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焕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没有。
小孩子嘛,理解能力差点也正常啊
翌日,皇帝谕旨给大学士曰:昨览覆试之卷,今科乡试,诚不允当。派出监考阅卷诸臣亦甚懦弱。诸臣不拟题启奏,反强请朕命题,又谓所学疎浅,其试卷亦屡请朕定其优劣。朕不允行,仍令诸臣较阅。诸臣俱系制艺出身之人,而寥寥数卷,反不能较阅耶?朕于诸事,惟期合宜耳。虽宗室大臣之子,岂肯徇情。诸臣有何畏忌?
李景焕和李景煜听到父皇的旨意,都望向彼此,了然地耸了耸肩,他们都明白,父皇这是憋着气呢。
至此,乡试落幕。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的文言文部分均改编自史料。
第41章
今日上来的折子,大多都是些歌颂功德的话,皇帝随意看了看,顿觉无趣,只红笔批复朕知道了,就将奏折随手扔到一边。
下边站着的党萧听到上面的动静,身体一颤,。
让太子和八皇子前来见朕。
党萧还在胆战心惊之时,就听到皇帝的命令,心中忍不住哀叹,也不知道太子这时又怎么惹到皇上了,想到太子跪在外面那天皇上的脸色,他至今还心有余悸,这位爷怎么就不知怕呢?
心中再怎么腹诽,党萧还是急行去寻李景焕和李景焰了。
李景焕此时正在抓狂地辅导着李景焰的算数,每次李景焰用那种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他的时候,他就在想,明明父皇才是八弟的亲爹,这些痛苦不该他来受啊!
果然是白天是不能念人的,李景焕那边还在想怎么把教这小孩算数的差事推给父皇呢,这边党萧就宣他和李景焰去见驾了。
李景焕和李景焰也不耽误,立刻就前往皇帝的书房见驾了。
党萧目送着两位小主子走进了书房,心中念着阿弥陀佛,只希望皇上不要发太大的火,让他们这些人能有个好日子过。
李景焕和李景焰走进了书房,照例下跪请安。只是此时皇帝却没有任何反应,兀自低头看着奏折。
李景焰偷偷地瞄了一下自家的父皇,只见他目光深沉地盯着自己,吓得他赶紧低下头,生怕被父皇批评。
低头的瞬间,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二哥,李景焕腰板笔直地跪着,任何人看了都能感受到他礼节的标准,这定力李景焰自问他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小八,过来!皇帝瞥了一眼李景焰,示意他起身。
李景焰有些犹疑地看向李景焕,李景焕却给了他一个严厉的眼神,于是他也不磨蹭了,立刻按皇帝的吩咐去做。
这点互动自然没有逃过皇帝的眼睛,皇帝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道:朕的小八长大了啊。
李景焰刚站起的身体有点抖,总感觉父皇语气不善啊。
朕听说昨天你在上书房表现不错,昨日还去请教你二哥算数了,是不是啊?
李景焰有些不明白自家父皇的用意,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只是皇帝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一直在问李景焰的话,可是眼神却一直落在李景焕身上,哦?你太子哥哥还有心情教你算数呢?朕还以为他躲在被窝里哭呢。
李景焰听出了皇帝话里的讥讽之意,担忧地望着自家二哥,生怕下一刻皇父就将二哥拖出去打了。
李景焕却知道,父皇只是在气他那天用如此激进的方法逼他开释鄂阳旭而已,当时父皇光顾着急他的身体,没功夫跟他计较太多,如今总是要出出气的。
昨天他的确太过了,毕竟他也明白父皇的苦衷,外面士子们闹得厉害,里面大臣们又没一个省心的,父皇也是没有办法。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焦躁,鄂阳旭大人那时候危在旦夕,若是没人愿意出言相救,就真的会
说到底,还是制度问题,若是科举制度还可以再完善一些,若是这个国家的法律还能再完备一些,再或者,至少能把这个混乱的朝堂整顿一下,这些之中但凡能好好做到一点,鄂阳旭大人也不至于
怎么不说话?李景焕还在想怎样能让父皇整顿朝堂,却听到一道严厉的声音。
想到父皇问他的话,他忍不住苦恼,他该怎么说啊?说对,我就是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偷哭,那还不被父皇用奏折砸死?说不是,我现在坦然的很,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那父皇不得被他气死啊。反正他说什么都是错呗。
李景焕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父皇。
皇帝一见李景焕沉默不语,心下更不爽了,拿起手边的奏折就往下扔,想说什么就说,支支吾吾的,朕有堵着你嘴吗?
