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刚忙拦住秦弘霖的动作:“校长,校长,您别急啊,我早上接到米教授的电话了,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呢,米教授说他不做这一届评委了,因为他的弟子要参加这次比赛,所以要避嫌。”
米庆一直是z央美院的教授,只是前两年身体不是很好,回老家修养了,不过听说现在已经康复,秦校长正打算再次给人聘请回来,所以主任称呼米庆教授也没错。
闻言,秦弘霖又将话筒挂了回去,皱眉半晌才道:“我记得米老头最小的徒弟快四十了吧?”
主任抽了抽嘴角,明显从老校长表情中看出了嫌弃,嫌弃人家年纪大。
他轻咳了声解释:“是米教授新收的关门弟子。”
这话倒是叫秦弘霖来了兴趣,他这老友可是头倔驴,这么些年下来,拢共也就收了4个徒弟,如今在画坛都有不菲的成就。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上次收徒也是十来年前的事了,没想到相隔这么久,居然又收徒了,这老小子,瞒的还挺结实。
秦弘霖自诩了解好友的脾气,如果不是这个小弟子确实优秀,他不会在颐养天年的岁数,还破例收了关门弟子。
于是他兴致勃勃问主任:“老米弟子是谁家的?”
主任却摇头:“我不知道,米教授说保密,公平筛选就好,说画作已经让他的儿子米广浩,亲自送过来了,算来,明天就应该能到咱们手上了。”
“哟,居然是广浩那小子亲自给送来,看样子,老米对于这小徒弟很是看重啊。”秦弘霖瞬间就更有兴致了,对即将到来的画作无限期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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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己的画被大佬惦记上这事,吉祥一无所知,在昨天装裱好,再将之送到老师那边,并且在老师眼中看到赞赏后,吉祥私以为,她已经得到了她最想要的嘉奖。
这般欢喜过后,整个人也真正的松懈了下来。
吉祥很累,这里不止是身体上的疲惫,更大的是来自精神上的压力,如今老师满意的态度,叫她放松下来的同时,整个人都困乏了起来。
许是看出了小弟子的疲惫,米庆大手一挥,给小丫头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放假自然是开心的,不过吉祥什么也没做,而是在家里休息了两天,
这两天除了基本的吃喝与梳洗,她都在补眠,直到第三天,她才觉得彻底缓了过来。
见孙女从楼上晃悠下来,吉翠芳立马心疼的招呼人。
待吉祥坐到老太太身边后,吉翠芳皱眉细细打量小姑娘的气色,确定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红润后,她才放心,嘴上却道:“这啥比赛的,下次还是别参加了,忒累人,我乖孙还在长身体呢。”
自从在女婿口中得知,孙子吉皓要调过来,老太太拍板决定再等几天,跟快三年没有碰面的孙子见一面再回去,好在现在是7月份,地里也没有什么活计,还耗得起,要是农忙时候,老太太肯定待不住。
吉祥抿了一口牛奶,笑着解释:“也就这一次啦,再说画画都是这样的,灵感一来,谁还能注意到时间呀。”
吉翠芳铆劲给孩子扒拉东西吃,听得这话,她撇嘴:“我不管啥灵感不灵感的,奶也不懂,反正这么熬着就是不行,就这一回,小孩子家家的必须要睡的饱,不然次数多了长不高。”
咻的一声,吉祥觉得自己心口被扎了一箭,再一次被鄙视了身高,她倔强的强调:“我已经1米57了。”
“哦。”吉翠芳态度委实很敷衍。
吉祥……就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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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很快,眨眼就过去了半个月。
吉祥又恢复了以往的作息,补习,背个画板,跟着老师身后到处画画,要么就是去哥哥的超市看装修进度。
反正作为一个中学生,在旁人四处嬉笑玩耍,暑假作业都快要找不着的同龄人来说,她委实忙碌的紧。
生活虽然忙碌,却也充足,至少,她的画技肉眼可见的在增长,这里面不仅仅是自己的天赋与努力,更重要的是她有幸遇到了一位良师。
吉祥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这次比赛,她能在几千名画作中,挤进前40名,获得最后参展的机会,那么她就正式提上早就备好的六礼束脩,叩拜师傅。
至于学业,也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少以她目前的水平,每次哥哥出的试卷都能考80分以上了,吉祥相信,再经过初三一年的补习,她定然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考上高中,或许根本用不上文艺会得来的20分。
是的,放暑假前夕,吉祥小姑娘已经参加完了文艺会比赛,并且夺得了冠军,把她眼馋了好久的20分,总算拿到了手。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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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
吉祥跟着哥哥再次来到了店铺。
经过大半个月的装修,基本已经完工,再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说是装修,其实就是打通相邻的4间门面,然后重新刮上大白,再换上统一的玻璃门,是这个时代大多的装修模式。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吉祥收好了练习册,坐在她的专属位置,门口的小板凳上,等着高大的少年一起回去。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付圭与送货架的人沟通好后,才招呼小姑娘回家。
回去的路上吉祥有些担心问:“哥哥,最近怎么都是你在店里,卫谨哥他们呢?”
