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过了一会儿,允熥收起地图,忽然对他们说道:“朕要去伊吾城看一看,巡视一番。”
允熥刚才畅想了一番这场战争后半段的情形。这可是一百四十万人聚在一起打仗!应该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情形,甚至历史上一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才有上百万人的大战役,想想就令人激动。
允熥心中的好奇之火顿时就熊熊燃烧起来了。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错过这场战役自己这辈子绝对不可能亲身经历这种规模的战争了,所以他忍不住要去前线,即使不干涉实际指挥也想去亲眼看着大明的军队将帖木儿的大军打得屁滚尿流。
‘而且有些事情,得朕亲自安排才好。’他又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听了这话,朱柍愣了愣刚要说话,陈继马上激动地说道:“陛下,伊吾兵凶战危,陛下岂可前往!”
“莫非兵凶战危之处朕就不可去不成?当年太祖亲率大军征伐陈友谅与张士诚,所到之处难道不兵凶战危?”允熥马上说道。
“这岂能一样?陛下,当时先帝并未正式称帝。先帝正式称帝后,虽然如同陛下这般曾经几次在大军光复土地城池后前往安抚,但未再亲自带兵出征。况且陛下作为一国之君,本就不应该亲自带兵打仗。”陈继说道。
‘那是你不知道历史上朱棣篡位后先后五次带兵到大漠上去打蒙古人。’允熥在心里吐槽道。
不过即使允熥这般吐槽,也得承认陈继说的确实在理。依照从周代传下来的礼仪,带兵亲征确实不是皇帝分内的事情,历史上朱棣听说蒙古人犯边后的第一反应也是派将领去打仗,但邱褔水平不足被打得全军覆没,才不得不亲自上阵。
“朕并未说要去亲自指挥大军,只是去伊吾巡视一番。”允熥辩解道。
“陛下,伊吾此时就在打仗,太过危险了,还是等战争结束后再行巡视。”陈继坚持道。
允熥和他争辩几句,但是如同陈继这样理论非常扎实的学者他可辩不过,陈继每一句话要么引用前人的事例,要么引用圣人的话,堵得允熥都不知说什么好。
允熥想了想,最后只能说:“十四叔,淮南妹妹,你们先出去。”
待他们出去后,他对陈继道:“陈卿,你道朕为何忽然想去伊吾?是心里有些担心啊。”
“徐晖祖统帅整整八十万大军与西虏交战,此战若是功成,徐晖祖的功劳会大到何等地步?他的名望会达到何等地步?所以朕岂能不担心?是以朕决定前往伊吾。”
“这,这,”陈继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允熥的话不清不楚,但他能够听明白说的是什么:功高震主。若是讲道理,陈继有一万条理由反驳,但允熥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担心,他还怎么反驳?
“陛下,臣相信魏国公的人品,绝不会居功自傲,更不会做下任何不妥之事。”陈继最后还是说道。
“朕也相信徐晖祖的人品,但魏国公府的人呢?中山王已是肖像功臣庙第一,徐晖祖又是现下的功臣第一,魏国公府的下人若是因此骄横跋扈,如何?若是处置了,有伤功臣的体面,若是不处置,岂不乱了朝纲?”允熥说道。
之后陈继站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躬身说道:“臣下去安排。”
允熥又忙嘱咐:“此事不可告诉别人。”
“是,陛下。”陈继又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允熥松了口气:“总算让他不再反对了。”
不过他说的这话虽然是搪塞陈继的借口,但也是真心。他并不担心徐晖祖功劳太大会生出什么别的心思,但军中这一派的将领会做什么可就不好说了,若是骄横跋扈导致他不得不出手打击,很可能会在军中形成连锁反应,甚至影响平衡,这可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不过即使如此,此事也最好不要泄露出去。幸好陈继嘴严,不会将此事往外说,不然朕可不敢和他实话实说。但还是吩咐锦衣卫安插人手在陈继身旁,以防万一。’他又想着。
他正想着,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皇兄,劝服陈中书了?”
“嗯。”允熥随口答应。
“皇兄,我总觉得你有些害怕陈中书似的。依照大明的礼仪,这样的事情都是皇上乾纲独断,即使有人能劝谏也是言官与朝廷重臣,陈中书不过是一个中书舍人,皇兄为何还要费劲口舌与他解释?”昀芷不解的问道。
朱柍听到这话,张了张嘴。依照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昀芷其实不能问这样的问题。但是,‘他们是亲兄妹,我一个叔叔还是慎言的好。’
允熥自己并未在意此事。虽然在宫里他也从来不跟熙瑶之外的人谈论朝堂之事,但和昀英时常通书信,也习惯与女子谈论了,所以回答:“陈继可不是一般人,在皇兄看来,他可比为陈性善,会是皇兄的肱骨重臣。”
“比拟陈性善?”朱柍惊讶。虽然陈性善的官职不高,大多数时候好像没什么存在感,从洪武三十一年到现在整整六年都是五军都督府断事官兼任兵部右侍郎的正三品官,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非常受到允熥信任,可以说是最受信任的人了,现在陈继竟然被比作他。
允熥点点头,没有多说。在他看来,最值得信任的就是真的将儒家经典读下去并且吃透了的人。这样的人首先十分忠诚,第二对于一些变通也能接受。当然,任用他们处置太过复杂的政务或许不成,但用在更讲究忠心的位置上很合适。
昀芷并不在意允熥对陈继的评价,她见允熥的心情还好,问道:“皇兄,带着妹妹去伊吾吧。”
“不成!”允熥斩钉截铁的说道:“伊吾乃是前线,你一个姑娘家的去做什么?没看见尚炳都将自己的侧妃、儿女和妹妹都送到甘州来了?此事绝对不成,再求也无用!”
昀芷听他这话的语气,就知道无可更改,只能有些沮丧的躬身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