。
东海一行,涉及到太多的人和太多的事了,不说潜伏方、温二家,光是夺楼船招降谭眗父子二人这件事,就令君臣们表情复杂。
之前,大家只知道东海很惨,一家二姓很坏。
可现在,君臣们才知道秦游这一年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又是如何经历了千难万险一路披荆斩棘。
当秦游落下最后一个字时,殿内的君臣陷入了沉默。
秦游说的不错,东海,非一人之功。
那郭城,靠的更不是秦游一人建立的。
首功,肯定是秦游,这个不假。
可这个首功,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要大,要惊险。
而除了秦游外,像白彪这种有志之士不计其数,单单是那湖城的知州曹琥,率领数万山民帮助秦游抗敌,就足以令人动容敬佩。
秦老大终于抬起了头,脸上露出无比欣慰的笑容。
“朕,曾经就说过,秦家儿郎中,文韬武略,你最是像朕。”
上官鄂站起身,再次冲着秦游施了一礼。
“世子殿下,辛劳,上官,为殿下庆胜。”
上官鄂将“上官”俩字咬的很重,他觉得秦游这小子年纪轻轻的记性不太好。
秦游连忙站起身,将上官鄂给扶了起来,老脸一红:“大人客气了,身负皇命,身负皇命,都是陛下指使…不是,都是陛下运筹帷幄。”
几个老臣微微看了眼秦老大,没好意思吭声。
他运个吉尔的运,还运筹帷幄,你没回京之前,他天天叫唤让骑司混进郭城捅死你。
“有功之人,拟个名册,送到宫中,论功行赏,不但要赏,还要大大的赏,莫要寒了功臣的心。”秦老大看向几位尚书:“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上官鄂自然是率先表态的:“东海平乱,其中艰辛,非旁人可想象,老臣附议。”
“老臣也附议。”魏云涛瞅了眼秦游:“殿下,那青砖,真的那么结实吗,我工部能造不?”
秦游翻了个白眼。
闻人泰微微点头:“老臣也附议。”
秦老大又看向了刚刚上任几乎没话语权的礼部代尚书周伏虎:“东海之事,传告天下。”
“臣,遵旨。”
周伏虎说完后,余光扫了眼秦游。
秦游呲牙一笑,周伏虎吓了一哆嗦。
直到今天,他还没有忘记当时在鸿胪寺的时候秦游捧着个凉人脑袋的场面。
他就知道,这小子绝对不好惹。
倒是户部尚书卢通没有急于表态,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陛下,昨日夜间,一队打着越王府旗号的马车入了京城,百辆,停在了宫外不远处,有护卫看守。”
卢通看向秦游,明知故问:“不知道这些马车上的货物,可是送到宫中献于陛下的?”
秦老大双眼一亮,眼中满是狂喜之色。
光想着问郭城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一看卢通不是什么好眼神,秦老大连忙说道:“哎呀,游儿一片心意罢了,应是一些东海的特产罢了。”
说完后,秦老大连忙给秦游打眼色。
还真别说,秦老大这皇帝当的挺窝囊的。
正常来讲的话,公是公,私是私,皇帝有自己的小金库,也就是内库,或者称之为皇库。
私人性质的赏赐啊,修葺个宫殿啊,给妃子们买个玉饰之类的,都是皇帝自己掏钱,不能用户库的钱,因为户库的钱是用在国家上的。
可实际上呢,皇帝的确是不能用户库的钱,可户库能用皇帝的钱。
因为要是皇帝有钱,而户库没钱的话,那士林就开始骂了,开始带节奏了,肿么一回事啊,老百姓穷的水当尿裤的,皇帝天天喝酒吃肉玩妃子,这皇帝不似人君啊。
所以户部和官员们见不得秦老大有钱,但凡内库有点余粮了,总是想k点。
秦游大张旗鼓的带着上百辆马车回来了,里面肯定是各种奇珍异物,少说也得十几万贯,这可不是笔小数目,作为财政大管家的卢通,怎么能无动于衷,高低得揩点油。
上官鄂和其他几位尚书不吭声了,如同泥塑的菩萨一动不动。
关于这件事上,他们和卢通是保持高度一致的。
秦游注意到了秦老大的眼色,讪笑一声:“卢大人,就是些土特产之类的。”
“土特产好啊。”卢通哈哈一笑:“老夫最喜欢土特产了,眼看又到了元日,这满朝的官员都等着发俸禄,若是有了土特产,那就折合成钱粮发放,省出来的钱,也可用于其他地方。”
顿了顿,卢通露出了秦老大同款猥琐笑容:“听闻瀛岛盛产银矿,殿下攻打瀛岛时,战船来往数次,怕是…”
秦老大一看卢通这老王八蛋起坏心思了,连忙打岔道:“天色已晚,此事过几年…过几日再议吧。”
“陛下。”卢通也是相当悍勇了,一梗脖子:“七十车,就要七十车,如何,七十车,老臣保证,满朝堂的官员,对此事绝口不提!”