超市是由四个少年合开的,家长们都很支持,但是除了给予金钱上的支持外,旁的什么也没有帮忙,从找门面,到签合同,再到货源,全部让少年人们自己搞定。
相较于已经考上军校的苟兰辰,还有就读政法学院的严令安,卫谨与付圭两个读金融的人管的更多。
以往他们几人基本都是轮流过来,最近连续十天却都是付圭在管理,小姑娘难免好奇。
付圭只简单解释了句:“卫谨去找货源了。”
其实付圭没有解释的是,他是特地与卫谨调整的。
按时间来算,小姑娘画稿送到j市时,清美展那边应该已经在做最后的初次筛选。
而如今又过去了半个月,最后的决赛名次应该差不多要出来了,而获得前40名的参赛者都要去j市。
他对于自家小姑娘的能力有信心,定然榜上有名。
到时候要去j市,小叔肯定脱不开身,小婶又怀着孕,让小姑娘一个人去,他也不放心。
付圭肯定要陪着一起去,所以最近他这般忙碌也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些就没有必要跟小丫头一一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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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圭的想法是对的。
两天后,7月30号这天晚上,米庆接到了好友的电话。
“老伙计,不愧是你,收徒弟一如既往的有眼光。”今天是最后一场决赛,经过几轮的筛选后,总算在前四十名里面,挑选出了前十名。
又经过了评委组脸红脖子粗的争论,在晚上七点多的时候,终于排出了具体的名次顺序。
为了保证公平公正性,每一副画作的作者名字,都被标注在背面右下角,然后用特殊的粘纸密封上。
直到评选出名次,众人才会揭秘,作品到底出自谁的手笔。
秦校长作为这次活动的负责人,虽然为了避嫌,没有参加评委团队,却也一直关注着。
因为好友的缘故,对于前十名里唯二的两幅工笔画,他多了几分关注,然后不自觉的就开始猜测起来。
猜测这里面是不是有老友徒弟的作品。
在经过一番仔细欣赏后,他心中已然有了结果。
唯二闯进前十的,一副是第二名的玉兰喜鹊图,一副是第八名的牡丹喜鹊图。
老实说,秦校长觉得,如果这两幅其中有一副是米庆徒弟的,那么应该不会是第二名的玉兰喜鹊图。
并不是画不好,如果不好,就不会被评委团放在了第二名上。
那的确是一副佳作,构图精巧,画中无论是花、叶、枝丫,还是动物,都灵动野趣,将这些个元素柔和在一起,却又能给人带来一股纯净细腻的平和之感,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特色。
然而,这样的细腻柔和的情感变现,一般都会出自女画家之手。
而以自己对于老友的理解,他不大可能会收女弟子,所以,在欣赏完令他大为赞赏的玉兰喜鹊图后,他就将视线放在了第八名的画作上。
同样是以春为题材,同样主题是喜鹊,但是背景的花却选用了浓郁的牡丹。
能从一千多副画作中脱颖而出,并且抢占到了第八名次,自然有他的优点,除了意境上略有欠缺,笔触上也稍微弱于第二名外,其余方面,这也已经是一副很棒的作品了。
毕竟这一批的画家年纪都不大,二十出头能画出这样的水平已是不易,只要这人心境稳住,假以时日,定然能在画坛上留下浓重的色彩。
只是,这般想法,在所有人用特质药水拆掉画作背面的封条后,秦校长表示惊到了。
秦校长仔细盯着玉兰喜鹊图后面的几个小字‘吉祥,米庆送选’后,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老伙计以前不是说过,不愿意收女徒弟吗,如今怎么破例了?
虽说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但是老伙计得了佳徒,秦校长还是第一时间去了电话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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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米庆听到老友的恭喜,并不怎么意外,当时看过小弟子的参赛画作后,他心里就有了计较,如果不出意外,评委也不瞎的话,那么挺进前三名还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具体是第几名。
思及此,米庆直接说:“叫我猜猜,是第一还是第二名?”
刚准备报出名次的秦校长一噎,冷哼一声问:“你猜?”
米庆眯了眯眼,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第二啊?”
“哟,猜这么准?”
“如果是第一你就直接说了,我再猜猜,第一名是油画吧?”米庆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本来还想跟好友调侃几句的秦校长,听得这话,他也忍不住叹一口气:“是油画,柳羽柳老的孙子,没办法,现在市场就这样,同样优秀的画作,油画肯定是更受欢迎的。”
米庆却是挑眉了:“我记得柳老孙子不小了吧?他还能参展?”
秦校长:“人家也就26岁,还在读研究生呢,怎么不能参加了。”
这下,米庆是真笑了,笑的爽朗:“那还是我赢了。”
秦校长眉心一动,听出老友的话外之意,他直戳重点:“你这女弟子多大年纪了?”
米庆得意洋洋:“初二,今年虚岁15岁。”
回应米庆的是秦校长的一声轻微抽气声,与半晌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面传来了秦校长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老小子运气真好啊。”
“嘿,那是!”
“……五天后开始颁奖,然后会有三天的展览,你赶紧带着你那小徒弟过来。”话音一落下,电话就被啪的一声挂了,显然秦校长被刺激的不轻,表示暂时不想跟这个讨厌的家伙说话。
米庆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人撩了脸子,一脸笑意的打给小徒弟,分享好消息。
这下小姑娘肯定高兴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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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的确高兴坏了,这半个月以来,她不是没有偷偷幻想过,自己能挤进前十的可能。
只是到底要脸,她没好意思往外说,万一连前四十名都没能进去,得多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