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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贺瑶清因着连日来的劳累,便睡得沉了些,不想天色还早,便被俞嬷嬷唤醒了。
“王妃,快些起了罢。”
贺瑶清迷迷糊糊掀了眼帘,只不管不顾地在床榻上头卷了被衾兀自翻了个身,今日又不是初一十五,老夫人那处也不用请安,何以这般早便唤她,竟撒起了娇,“我的好嬷嬷,且让我再睡会儿罢。”
俞嬷嬷心下一叹,“婢也想让王妃多睡会儿,只眼下王爷的表妹来寻王妃,正在外头候着呢。”
“东珠?”
贺瑶清豁然睁开眼睛,已然醒了大半,“她来寻我?寻我作甚?”
“婢也不知。”俞嬷嬷蹙了眉头,语气竟还带了一丝懊恼。
贺瑶清再不敢耽搁,随即起身洗漱,而后便坐在妆屉前。俞嬷嬷替她梳妆打扮,只想来是有话要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嬷嬷有话?且说与我便是。”
“婢知王妃不易,先头救王爷便是想求得王爷信任,以此近身。”
“可如今这位东珠表小姐瞧着与王爷是青梅竹马,王妃不曾回府这几日,这位表小姐皆是与老夫人住在一块儿,先头众人只当王爷恐遇了不测,表小姐更是日日陪着,便俨然深得老夫人欢心……”
“婢只怕……只怕……”
原俞嬷嬷还在为着她如何能讨李云辞的欢心而忧心忡忡,眼下来了一个与李云辞这般热切的小表妹,自然是心下警钟长鸣,言语劝着。
贺瑶清却全然不以为意,李云辞对东珠表妹早日情根深种才好。
待梳妆毕,贺瑶清出了屋子,过了回廊,便往院中去了。
才刚跨过甬道,便见院中亭亭而立一女子,又是一身红衣,娇俏无比,身旁立身站着一清俊男子,瞧着身姿挺拔,眉眼深邃,想来便是李云辞昨夜提到的阿大?
那头东珠想来是听着了身后的脚步声,回转过身,待见着贺瑶便蹦跳着下了凉亭,不过几步便至贺瑶清跟前。
“嫂嫂?”
“嫂嫂有礼,唤我东珠便好。”
说罢,便睁着一双小鹿般眼眸望着贺瑶清,只神情有三分小心翼翼,想来是二人还不熟的缘故。
贺瑶清不曾与东珠打过交道,昨日于王府门口亦不过匆匆一瞥,今日见着却分明是个小女娃心性,遂嫣然一笑,“东珠。”
那东珠闻声,亦是粲然一笑,遂自来熟道。
“府中无趣,我原想出府去的,可阿兄却不应我,便只好来叨扰嫂嫂。”
“你想出府去?现下么?”贺瑶清愕然。
东珠眸光熠熠,含笑点着头,“嫂嫂不若一道?”
不待贺瑶清有应,她便拉起她的手臂来回摇晃着,“嫂嫂放心,有阿大跟护着咱们呢,过几日便是除夕,不过是出府去先瞧一瞧热闹。”
一双大眼晶莹若铜铃,分明在说,应我罢应我罢。
贺瑶清一时怔楞,心下只叹这位东珠表妹竟是这样好性子的。
那头东珠见贺瑶清不作声,随即不管不顾地拉起她便往外头跑去,边跑还边朝不远处的阿大喊道。
“嫂嫂应我咯!阿大,莫磨蹭了,快些跟上!”
贺瑶清无法,只得转头朝俞嬷嬷递了眼神,让她去给李云辞报一声。
至此,贺瑶清被东珠拉着便往府外马车上去,阿大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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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东珠委实是个跳脱的性子,在马车上头便没有一刻停歇的,掀了左右两边的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只瞧着身畔的热闹瞧着,还时不时地回头过来将热闹说与贺瑶清。
贺瑶清瞧着,亦怕马车跑得快了,便小心地拽了东珠的手,“当心些,快入内来。”
不想东珠竟是个听话的,不过被贺瑶清一拉,便立马回了马车端正坐好,一时静默。
却不稍半刻,又是闲不住,便又推开车门去瞧前头正驾车的阿大。
“阿大,可快些,还多久才能到?”
“今日是嫂嫂应允了的,你现下总无话了罢?”
那阿大想来平日里是个寡言沉稳的,不似阿二那般圆滑,听东珠这般说,也不恼,连头都不曾转一下,只面无表情道。
“表小姐且小心坐好。”
东珠听着甚为无趣,便又回了马车上,自顾得与贺瑶清说道。
“我阿兄大婚时,我与阿耶皆在束城,赶不回来,今日得见嫂嫂,果真是仙人之姿。”
“与我阿兄很是相配!”
