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储君?嫡母早逝?
李景焕立刻急切地抓住符珠的手,焦躁地问:你可知孤的名讳?
太子爷!符珠惊得立刻跪在地上,低着头道:奴婢不敢直呼太子爷名讳。
孤命令你说!李景焕声音急促,稚嫩中带着些许戾气。
太、太子爷名讳是、是李景焕符珠刚一说完,就立刻开始咚咚地磕响头,太子爷赎罪!
刚才还踌躇满志的李景焕听完这话直接咚的一声重重地躺回床上,开始生无可恋地挺尸。
太子爷!您这是怎么了?奴婢这就去传太医!符珠见状也顾不得求饶了,吓得几步踉跄,爬起来就要去喊人。
不必了!李景焕连忙制止她,孤没事,只是在逃避现实罢了。
李景焕已经完全明白了,他根本不是穿越。
他是穿书了!
穿进了那本该死的《九龙夺嫡》里了!
第3章
李景焕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头顶淡黄色的帷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他穿越的世界是这本书的作者原本所创建的世界还好,虽说自己斗不过那群成了精的皇子大臣们,但毕竟有剧情在手,只要自己按照书中的流程老老实实走下去,说不准还能混个君临天下、千古一帝什么的。可是,万一他穿越到的是那个被作者的女朋友魔改过的世界里,那他这辈子就毁了啊!
那可是个不讲逻辑,不讲道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世界啊!
唉,穿成这么个主角,还不如穿成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路人甲呢!
人生啊,真是变化莫测。
颓废了一会儿之后,李景焕终于接受了现实,起身转向早已手足无措的符珠,去把姜汤拿去热热吧。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管生活如何,还是要先把身体养好啊。
是。符珠恭恭敬敬地重新端起那碗姜汤下去了。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了李景焕一个人,他努力回忆着《九龙夺嫡》这本书中的情节,反复思考着如何才能摆脱刚登基就因为左脚先踏进的门槛而得了急症暴毙的悲惨命运。
不得不说,这本书的作者确实很有两把刷子,各种权谋套路、宫廷斗争、你来我往、不亦乐乎,书中人物的段位根本就不是李景焕所能达到的;书中的主角太子更是文武双全,足智多谋,这才能成为夺嫡最后的赢家。
不过,李景焕现在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他现在所处的世界真的是那个被魔改之后的世界,那他就不能按照原书中的剧情来了。
经过反复的思量,李景焕觉得自己现在唯一可以活命的方式就是,努力摆脱这个太子之位,然后抱紧书中在他死后继任皇位的四皇子的大腿。
虽然这样一来,等四皇子登基之后他的身份就会变得很尬尴,但是根据他刚才照镜子的情况来看,他现在应该还不到十岁,而原书中九子夺嫡的情节也是在太子十五岁之后才展开的,所以只要自己能提前培养好兄弟感情,让对方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真的毫无当皇帝的野心,这样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当然,这个办法也是有其难点所在的,那就是,现在的皇帝对他的生母昭仁皇后感情深厚,在他一出生就把他立为了太子,还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想要提出辞职似乎有些困难。
就在李景焕思量着如何开口才能让他的皇帝老爹不仅不会把他打死,还会同意他辞职的请求的时候,符珠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太子爷,陛下有旨,宣您到养心殿问话。
什么?!
这么快就要见到皇帝了吗?
李景焕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慌乱。
这可是皇帝,掌握一个国家、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皇帝啊!不是路人甲,也是不少路人乙,是皇帝啊!