秦游一脸懵逼。
这卢通,胆子也太大了。
谁知让他更懵逼的还在后面,正当秦游以为秦老大会给禁卫叫来将卢通乱刀砍死时,这位九五之尊冷笑一声:“五十车,朕先挑选,剩下五十车,交于你户部,如何。”
“六十车!”
“五十车,就五十车。”秦老大有点急眼了:“这本就是游儿孝敬朕的,你户部横插一手,还要占了大头,哪有这般道理。”
卢通老神在在的笑道:“陛下,我户部倒是可一车不要,老臣也可闭口不谈,可怕要不了几日,这士林中便会议论纷纷。”
其实这倒不是卢通威胁秦老大,而是实际情况和他说的一模一样,卢通就算拿了钱,也不是自己花,而是用在国家上的,而这个国家又是秦老大的,真要是哪需要钱,秦老大一样得从皇库拿,左手倒右手罢了,所以秦老大也习以为常了。
“五十五车!”秦老大一咬牙:“五十五车,朕就再让你五车,若是行,明日你就带着户部去取,若是不行,朕就要看看,这所谓的士林如何编排朕。”
“陛下圣德。”
卢通弯腰拜倒,喜滋滋的。
原本他的心理预期是四十车的。
当然,拿完了这四十车,赶紧花,花完了再找秦老大要。
秦老大也微微松了口气。
原本,他心里预期是五五分。
赶紧花,该赏赐妃子赏赐妃子,该修宫殿修宫殿,剩下的花不完,和秦麒秦烈商量商量该怎么转移资产。
秦老大乐开了花。
平白无故进账至少十万贯,美滋滋啊美滋滋。
君臣二人都挺开心的。
秦老大大手一挥,乐呵呵的对秦游说道:“出宫时告诉你越王府那些护卫,取五十五车,将车内的银两送入宫中。”
秦游微微一愣:“陛下,车里的不是银两啊。”
秦老大眉头一皱,卢通也是如此。
不是银两,他娘的不能真是拉回了一百车咸鱼吧。
军报上面可写了,郭城那地方啥也没有,就是鱼多。
“不是银两,那是何物?”
秦老大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不乐意了,端起茶杯,呷了口茶,眼中带着寒光。
“银票和地契啊,一百马车里,都是银票和地契,”
卢通目瞪口呆,直勾勾的望着秦游。
上官鄂满面惊容:“一百马车,皆是银票与地契?”
闻人泰:“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银票,有多少?”
魏云涛:“又是哪里的地契,马车里,皆是?”
“尚云道的地契,方家和其他一些富户的,占了尚云道八成吧,银票的话…比较少,几千万贯吧,具体没统计出来。”
“噗”的一声,秦老大一口茶水喷了卢通满脸。
卢通非但不恼怒,还笑了,呲着大牙,无声狂笑。
人生四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露,喜坑天子钱!
议政殿内,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