饶贺瑶清活过两世,眼下这番被人夸亦有些飘飘然,“东珠也很是貌美呀,想来日后定然能嫁与一个好夫郎。”
东珠不以为然,“我日后要嫁的男子,必要如我阿兄那般是个磊落男子才好。”
“若没有,便是这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寻个草莽草草一生。”
闻言,贺瑶清心下一顿。
这样直率肆意的性子,想来平日在家中长辈都是极为疼爱的。
无怪乎日后能得李云辞欢喜,便是她都忍不住对这样开朗明媚的女子心生好感来。
第42章
“王妃差人来院中问了几……
到了雍州城主街, 阿大将马车停在了巷子中。
才刚停稳,东珠便推开车门跳下了车,随即转身, 下意识朝贺瑶清伸了手。
贺瑶清面上一愣,遂将手搭在了东珠的手上,继而下了马车。
东珠原是瞧什么都新奇, 可现下时辰尚早,街上人不算太多, 饶有小贩在出摊, 也多是些零嘴吃食。
东珠倒不觉无趣, 挑了自己喜欢的, 恨不得从街头吃到街尾去, 待试过觉得好吃的便会分给贺瑶清,不由分说便是让她尝。
原东珠是只管吃, 付银钱之事都由阿大来。渐渐的想来是嫌阿大动作慢,便从阿大那处将钱袋拿了过来挂在腰间。
在各个摊位前蹿来蹿去, 教身后的贺瑶清与阿大都不及跟上。
正这时,手中已然皆是不及吃完的吃食, 东珠却好似又瞧见了什么新奇的, 待贺瑶清跟上前去,便见东珠已然付了银钱。
走近了一瞧, 竟是津沽的豆汁,只在雍州城里头还能见到, 确实是新奇。
刚想出言阻拦,东珠仰面在喝了,不过一瞬,便“噗”得全数吐了出来, 小脸已然皱成了一团,也不管模样雅观不曾,轻吐了小舌头,随即拉着贺瑶清,俨然是告状。
“嫂嫂,这贩子怎的还卖馊了的东西!教人好是难受!”
那贩子听罢,慌忙摆手,“这位小娘子可不敢胡说,这原是绿豆做的,最是养胃的好东西,就是这个味儿。”
贺瑶清敛了唇边的笑意,亦朝东珠道,“这原是津沽才有的,怕你是喝不惯。”
“怎的这样难喝,嫂嫂原是金陵城的人,那头的小食也都是这般怪味道么。”
贺瑶清一时失笑,只道不是。
正说着,不知从何处钻出一个人,步履不稳,随即便撞向了东珠。
索性那人瘦弱,力气也不大,却仍将东珠手上的吃食皆撞散在地,胸口亦沾了好些荤油污渍。
东珠愕然,一时气极,正要发难。
阿大随即上前来,拿住了那人,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尚小。
只那人连连道歉,又帮着将铺洒在地上的吃食捡了起来,好在多用油纸包着,不曾弄脏。
东珠挥了挥手,只道罢了罢了,那人这才走了。
贺瑶清望着那人的背影,心道原在这处还能听到金陵城的口音,一时感怀。
继而上前,抽了帕子替东珠擦拭胸前的脏污,东珠却满不在乎,只随手扑了身上的污渍便罢了。
贺瑶清倏地敛了眉,一手探向东珠的腰间,“东珠,你的钱袋呢?”
“正挂着呢。”
东珠随即一垂头,腰间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钱袋!
“阿大!我的钱袋!是才刚那人!”
阿大见状,却只望着东珠与贺瑶清二人不动。
想来丢了钱袋事小,若是二人出了岔子,才叫不好。
可东珠却只催促着,“阿大!快去追!”
阿大无法,顿了步子,遂向着那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原就是有身手的,步履矫健,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然不见了人影。
东珠亦拉着贺瑶清追了上去,在巷子中穿梭来往,只二人到底是女子,终归追不上阿大。
待二人气喘吁吁得好容易追上时,阿大已然在一茅屋前逮住了那人。
一手抚了额上的汗,东珠气势汹汹地上前,贺瑶清亦一道跟了上去。
东珠正要发难,却见那人已然红了眼眶,只倔强得强忍着不肯落下。原就算不得洁净的衣衫因着阿大抓住了已然划开了两个口子,手中还握着才刚从东珠身上拽下的钱袋。
屋门大敞,贺瑶清往那人身后瞧去,竟还有好些孩童瑟缩在一角,年岁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年岁小的五六岁的也有。瘦骨嶙峋,因着瘦,脸颊都教凹了进去,只余一双双眼睛颤巍得睁着,眸中皆是惧意。身上也是衣衫褴褛,瞧不见几块好布,最好的想来已然被身前这个做贼的人穿了。
想来阿大之所以逮着人不曾有下一步动作,也是因着这样的光景。
贺瑶清默然一瞬,遂朝东珠望去,便见她亦顿了顿,随即回过身来看了眼贺瑶清,抿了唇,向那人走过去。
“喏,都给你们。”而后便将先头买的吃食悉数给了那人。
那人眸中一震,眼眶中的热泪随即“啪嗒”落下,唇口轻颤.
半晌,哽住声线呢喃道。
“多谢您。”
贺瑶清上前,见那人身量不过至她肩头高,便低下头,细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