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身后城门内的将士士气大涨,随即传来呐喊之声!
“还来——”
“还来——”
“还来——”
声音透过厚重的城门,震耳欲聋一般,俨然能将城门之外数十万突厥大军碾压了去。
更教突厥大军瞬然涣散。
沾既勒了马缰,怒骂着,却不曾再前进一步,当即调转马头,向三十里外的营地退去……
阿迎还想纵马再追,策马几十米后勒了马缰。
一时垂眸,遂回过头仰面向城楼之上的众人望去。
李行澈还在沾既手上,不知是死是活!
沾既食言,为顾全大局,他却不能再追,倘或因着他一人的冲动露了馅,后果不堪设想。
眸中含泪,满脸倔强,却当即掉转马头,向城内去了……
第82章
“阿瑶……”
望着已暂且退兵的沾既, 贺瑶清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曾想到这便已然拖了一天……
晚上回了衙署,东珠掩不住心下的激动, 跟众人一道围拥在一处,商讨着明日的计策。
贺瑶清侧坐在一旁,只用心听着众人的话, 不曾发一言。
张谦算着日子,道。
“明日沾既定然还是不会轻举妄动, 我们只要再胜一场, 便能再压一波突厥兵马的士气, 届时, 俨然不战而胜。”
“只稍撑到后日一早, 殿下便可至!”
“明日谁迎战?”说话的是陈观澜。
阿迎当即行出一步,只道为雍州城死而后已在所不辞!
今日阿迎确实行云流水赢得很漂亮, 可张谦闻言却摇了摇头,“阿迎到底年岁小, 今日能胜亦有三分运气在内,明日倘或还是阿迎, 沾既多疑, 定然以为我雍州城内眼下无人可出。”
“既如此,那便我罢。”阿大沉声道。
东珠当即打断道, “不行!阿大身上的伤还不曾好齐整!碰上喽啰也就罢了,若是碰上个身强力壮的, 你内伤复发了如何是好?”
闻言,众人一时默然,阿大身手确实好,可几月前伤得命且去了半条这桩事众人亦皆是知晓的。
众人正毫无头绪之际, 阿大复道,“莫想了,我虽有内伤在身,可取个突厥人性命还是不在话下。”
“不若我去——”说话的是张谦。
“你眼下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言讫,东珠又要再劝,却被阿大抬手微微制住,“表小姐,眼下大敌当前……”
这般也讨论不出个结果,陈观澜遂道,“此事先放一放,明日看沾既那头派谁出来再论罢。”
众人一时默然,张谦遂起身,朝着坐在角落中一直不曾作声的贺瑶清敛衽行礼,压低了嗓音道。
“王妃今日辛苦。”
贺瑶清随即起身,“我不过是击了鼓,说几句场面话,都不曾花什么气力,大人这般,折煞我了。”
说罢,当即便要福礼还回去。
不曾想,在场众人见状,竟皆跪地行了大礼!
教贺瑶清一时不及应,心下大骇不已。
张谦道,“王妃这般自谦,教我们如何自处。”
“王妃舍小我而利公,行大道而忘我,已非一般女子能做到了,请受我们一拜!”
说罢,又要俯地跪拜。
贺瑶清慌忙将他们扶起,口中喃喃只道愧不敢当。
“只是,明日不管谁人应战,若有机会,要将阿澈夺回来才是!他被挑在旄旆上头,便如剜我血肉一般……”
众人闻言,低眸不语,面色悲怆之至。
在场之人,皆是李宥的同僚,自然与李行澈相熟识,更有甚者是瞧着李行澈长大的,今日见到那样的景象,心下如何能不痛。
张谦随即应下,复道,“倘或明日我未能将突厥贼人斩首于马下……王妃便不要再撑了,王妃已替我们多争取了一日,巡防的将士定然撑到殿下归的,届时,我会另外安排一队人马,护送王妃出城去。”
听罢,贺瑶清一时默然,她自然知晓张谦是何意。
倘或明日张谦抑或阿大不能胜,突厥兵马定然士气大涨,沾既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很可能直接就要攻入城来,再不会似今日这般容易脱身。
届时,便是两万巡防兵对阵数十万突厥铁骑……
虽说,奋力一战恐也能勉力撑到李云辞至,然,要死伤多少人来守住这个城……
张谦为她安排后路,便是不想要她枉送了性命……
贺瑶清心下微微颤抖了起来,喉间哽咽,复抬眸向众人望去,便见众人正眉目灼灼地看着她。
半晌,贺瑶清微微颔首,似是应下了张谦。
若真到了那一刻……
贺瑶清双目微阖,不敢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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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刚至辰时,天不过刚破开了一个口子,日光从轻厚的云层缝隙碎开洒在斑驳的城门之上。
城门外忽得响起了突厥击鼓喧阗的声音。
一阵一阵,似巨浪洪水,催命一般。
贺瑶清仍旧是昨日的打扮,立身于城楼之上,两侧站着阿大、陈观澜、许琮、张谦等。
突厥既击鼓,贺瑶清自然要击鼓相应。
贺瑶清拿起硕大的鼓锤,抡起手臂,奋力敲向似人一般高的鼓面,至此,鼓声阵阵,犹如夏日轰雷,和着张谦等人的激励之声,穿云裂石一般引得城楼下的将士们振奋激昂。
待击鼓毕,沾既拍出的竟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屠吾。
先头梁王府外那一遭,原是屠吾、蒲裘一道随沾既入城,后头蒲裘死于巡防兵刀下,屠吾因着先头被派去断后,而侥幸活了下来。
屠吾身材高大,肌肉横生,双手持流星锤,力大无比。
城楼之上的人见状,面色皆是沉沉。
汉人体格原就不比突厥人,若阿大之前不曾受那样重的内伤,倒也是不会输。
只这屠吾气力极大,若是阿大与之一战,怕是讨不得什么好。
默了默,张谦随即提了剑,正要下石阶而去。
阿大抬手将他拦住,“我去!”
