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我来也将腰上挎着的两把刀之一解下来放到墓碑前,又道:“不论是杀阳间的人还是阴间的人,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可不成。你家传的那把武士刀我也在这个安南将领身上抄到了,明日让人在你的坟茔旁边再挖一个洞埋起来,作为陪葬。”
“我今天还拿来许多吃食,还有一壶好酒已经倒在你的坟茔旁边,好好尝尝。以后我不会常驻安南,虽然留驻安南的明国将士会不时过来祭奠,但也不会每一块墓碑前都摆放上许多美味珍馐,你以后很难吃到这样的好东西,可要珍惜。”
说到这里,我来也脸上禁不住留下热泪,泪水从下巴滴下来,滴到酒壶里面,与橙黄色的酒融为一体。
“你儿子正雄,我会让你的兄弟教导你们楠木家世代传承的武艺,保证让他成为扶桑有名的武士。你的女儿,我也会照看到底,绝不会让人平白欺负他们。”
“……”
“你的大仇,虽然已经杀了当日指挥与咱们扶桑武士交战的将领,但只报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未报。攻陷乂安城审问俘虏后才知道,原来当日交战之时,安南国的国君胡汉苍也在当地,就在后面的一处树林;攻打大军,也是他下的命令。不除掉此人,绝不能算大仇已报。虽然何荣将他看的十分要紧,这几日找不到机会,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他为武士们报仇,即使明国的皇帝要杀了我抵命也在所不惜。”
我来也说到这里,忽然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声音道:“主上,岂用主上冒此危险?属下过两日就杀了胡汉苍拿他的人头来祭奠正成。”随着话语,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走到我来也身旁。
我来也丝毫不惊讶:“元信,你果然也来了。”
“属下刚刚去了主上的房屋,见到屋里没人,宴饮聚会之地也没有主上的身影,所以属下猜测主上是在祭奠正成。”北鼻元信说道。
“在这里不要称呼我主上。”我来也说道:“我已经答应正成亲手给他报仇,不能假手于他人。”
北鼻元信躬身答应:“是,大人。既然大人已经答应正成亲手为他报仇,属下就不夺人之美了。”
我来也点点头,站起来说道:“元信,你与正成生前虽然时常吵闹,但我也知道你们其实是很要好的朋友,你和他说几句话吧。”
北鼻元信随后也坐在他的墓碑前说话,不一会儿,也满脸都是泪痕。
时间很快就到了子时。我来也拉起北鼻元信道:“不要太晚了。明日何荣就会点兵北上攻打清化城,估计要行军一整天,俘虏的大象不多你是骑不了的,还是早早回去休息。”
“明日就北上攻打清化城?那可是大年初一。”北鼻元信有些惊讶的说道。
“你想不到会明日出发,安南人也想不到咱们会明日出兵,所以何荣明日就会带兵北上。”我来也道。
“那属下马上返回帐篷歇息。”北鼻元信道。
我来也点点头,又转过来面对墓碑,最后说道:“但愿你来世还能生于人间,若是能让我找到你的来世,定让你一生富贵。”
……
……
同一时间,在升龙城,另有一对感情十分深厚的人面对面坐在小酒馆里,说着自从分别已来的事情。
“……,今年,哦不,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已是建业五年。去年三四月份的时候,儿子已经在陛下身边为通事舍人三年有余,可仍旧未分派官职。当时儿子十分惶恐,以为陛下觉得儿子没什么本事,一辈子也就是在五军都督府做些案牍之事的命了。”
“可谁知下个月陛下忽然任命儿子为安南征讨军的参将,统辖两三万人马,还尽是精锐,儿子当时以为身在梦中。”张辅说道。
“哈哈,你没必要妄自菲薄。当年四殿下能够一眼相中你叫到身边为侍卫,想要着力培养你,足以见得你是有本事的。谭渊他们几个的儿子也都和你一般大小,可没人能在你这个年纪到殿下身边为侍卫。”
“何况你这次还以自己的表现让众人知道,陛下的任命并非是任人唯亲,而是任人唯贤。多邦城,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打下来的。”坐在他面前的张玉笑道。
“其实爹用兵打仗的本事还在儿子之上,若是爹来当这个参将,估计比儿子做的要更好。”张辅道。
“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张玉摆摆手说道:“还是说你。你现在的功劳,加封世袭指挥使问题不大,回去以后得一个实职指挥使也差不离,但离着封爵还远。”
“若你没有到这个位置,爹也不会多想;可你已经到了这个位置,爹就想着,你要是能封个爵位就好了。”
“你现在是陛下的亲信,圣眷有了,只是还缺功劳。可安南这里,剩下可立的功劳也不多了,攻打清化或西都必然是蓝将军掌总,你得不了多大的功劳。”
“但你一定要和蓝珍、李景隆、孙恪他们打好关系,至于沐晟倒是不必在意。”
“爹,你让儿子与几位将军打好关系儿子明白,可为何沐侯爷不需在意?”张辅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在安南已经立不下足以封爵的功劳了,只能指望下一次战事。而下一次会让朝廷出动大军的战事,一定在西北;沐将军世镇雲南,必定不会调到西北打仗。”张玉道。
“一定在西北?虽然陛下这些年一直在支持西北,我也听闻亦力把里有些桀骜不驯,但不一定会有大仗吧。”张辅问。
“你呀你,你可是在陛下身边,这都看不出来!魏国公被派到西北,陛下的亲信夏原吉也被派到西安为知府,可见陛下定然会在西北有大动静。尤其是,陛下下令向西北运送大量的粮食存储,若是不打仗,不打大仗,何必以前预备这么多粮食?”
“你在陛下身边,可不能只想着做自己的本职工作,各类消息也要时时注意。”张玉教训道。
“是,爹。”张辅说道:“那我回京后就找出记述西北之地的书籍看一看。”
“这是当然。”张玉道。
他们父子又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已经快到丑时,街面上的行人也没几个了,他们也招呼店小二过来结账要返回军营。
张玉最后对张辅说道:“张辅,你现在是咱们家唯一的希望,一定要好好为陛下效力。你爹带着罪身老死在廣西或安南没什么,可你的两个弟弟,你要想办法救他们离开这里。”
“我知道,爹。”张辅用力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