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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尤见糊弄好了小的,又抬头与岑殊进行饲养员之间的友好交流:我养这一个尚且头痛,仙长一次养两只,怕是更不容易吧?
  还好。岑殊揉了下豹脖子,小羽尚且乖巧。
  废话!薛羽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祖宗向来只负责撸豹,什么铲屎喂饭遛弯的活从来都是小号在干,还不是他自己养自己?
  庄尤拍了崇山峻岭一下,用那种常见的别人家的孩子语气说道:你学学人家。
  崇山峻岭喝完了奶,把瓷碗往外一推,从庄尤膝头扑棱着翅膀飞到岑殊身边,用四只瞳孔的小眼睛打量他怀中的雪豹。
  雪豹装做智障小豹豹模样,伸爪子就往崇山峻岭身上招呼。
  崇山峻岭躲开雪豹的攻势啼鸣几声,刚想再飞近点,岑殊却把袖摆一展,将雪豹整个笼着了。
  师父别急。薛羽看着崇山峻岭道,小山兄只是跟他玩呢。
  说罢,雪豹也撩起岑殊的袖摆,向崇山峻岭边上凑了凑。
  庄尤:便叫崇山带他们玩一玩,他自有分寸,仙长放心就是。
  雪豹蹭了下岑殊手心,从他怀里跳了下去,一鸟一豹往屋外走。
  把小的打发走了,庄尤有些无奈地摇了下头:如此贪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这话也幸亏没叫崇山峻岭听见,不然铁定要声明一下自己的雄心壮志。
  两兽走到前院才停了下来,崇山峻岭落到地上,把脑袋一昂:我重明鸟一族天生四目,最是能勘破世事万物本真。寻常人看不出,我却能看出来,你这只兽型跟屋里的人形根本就是一体!
  雪豹谨慎看他一眼。
  兽修之间确实可以听懂叫声,刚刚崇山峻岭便是用鸟鸣声让薛羽出来说话。
  兽修三重境才能化形,可你无论是兽型还是人形都只是个一重境,定是修了什么特殊的功法。崇山峻岭凑近雪豹,用一双长着四个瞳孔的眼睛打量他,快些把功法交出来!
  雪豹也没否认,只是轻嗷一声:不是别的问题,主要我是哺乳动物你是禽类,咱们身体构造就不一样,你用我的功法万一修岔了怎么办?况且可你已经是二重镜了吧,只要
  崇山峻岭似乎觉得雪豹只是藏着功法不愿给他,立刻打断了薛羽的话:我看你与你师父相处,他也一定不知道自己养的两只豹子其实是同一只吧?
  他扇起翅膀,用一种十分不具威力的悦耳啼鸣声威胁道:你若不肯教我,我现在就进屋里去,把这事告诉他!
  第38章 038
  一鸟一豹折返瓦屋的时候,刘瘦田已经把他这月余的经历给庄尤简单说了一通。
  包括他如何被欺,如何逃走,后又如何遇上这师徒俩,如何求他们回岁安城帮忙救人。
  刘瘦田道了歉,双手捧着庄尤递给他的茶杯呜呜哭。
  这人真是爱哭,如果把他的鼻涕眼泪都浇进田地里,那他怎么着也不会是刘瘦田,该是刘丰田。
  庄尤大体弄懂了事情来龙去脉,初时的防备之心已经放下大半。
  他随口安慰刘瘦田几句,见人一时半会儿这眼睛是止不住水了,便垂下眉眼自饮粗茶由他去哭。
  庄尤身为私塾先生,教书,却不酸腐,亦不掉书袋,只有偶尔才会流露出一点点读书人身上那种特有的、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清高味道。
  就比如此时,庄尤虽不斥责刘瘦田的所作所为,但薛羽觉得对于此人行为,他是隐隐有些看不起的。
  自古以来皆是英雄最受人敬佩,危难时若做不出英雄之举,那常人与小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庄尤兀自饮茶正闲得无聊,因此两只小动物一前一后进门时,他几乎是瞬间便扭头看去。
  只见先进门的是岁崇山峻岭。
  红通通白花花一只重明鸟昂首挺胸,脖子亦仰得高高的,拳头大的后脑勺恨不得贴着后脖子,两只翅膀大摇大摆,像只打架打赢了的公鸡,身上的红布口袋仿佛都更加鲜艳了。
  雪豹缀在他身后,厚实脚爪踩在土地上无声进门,比起趾高气昂的重明鸟,他看起来与出门前无甚区别。
  庄尤刚要开口发问,崇山峻岭已经哗啦一下跳上木桌,大红口袋往庄尤脸前面一挺,傲然道:你别神气!我不日就能像你这样整个儿光溜溜的,你以往抽了我多少鞋底子,到时我都要抽回来!