然而,就算他再怎么紧张慌乱,还是要硬着头皮上啊。
好在为了方便实时检查太子的功课,养心殿太子寝宫并不远,李景焕跟在带路的小太监身后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
他到的时候皇帝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李景焕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只见这位皇帝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鹰顾狼视,日角隆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显得雍容轩昂,眼神炯炯,只是略一扫视便能让人心生敬畏,是十足的帝王之相。
见皇帝从一堆奏折中缓缓抬起头,李景焕赶紧朝他行礼。
身子还没跪下去,皇帝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他面前,将他扶了起来,此处就你我父子二人,焕儿不必多礼。
恩宠之盛,可见一斑。
李景焕心惊胆战地顺着那力道站起身,皇帝就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问道:焕儿身体可好些了?近日朝政繁忙,父皇也有些日子未曾看过你了。
李景焕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努力做出一副濡慕的表情,回父皇的话,儿臣身子已经大好了。
如此,父皇便放心了,皇帝欣慰地笑了笑,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换上了一副狠厉的表情,带着山雨欲来般的戾气,那个赵元,一个奴才罢了,居然胆敢暗害太子,朕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李景焕着实被他这副冷厉的模样吓了一跳,脸上是止不住的惊惧之色。
皇帝看他这个反应,还以为他回想起了被身边最信任的人推下水的事,这才如此惊恐,于是赶忙放缓了语气,温和地道:焕儿不必害怕,父皇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说到这儿,皇帝拉着他回到书桌前做好,然后拍了拍手,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少年便推门而入,恭敬地行了个礼,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那个赵元还在牢里关着,焕儿现下正好缺个伴读,这不,朕又给你选了一个。
李景焕看了那少年一眼,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双眸深邃,通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势,虽然年纪不大,但已颇有龙驹凤雏之姿。
只不过,看着眼前的少年,李景焕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皇帝接下来说的话,也证实了他这种预感,这是湛崇,抚远将军家的小儿子,日后便由他陪着你念书吧。
湛崇?!
这不就是那个被作者女朋友魔改之后的剧情里,最后囚禁了主角,起兵造反,还和主角酱酱酿酿的不配拥有姓名的配角吗?!
他怎么在这儿出现了?!
其实,也难怪李景焕如此惊讶,毕竟根据原书的剧情,这个湛崇在年少的时候一直在家闭门习武,九龙夺嫡剧情开始的时候就被扔到了边关吃灰,压根儿没什么戏份,更没有这种给太子当伴读的戏份。
这也是为什么李景焕说他是连名字也不配拥有的配角,因为他根本就对剧情没有任何推动作用嘛!
要不是最后作者的女朋友让这个角色强行出场了一把,李景焕甚至都不会记得还有这么个人啊!他现在告诉皇帝他想换一个伴读还来得及吗?
不过看着皇帝一脸希冀的神色,他就明白了,显然来不及了。
所以李景焕只能扯出一个笑容,勉强地对皇帝说:儿臣多谢父皇。
皇帝看太子似乎对这个新的伴读十分满意,于是也欣慰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好好熟悉一下吧。
李景焕表情有些尴尬,皇帝这话说的怎么跟相亲一样呢?
但他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儿臣遵旨,若是父皇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儿臣就先回寝宫休息了。
那你就先回去吧,哦,对了,既然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那从明天开始就继续回文华殿读书吧。
不是等一下!
我现在说我身体没好还来得及吗?
第4章
所谓伴君如伴虎,李景焕深有体会。
比如现在,他一言不合就要去上学了
拜托!他都已经大学毕业七八年了,现在居然要去上学了?!
李景焕昂着脑袋,两眼迷离,大清早就被人抓起来去上学,他的内心是憋屈的、是不甘的、是唉!啥也别说了,懒觉已经要和他永远诀别了。
哈欠连天地跟在小太监身后,穿过一座座高堂殿宇,看着眼前的红墙绿瓦,白玉栏杆,还有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幽幽长廊,李景焕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到了文华殿的时候,他的老师鄂阳旭和伴读湛崇都已经在殿中等候了。
鄂阳旭此人,在书中的评价是品行端方,学术醇正。他自幼熟读经史子集,品学优长,劳绩茂著,在朝中备受恩宠,与太子朝夕与共,讲论忠孝之大义,使其获益良多。后期虽然因为公事遭到罢职,但仍在内廷教课数载,最终抱疾辞官回家,不久就病逝了。
李景焕看书时就对他颇为欣赏,如今见到真人更是尊敬有加。
