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爱卿,你身子刚好,不必送朕出来,让曹行送一送就行了。”
“这怎么行?陛下亲自来探望臣,君恩厚重,臣不说身子已经好了,就是没好,也得送陛下出府才是。”十分宽阔的大院子里,一名身穿带暗纹、十分厚实的皇室常服的人与一个看起来大约六旬左右、精神有些萎靡但气色不错的老者推让着。
二人又推让几句,穿着皇室常服的人语气坚决,地位又高,那六旬的老者最后只能在自己的房屋门口跪下拜别,让自己的儿子出面将他送出到府邸门口。出了大门,这人又送了很远才停下。
此时已是十一月底,允熥当初命王喜传话给曹震说自己在他病好了后会再次亲自探望。当时允熥因为曹震年纪不小,就算有充足的医药,缠绵病榻的可能也很高,所以只是安慰他的心情,随口一说。
但却不想曹震几天前病真的好了,不用成天躺在床上了,虽然太医还是禁止他吹风,但他将自家几间房屋的墙壁打穿只留下柱子,自己造了个室内演武场,也能够舞刀弄枪了。
允熥听到此事时有些惊讶,随即想到了自己当初的话,只能履行约定带着文垣前来景川侯府探望。
曹震当然非常高兴。他生病的时候得皇上亲自探望一次,如今病好了又得皇上亲自探望一次,这个待遇当年只有徐达和邓愈得到过——常遇春死的早,没来得及封爵就死了,并且是暴卒在半路上,所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他现在竟然能够与他们二人比肩了!
激动的曹震当即要将允熥送到大门口,允熥当然推绝。太医说了不能吹风,要是因为送自己这一趟旧病复发,他来这一次做什么?曹震也明白过来,所以让长子曹行代替他送行。
曹行将他送到马车旁,站在原地拜别。允熥笑道:“曹行,这些日子你为了在家照顾你父亲,一个月能去府军左卫上值十天就不错,好在还有宋瑄,府军左卫将士的操练才没有落下。这下子曹爱卿的身体好了,总算可以去府军左卫操练将士们了。”
“臣因为家里事耽误了朝廷大事,还请官家恕罪。”曹行马上说道。
“父亲生病孩子确实应当在家侍奉,你又不是在外地为官,朕岂会怪罪。不过等你重新上值了,可要好好请宋瑄大吃一顿,他这些日子十分操劳,非常辛苦。”允熥说道。
曹行笑着答应。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允熥抱着文垣坐上马车,放下帘子,侍卫驾车离开。曹行一直到见不到马车后才返回自家府邸。
不过马车却并未驶向皇宫,而是向着城北走去。允熥最近事情繁忙,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当然不能仅仅探望曹震,他还有很多事情攒着今日出门来办呢。
不一会儿马车就来到了城中国子监的大门前。允熥将衣服的领子都立起来,又将中衣的下摆腋进裤子里,才从马车上下来。十一月份已经很冷了,允熥觉得差不多得有现代的零下十好几度,可不能轻视了保暖。
金善早已在门房的屋里等着,门子远远看见车队就赶忙将金善叫出来,金善整了整衣服走到大门口,待允熥下车后马上躬身说道:“臣见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朕何须这样生分?”允熥笑道:“你现在还兼着中书舍人,算是内阁的官,也时不时能够见到朕,不必这样行礼。”
金善答应一声,又道:“陛下,现在天气已冷,还请陛下移步屋内叙话。”说着命人端出一顶轿子来。
“朕从不乘坐轿子!”允熥马上斩钉截铁的说道。
“陛下,臣知晓陛下以身作则从不坐轿,岂会为陛下准备轿子?这是为太子殿下准备的小轿。太子殿下现在年岁尚幼,恐怕受不得寒,马车又无法驶进国子监内,所以臣为太子殿下预备了这轿子。”金善说道。
允熥心想文垣确实太小了,若是染了风寒可不得了,需要坐轿子,点点头说道:“爱卿有心了。”抬步走进国子监内。国子监的差人将轿子送到马车前,让文垣坐上轿子跟在后面。
允熥一走进国子监的大门,迎面就传来郎朗的读书声:“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
他转过头来询问金善:“朕记得这是《论语》第十五卫灵公篇中的,怎么,来到国子监读书的人还有连《论语》也不熟悉的?”
“陛下,这样的人自然没有。若是地方上敢推举这样的人,臣一定会奏报陛下,请求治其罪。”金善说道:“所谓温故而知新,《论语》是孔子的言行辑录,虽然通俗易懂但不同的儒者也有不同意见,国子监的博士也多半比地方上的塾师要高明一些,所以新入国子监的人都会重新学习半年四书。”
一边说着,他们已经来到金善的公屋,服侍国子监诸位官员的国有仆人赶忙对允熥跪下行礼,又要端起火盆过来。但随行的小宦官强行马上从这下人手里接过火盆放到允熥面前。
允熥坐下来,双手烤着火盆的同时说:“朕记得前年过冬的时候曾经说过要重新修建京城的各个衙门,在地下建造地龙以便于冬天取暖。怎么,国子监到现在还没有改建?”
“工部是干什么吃的。国子监这么多学生,冬天也不是所有人都烧得起火盆,再说火盆也不保险,万一冻伤或毒死了几个学生怎么好?”
“陛下挂念国子监的学生,臣替学生们感谢陛下。”金善说道:“工部的改建是依照衙门大小来的,改建地龙也不容易,所以从去年开春至今得到改建的只有六部与都察院衙门。国子监只不过是正四品,上面还有许多三品的,所以一时还没有轮到,并非是工部不作为。”他为工部辩解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