李景焕心中有些无语,父皇还真是喜怒不定啊,这么喜欢砸奏折,上奏折的大臣也不知道会不会哭死。但是也没办法,谁让他是一位乾纲独断的帝王呢。
他想了想,为了平息父皇的怒火,直接行起大礼,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儿臣不孝,不禁顶撞父皇,还害得父皇为儿臣担心,求父皇恕罪。
李景焰在一旁暗自观摩着自家父亲和哥哥的较量,在皇父扔下奏折的时候差点就跪下去给二哥求情了,却被皇父一眼瞪住了。
面对这样道歉道得如此及时的李景焕,皇帝也只有叹气的份儿了。
你对朕的决策不满意?
李景焕默默地看了皇帝一眼,然后低下头,他能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要是不满意有用吗?这样的制度下,这些事情也只能这样处理了,浑水摸鱼,牺牲一人来照顾全局。要想真正把这样的事情解决,最需要的就是对朝堂制度进行改革,其他都不过是小打小闹,能有什么用?
李景焰在一旁吓得肝都打颤了,父皇那是什么意思啊?二哥,你快说话啊!
朕就知道,皇帝等不到他回话,兀自道:不止你,朕也不是很满意。
李景焕一愣,惊愕地抬起头看着皇帝。
皇帝继续问道:太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李景焕想起自己看到的历史书和现代的法律体系。明确标准,明确各官员职责,然后层层选拨人才。一旦有事情发生,有一套明确的制度和准则来规范和衡量,调查人员和涉案人员一起前往,有问题立刻撤换。
只是如今,朝堂之上政务交叠,政出多门,职责不清,事情一发生,谁都有责任,但是又能一锅端,因为这样事情更加解决不了,最后只能挑出一两个出头鸟来顶罪,杀一两个官员平息民愤,一如这次。他确实迫切地希望父皇能整顿朝务,明确职责,改革制度。父皇今天跟自己提起这事,是不是
李景焕眼神一亮,皇帝看到李景焕如此反应既好气又欣慰,这小子还真不怕惹事。
太子,朕知道你是一个有主意有想法的孩子,但是你给朕记住:为君难。这天下说起来是皇帝的乾纲独断,但是那些臣子却也时时刻刻盯着呢。臣子们的政见不同,想法不同,但是做君王的却都得用,而且要用的好。这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知道吗?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要是真的实行下去,谁会支持?谁会感激?
李景焕一直知道自己的父皇洞若观火,也知道父皇其实一直都很关心他,但是父皇亲口说出自己的担忧,还是让李景焕很震惊。
皇帝还想继续,却听到李景焰小声嘀咕:我就会支持二哥啊!
呵!朕倒是把你给忘了。
李景焰缩了缩小脑袋,没想到父皇的耳朵这么好,他真的只是小声说了一句而已。
父皇,您说的儿臣都明白,儿臣只是
面对这样的皇帝,李景焕也很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没想却被皇帝打断,只是什么?朕知道鄂阳旭是冤枉的,你也知道鄂阳旭是冤枉的,朝野上下都知道鄂阳旭是冤枉的,可是谁敢站出来给他说话?谁愿意站出来给他说话?你呢,你又凭什么站出来?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是啊,他是谁?他是太子,别人站出来求情,或许是刚正不阿,但是他要是站出来,就是和此事有脱不开的关系,就是居心不良。没有人会相信他真的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老师。李景焕低头,嗤笑自己的天真,自己真是白活了一世。
朕是想提点提点你,可没打算让你失去锐气。朕的儿子,朕还是希望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帝看着李景焕的低落,就怕打击过头,朕只希望你能多想想,这两年你做事一直很稳重,这次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激进。你明明可以换一种方式,但是你却用了最直接也是最不符合你身份的方法。
儿臣受教。李景焕认真的听着皇帝的训,也不意外皇帝将话题又转到了这件事情上。
皇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现在才进入朝堂几天,威信不高,人心不稳,很多事情都要慢慢做,急是没有用的,越急越会丢了根本。
儿臣明白。李景焕能理解父皇的意图,他毕竟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不是真正的十五岁的少年,孰轻孰重,他拎得清。
朕希望你能真的能明白,皇帝有些疲惫道:朕就跟你说这些吧,你自己下去好好想想,你们先退下吧,朕要休息了。
父皇李景焕有些担忧,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之前的行为有多冲动,他很怕自己会给父皇带来什么麻烦,此时忍不住有些后怕。
朕没事,跪安吧!皇帝挥挥手道。
李景焕不敢多言,和李景焰跪安走出了书房。
第42章
科举乡试的事情总算是落下了帷幕,虽然最终还是没能救下鄂阳旭,但是事情总归是解决了。
回到寝宫,李景焕抄了两本佛经,偷偷地烧了,这也是他能为这个耿直清明的大人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就在他抄佛教的时候,符珠突然闯了进来,说是湛崇求见。
李景焕有点懵,自从他不再去上书房上课之后,这个名字就很少听到了,他原本还以为两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呢,没想到今日湛崇居然主动跑来找自己了,他顿时产生了一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几年过去了,湛崇也已经年满二十,脸上再也寻不到一丝幼时的痕迹,曾经的那一丝丝谦逊温柔也早已被冷漠和凌厉所取代,深邃的眉宇间是淡漠疏冷和阴鸷凛然,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他紧抿着的唇角,在看见李景焕的那一刹便轻轻勾起。
这一笑,周身的凛然寒气便皆数散去,宛如冰雪消融。
殿下,湛崇半跪在李景焕面前,熟悉的嗓音似乎更加低哑了些,眸光深沉,许久未见,殿下近来可还好?