行过礼之后,两人入座,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鄂阳旭讲得是唾沫横飞,慷慨激昂;李景焕听的是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对此,鄂阳旭虽然心有不满,但对方毕竟是太子,他也不好说得太过,只是略微提点了一下,告诉对方,如果身体欠佳,可以过两日再来读书不迟。
李景焕这个头脑简单的自然是听不出其中的言外之意,一听不用读书了,立刻头也不晕了,腿也不疼了,恨不得收拾东西就往外跑,最后还是在鄂阳旭要吃人的眼神下,才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又怂怂地坐了回去。
讲了一段《大学》,但是看太子似乎也听不进去,鄂阳旭便让他开始习字。
毕竟是太子,自幼就是由皇帝陛下亲自教养长大的,连读书也是单独找的老师,不用和其他皇子一起去上书房。因此,书房里总共就两个学生,其中一个湛崇还只是给伴读。于是,李景焕有幸在大学毕业多年以后享受了一把被老师盯着写作业的快感。
鄂阳旭脾气怪,向来要求学生们磨墨添纸都得是亲力亲为,湛崇早已听说过鄂阳旭的这种习惯,所以一听要习字便开始自发地磨墨添纸。
李景焕虽然不了解,但看着鄂阳旭和湛崇似乎都很忙、不像是有空帮他磨墨的样子,心里也明白了。
李景焕虽然没有磨过墨,但不妨碍他照猫画虎,于是,他歪着头看着湛崇,开始有样学样地学着磨墨。可是不知道是从来没磨过墨,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墨锭掉了好几次,最终只能像捣药一样勉强磨着墨。
鄂阳旭的眉头皱了又皱,这种磨墨的手法让他手中的戒尺蠢蠢欲动
最终,还是湛崇看不下去了,将自己磨好的砚台递给了李景焕,自己又重新磨了一方。
李景焕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铺开大纸、举起毛笔,开始饶有兴致地准备习字。
可惜,黑色的大字刚映入眼帘的刹那,李景焕就僵住了身体:这一个个的繁体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他虽然勉强能认识几个字,但是他也不会用毛笔写啊。
更重要的是,他看不懂文言文啊!
他好好的一个高知,来到这儿硬是给变成文盲了,这找谁说理去?
李景焕握着毛笔,眉头紧蹙,神色凝重,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白净的宣纸,仿佛在思索如何落笔。鄂阳旭拿着戒尺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小学时期,上课不专心会挨打,回答不出问题要罚站,做不完功课不准回家
这么多年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又一次落入了教育者的魔爪!
越想越悲愤,李景焕忍不住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鄂阳旭,可怜巴巴地道:老师,您可否先去忙自己的事情,您这样看着孤,孤写不出来啊。
鄂阳旭本想驳回,但是看他半天写不出一个大字来,考虑到太子殿下的自尊心,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摆脱了老师的监视,李景焕顿时觉得心态好多了,开始大笔一挥,肆无忌惮地照着字帖临摹起来。只不过嘛,写着写着他就发现,自己的字似乎越来越脱离了字体的形态,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整个儿就是一鬼画符。
一页写完,李景焕已经是欲哭无泪。他甚至都能想象出自己把这如同鬼画符一般的字拿给鄂阳旭批阅时对方会是何种表情。
于是,他只能含泪丢弃奋战了半个时辰的成果,乖乖地握着软趴趴的毛笔重写,他边写边碎碎念地抱怨:这该死的毛笔,怎么就不能硬起来呢?
殿下想要多硬?
废话,当然是要多硬有多
李景焕骤然抬起头,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愣愣地望向湛崇。
湛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片刻后,轻轻勾了勾嘴角,压低声音道:嗯,殿下这画倒是画得不错。
这是在夸奖他?
湛崇这副真诚无害的模样,怎么看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李景焕真的很难想象出这个人最后会如此凶残地起兵造反,囚禁自己,还对自己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思来想去,觉得对方之所以会做出那种残忍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没有和自己真正相处过,只要他从现在开始,努力塑造自己的直男人设,安安静静地做个咸鱼,顺便再和对方培养一下社会主义兄弟情,看在多年交情的份儿上,以后湛崇应该不至于那么禽兽地对自家兄弟下手吧?
于是,李景焕沉默了片刻,真诚地道:谢谢夸奖。
湛崇等了半天,很遗憾地发现,太子殿下似乎并没有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于是他只好继续道:不过,我记得先生好像是让殿下习字,并没有让殿下作画吧?
良久,李景焕终算明白过来了,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别人讽刺自己的话,自己居然以为是夸奖,还巴巴地去道谢,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情吗?
为了缓解尴尬,李景焕佯装咳了两声,方说道:呵呵,是我记岔了,我我这就习字。
说完,便换了一张新的宣纸,重新执笔。
湛崇则直接往他旁边的座位上一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李景焕被这个未来的大魔王这么盯着,心里直发毛,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握着毛笔的手直发抖,怎么也写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