二人正争抢阻拦之际,石阶却响起一人的声音,“你二人莫要争了,我去罢。”
众人闻言,面上一愣,随即转过头向下看去,却见乾方一步一个石阶正向着城楼上来。
待至众人跟前,乾方却径直行至贺瑶清跟前,毕恭毕敬垂首行顿首大礼,用只有贺瑶清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王妃叫属下好找,眼下见您安好,属下便放心了。”
她眼下分明是李云辞的装扮,故而乾方这般说时,当即愕然,却在瞧见乾方眼底的血丝时,鼻尖酸涩,心下想起那日的口不择言,正要开口致歉。
可乾方却已回转过身,握紧身侧的配剑下了石阶。
那日乾方于鄞阳郊外遍寻不得,至深夜,方在半道上听闻梁王殿下正在城楼之上指挥作战。
旁人或许不知,可乾方如何不知李云辞要何时才能至雍州,不过一个转念,便知晓是易了容的贺瑶清。
可他亦知晓,便是易了容也未必能撑多久,故而快马加鞭往回赶,索性,教他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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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之外的屠吾已是不耐,出声催促,“如何!可是雍州城眼下无人!倒教你们躲着当缩头乌龟了不成么?”
语毕,屠吾又带着身后大队人马响起一阵哄笑。
正这时,城门响起“嗡昂”的声音,随即从内策马出一人。
面容清瘦,五官深邃,手持一柄长剑,冲城屠吾横眉怒声道,“莫要嚣张!我来取你狗命!”
此人正是乾方。
乾方是暗卫,原腿脚功夫最是了得,能三步上房梁,徒步夜行千里,虽说气力上头或许不及屠吾,但若用得巧劲,屠吾未必是乾方的对手。
那头屠吾见着来人,一时敛了眉头,“怎么是你?哪里来的无名之辈!也敢在爷爷面前撒野!”
乾方本就不常在人前,屠吾不认得也是自然,乾方闻言,却是半点不恼,只一声轻笑,“似你这般一身蛮力的无脑之辈,哪里用得着旁人,我一人足矣。”
屠吾听罢,当即沉面,向乾方策马怒冲过来。
乾方打马微微向后退了三两步,屠吾见状,心下更是得意,只当是乾方骇于他的气势,更是策马奋力向前。
二人相碰之际,乾方倏地轻点马背,整个人悬于马匹之上,随即足点屠吾肩臂,随即回身向他的脖颈踢去。
屠吾身形虽壮硕,可行动不及乾方轻盈,一时不及应,被乾方倏地踹歪了身子,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乾方却一个旋身,轻盈得落在马背之上,分毫未伤。
城楼之内立即响起一阵欢呼叫好之声。
屠吾怒不可遏,一手紧勒马缰,另一手中挥着流星锤向乾方砸来,乾方又是一个轻点,便教屠吾手中的流星锤挥了个空。
几次三番下来,屠吾出招皆教乾方轻而易举化解,正当屠吾怒目切齿之际,乾方倏地凌空至屠吾身后立于马上,朝屠吾挥剑而去,屠吾自然回身才挡,却是才刚抬锤之际,乾方忽得收了长剑,双足悬空折起,顺势奋力将屠吾踹下了马匹。
屠吾随即翻落下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定住身形,再起身,更是晕头转向。
至此,城门内又是一阵高呼!
乾方趁势策马横剑朝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