  这时豹豹也跳到岑殊怀里,揣起爪子往老地方一盘,岑殊拢了下雪豹毛茸茸的耳朵,后者嗷了一声,把尾巴缠上岑殊手腕。
  他以灵力探了探雪豹,没探出什么,只觉得豹豹本来微薄孱弱的护体灵力,似比出门之前充实了那么一丝丝。
  岑殊眼底带上些狐疑神色,又抬起头看了那边崇山峻岭一眼。
  也就是一个错眼的功夫,却见刚刚还在桌上趾高气昂的崇山峻岭已经被庄尤按趴在膝头。
  后者一手按着重明鸟翅根,另一只手已经扬起了鞋底子,一副标准打孩子的架势。
  不是说了没洗爪子不许踩在桌子上?
  庄尤温和的眉眼微皱,鞋底子已经揍上崇山峻岭包着红布的屁|股。
  呖!呖
  崇山峻岭叫得十分惨烈,但他的嗓音实在太动听了,以至于惨叫声也跟唱歌似的。
  薛羽正听得如痴如醉,对面的崇山峻岭却还没叫几声便停了。
  他抬头看去,只见之前随着庄尤毫不留情拍打红布口袋的动作,一团一团细白绒毛跟蒲公英似的从上面飞了出来。
  岑殊一扬手,飘在空中的一撮白毛就被他拢进指间。
  薛羽反应过来,哦,那是之前他跟崇山峻岭套近乎打商量的时候,往人家身上靠了靠,虽然崇山峻岭一向最讨厌毛绒绒的东西,立马挺翅膀将他推出去了,但架不住掉毛的速度就如此迅捷,贴了一下便沾了不少,这样一掸就全飞了起来。
  岑殊日日撸豹,自然是认得他的毛的。
  他皱眉端详一会儿,问雪豹:你们出门做了甚?
  庄尤也不知道有什么PTSD,立刻警惕起来:岁崇山,是不是又欺负人了?
  这场景就像是家长各自领回自家一身泥巴的熊孩子兴师问罪,带着一种十分不仙侠的滑稽味道。
  见人不按了,崇山峻岭啼叫着从庄尤身上飞下来,十分人性化地扬起脑袋,傲娇地看了薛羽一眼,只哼了哼没说话。
  那样子好像是在说:看我有信誉吧?说不告密就不会告密。
  这样传说中的瑞兽,那地位与国宝大熊猫也差不许多了。
  瑞兽威胁人类怎么能叫威胁呢?那叫有条件撒娇。
  对于此,尚且觉得自己还是个人的薛羽当然很是能容忍礼让。
  他让雪豹嗷呜几声,人形又装模作样翻译道:他们同为兽修,是小山兄指点了小羽一些修炼上的错处,自己又从中获取了些心得。
  没错!崇山峻岭似乎觉得这瞎话编的不错,颇为赞赏地看了薛羽一眼,大有所获!
  庄尤听罢并没有怀疑,而是郑重点了下头:若真如此,那倒是好事。
  他向几人解释,月余前长耀门人闯入岁安城,一路并没有掩饰行踪,边问人边杀人,大摇大摆往私塾这边来。
  虽然基础修仙法门已经在岁安城广泛推行,可十之八|九的普通民众也仅是刚刚引气入体的程度,自然挡不住那些提刀杀来的修士,他们只能去给庄尤报信。
  好在长耀门并不把庄尤放在眼里,派来清理门户的弟子虽有一二十人之多,除却一名筑基期修士带队,其余歪瓜裂枣全是练气期。
  可庄尤在教授凡人心法期间,自己也早已迈入了筑基期,再加上同是筑基期的重明鸟从旁助阵,一人一鸟险险把长耀门人都打出了城去。
  庄尤尚且是个读书人,手下见不得血。
  但重明鸟多凶啊,一爪子就是一块肉,一鸟喙就是一颗眼珠子,长耀门人被打得屁滚尿流,死了一小半,逃了一大半。
  等长耀门人缓过神再派筑基期修士来时,岁安城已经从里面严严实实封住了。
  现在时间尚早,并不是原著时间线中,筑基满地走,金丹不如狗,街上随便拉一个满口牙掉光的老大爷,都可能是个练气期的情况。
  长耀门就是此时修真界中最典型的那种小门小派,掌门人还在吭哧吭哧冲四重境也就是元婴期,金丹期的长老勉强一手之数,庄尤要是现在回门去,还能混个小高层当一当。
  金丹长老哪那么容易出山?长耀门赶忙给附近的小门小派发了悬赏令。
  就算岁安城的人都是练气期,那也是一整个城的练气期,人数甚至比一些仙门还多了。
  他们一看,杂草安敢与灵植争资源?赶紧割了割了。
  于是一些怀着跟长耀门人同样心思的小门小派,便也围在了岁安城。
  然而大家都没有金丹期,连城头都飞不过,稀稀拉拉攻过几次城后发现不行,得,那就耗着吧。
  以往就算攻不进来,也总有些麻烦的小动作。然而不算今日,他们已经足有两日没有任何动静了。庄尤喃喃思索,不攻城却又未退走,怕是他们已经有了新的计策。
  怕什么!崇山峻岭大大咧咧道,待我修到三重境,那群没毛的杂碎来一个我叨一个!