李景焕嘴唇动了动,犹豫道:一切安好,湛湛崇将军无需挂念。
湛崇前段时间已经曾经跟着父亲上过战场,还被皇帝封了个小将军。听见李景焕不再喊自己湛崇哥哥,他倒也没说什么,神色瞧不出什么变化,只是眉梢轻轻挑了一下,微微侧头,看了李景焕一眼后道:许久没见,殿下稳重了许多。
李景焕也有些尴尬,刚才就这个称呼他就已经纠结了很久,他现在毕竟已经成亲了,也算是成年了,再喊湛崇哥哥实在是不像话。虽然因为湛清的关系,他此时喊这个称呼显得是这么合理。
湛崇的突然造访打得他措手不及,他感觉湛崇对他的态度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他现在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湛崇了。
继续讨好?不行,太过谄媚,有失自己的身份!
不冷不热?也不行,那之前的好感度不久白刷了嘛。
李景焕暂时也想不出一个答案来,就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将军不必客气,李景焕扶他起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湛崇抿唇不语,只是眸光深深地望着李景焕,直到李景焕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湛崇才轻轻勾唇笑道:臣有些事情相与殿下商议,不过在此不太方便。正巧听闻今日长安街上有灯会,若是殿下不介意,臣想与殿下一同出宫谈谈。
李景焕总觉得湛崇对他的态度怪怪的,就是那种说喜欢不喜欢、说讨厌不讨厌的态度,尤其是这几句话说的,有种很暧昧的感觉,啧啧啧,gay里gay气的。
犹豫了半晌,李景焕还是答应道:好,等孤去换身便装来。
既是便服出游,自然也不方便多带侍卫。李景焕本来打算就只带上符珠和两三个侍卫,但是湛崇却说有旁人在说话不方便,要求两人单独出行。
李景焕在听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就警惕地望着他,这货该不是想借机暗害自己吧?
湛崇勾了勾唇角,殿下不必过于忧心,臣还没这个胆子暗害皇储。
啧,说的也是,他要害自己早就害了,何必等到今天。
两人骑马到了城东,大街小巷皆挂满了各式花灯,夜晚竟照如白昼一般,来往游人络绎不绝,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湛崇率先翻身下马,李景焕也跟着下马,两人信步前行。
李景焕对于花灯什么的兴趣缺缺,眼睛围着路边的各种吃食的摊子直打转。
湛崇一路默不作声,带着李景焕径直走向一间酒楼,小二一见到两人便热情地迎上来,两位客官,里边请。
湛崇丢给他两锭银子,一间雅间。
好嘞!小二一甩抹布,领着两人来到二楼的雅间。
进了雅间后,小二殷勤地凑到李景焕面前,客官来点什么?这两位客人衣着华贵,相貌堂堂,看着应该是富家兄弟出游。左边那个看起来年长些,应该是哥哥,不过他的眼睛时刻不离开弟弟,看来弟弟才是拿主意的那个。
李景焕左右扫视,抬头看了眼菜单,对小二道:有什么招牌菜上来几个吧。
得嘞!小二一声吆喝,退了出去。
小二离开后,湛崇却只顾着垂眸喝茶,一句话也不说。
李景焕不明所以,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有些心慌意乱,坐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开口道:不知湛崇将军想和孤说什么事呢?
湛崇抬了抬眼皮,启唇轻声道:殿下与四皇子走的近,应当知晓,贵妃娘娘的身体不好,最近似乎又病了。
李景焕眼瞳蓦地缩紧,确实,郑贵妃也在宫里多年了,他也知道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根据书中的情节,郑贵妃是在李景煜十五岁的时候去世的,再加上前几天李景煜来找他的时候还提起过贵妃的病情,算算时间,现在时日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