  庄尤此时忧愁得眉毛都没松开过,也没了纠正崇山峻岭脏话的功夫,只摇了摇头道:你就算能打过十个也打不过百个,他们将四边全部围住,这里犹如孤城,就算城中存粮还能吃上一两月,但长此以往
  先生先生
  前院忽地传来几声凄厉喊叫,庄尤面色一变,起身推门出去。
  来的是个年轻士兵,犹带稚气的脸上挂着一种又震惊又愤怒的神色:城外那些修士抓了来走商探亲的人,说如果不把您交出去,就每个时辰杀一个人!
  他气喘吁吁说完便双腿一软直直坐在地下。
  本该捧书执笔的手拎着盔甲,将小士兵从地上提了起来。
  庄尤面沉如水,冷声道:边走边说。
  短短一个白天,没毛两脚兽已经对岁崇山峻岭的幼小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首先他非常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对庄尤非常敬重的岁安城百姓们,一夕之间便能换了张脸。
  他们明明知道修士围城,又抓住从城外归来的游子以此相要挟,这件事并不是庄尤的责任。
  可游子们的家人依旧声泪俱下,长揖磕头请庄尤出去与人质做交换。
  可是就算用鸟脑子都能想清楚,虽然这些人承诺只要庄尤死了就会放过岁安城里的凡人。
  但他们这样痛恨修仙的凡人,城内若无庄尤坐镇,这群刚刚引气入体的弱小凡人,注定是会被食言而肥的修士们随手除去的。
  一片哀声中亦有人喃喃,说自己本就是鄙陋凡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妄图仙人之法,是庄尤擅自泄露天机,才让岁安城有此浩劫。
  可崇山峻岭回忆起当时他们学习心法的情形,自是各个踊跃,成功引气入体后也曾欣喜若狂,完全不是此时怨怼又愤慨的模样。
  让鸟完全无法理解。
  其次便是跟他兽修同胞在一起的这只没毛两脚兽。
  毕竟崇山峻岭身为一只从小被两脚兽养大的重明鸟,虽贵为神兽,却还是见识短浅,见过最厉害的人便是强迫他穿衣服喝羊奶,还拿鞋底子抽他屁|股的庄尤。
  可那只新来的人站在城头时,瞬时间爆发出的灵力威压却是庄尤给他压迫感的十倍不、百倍。
  那些连他跟庄尤两人联手的搞不定的棘手修士,在那人浩瀚恐怖的威压下完全动弹不得,可他们挟持的普通凡人却未有一点被压迫的异样,可见他对于灵力的细微操控有多么娴熟自由。
  崇山峻岭想着。
  他的豹兄弟可真可怜啊,这样的两脚兽揍起屁|股来,一定特别疼吧?
  从城外修士手中抢下人质带回城中,又安抚城中百姓情绪,一切尘埃落定。
  几人再次回转瓦屋时,已是日头西斜,红霞如火如血,泼在与天地相交的尽头。
  此时的庄尤一脸掩不住的疲色,他抻了抻衣摆折皱,郑重折下身子,对屋内的岑殊深深一揖。
  多谢仙长垂手相帮。
  崇山峻岭看了看自己的饲养员,也老老实实冲岑殊弯了弯脖子。
  岑殊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衬得那双眼睛尤为漆黑,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潭,不知通向哪里去。
  怀中雪豹更是能感受到,这人搭在他脊背的手指又恢复了最初那种尸体般的冰凉。
  他似乎连说句话都费劲,此时便只是看了庄尤一眼,便当是应答了。
  岑殊出手及时,除了最开始为了杀鸡儆猴而杀掉的那名人质外,其他被拘在修士手里的人质后来都被成功救了下来。
  薛羽从上午见血时起便一直精神恍惚,此时听到人说话才略缓过神来。
  几乎僵硬锈住的大脑终于开始缓慢思考。
  不只是他们师徒俩的到来使事实跟原著产生了偏差。
  当普罗米修斯提前二百年出现的时候,这件事便已经开始偏了。
  原著中修仙界灵气已经充裕,普罗米修斯的家乡根本没有能力与基础扎实的修士僵持,在第一个小队到来时城就破了。
  亲人邻居直到死时,他们与普罗米修斯都是坚定不移的同一方阵,普罗米修斯亦没有动摇过传道的决心。
  可今天在城下,薛羽似乎能从庄尤脸上看出一闪而逝的迟疑。
  他似乎在对自己发出诘问,当初他是否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这时薛羽也有些拿不定,对自己产生疑惑的庄尤,到底是不是原著中的普罗米修斯?
  而且他明明记得,原著中从头到尾都是没有岁崇山峻岭这样一只重明鸟的。
  经过一整天的奔波,众人都十分疲惫,打算各自去休息。
  庄尤的卧房自然是让给岑殊作为闭关调养居所的。
  临走时,崇山峻岭有些吞吞吐吐地对薛羽啼鸣,用的是岑殊听不懂的兽语。
  你那个师父有点奇怪。崇山峻岭眨巴着他那双四个瞳孔的眼睛,他看起来就好像一棵树,已经被虫子蛀空了的树,还有黑色的虫子不停从他身上冒出来。
  虽然用词很抽象,但薛羽霎时间明白过来,一定是他师父今天大发神威,灵府中的戾气便又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