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温雨晴没有说,收东西的时候肯定有那爱占小便宜的想滥竽充数,若是用本大队的人采购,温雨晴担心他们抹不开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外面的人就不用担心这一点。
听到温雨晴的解释,赵支书摆了摆手,“他们若是能提供稳定的猪大肠,给一个名额也行。”
赵支书都发话了,大家心里就算心有不满,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还是有人不死心的问,“要不要再招个会计?”
“会计暂时由我担任。”卤味坊还没开起来呢,现在肯定要开源节流,不过温雨晴还是给大家画了一张大饼,“大家也不用太着急,只要卤味坊发展的好,招人是肯定的。”
闻言,几人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在他们看来,一个乡下的小坊子再发展也就这样了,还能招啥人?这些人说不定哪天都得裁掉两个呢。
这时,小马带着王秀莲三人走了进来。
“你们三个以后去卤味坊上工,温雨晴是你们的领导,具体做什么听她安排。”
听到赵支书的话,三人终于相信这是真的了,一个个激动的面红耳赤的。他们都觉得一定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不然咋能被选中呢,要知道大队可有上千人呢,这真是千里挑一了。
赵支书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交代完三人后,又对温雨晴道:“他们要是做的不好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用问我。”
知道赵支书是在给自己撑腰,温雨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后,这才转头看向王秀莲三人。
因为一直上学的原因,温雨晴和社员们并不是很熟,只知道王秀莲和赵富贵大概三四十岁,孩子和她差不多大。李大头年纪最小,刚刚成家。
以后她就是三人的领导了,温雨晴也不准备和他们套近乎,“今天你们先将大队食堂收拾出来,明天正式上工,具体每个人负责什么,厂规纪律这些,等忙完了我再和大家细说。”
三人离开后,温雨晴从赵支书借了纸笔,然后根据大家提的问题,拟出一张收购方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方案写的非常详细,连哪天收购哪个小队的物资都写上了。
待小马拿着采购明细离开后,姚春香迫不及待的问道:“雨晴啊,社员们的都安排妥了,咱大队干部家的什么时候收啊?”
她家攒了几十个鸡蛋,本来打算留给小姑子坐月子,现在卤味坊高价收购,那肯定要卖卤味坊。
“下午吃完饭收。”早点收,大豆也能提前一晚泡上,明天就可以拿到县城去卖。正好明天是周末,人流量也会大一些。
本来因为招工的事,众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不过这份不舒坦在听到温雨晴的话后瞬间便消散了,卖物资可是实打实的好处,担心温雨晴反悔,温雨晴话音落下后,几人便急匆匆的跑回家准备去了。
温雨晴从大队部回到家的时候,大骨头已经煮好了。
洗了手后,温雨晴和温雨舜一起啃大骨头,这是温雨晴穿到这里后第一次吃肉,香的她想把舌头吞掉。
姐弟俩吃的满嘴流油,这年代刷锅水都看不到油星子,若是满嘴是油的走出去,肯定遭人嫉妒。温雨晴特意将唇角的油擦了又擦,才向大队食堂走去。
大队食堂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房子,院子特别大,都是青砖的。
屋子里有个大堂,大堂旁边有十多间单独的屋子,厨房里面有四个灶台。
越看温雨晴越满意,这个大食堂不管是办公、做卤味、做豆制品、还是储存物资都够了。最关键的是房子保存的很好,不用重新修整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屋子太空了,连桌椅板凳都没有,这些东西只能以后慢慢添置了。
温雨晴到的时候,食堂已经收拾完了。
“你们怎么收拾的这么快?”温雨晴问。
王秀莲用围裙擦了擦手,“我们中午没回去。”
大多数老板都喜欢这样勤奋的职工,不过温雨晴对三人的做法并不赞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又不是着急的事,赶紧回去吃饭去。”
见温雨晴脸色严肃,三人都有些紧张,“我们都吃过了,家里人给送的窝窝头。”
闻言,温雨晴再次感觉意识到这个年代的人是真穷,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这么穷,是所有老百姓,包括国家都这么穷。
以前觉得国家用几十年的时间带领十几亿老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是伟大的创举,是人类的奇迹!如今身处其中,又觉得几十年太漫长了,人生又有几个几十年?像她这个年纪的还好,年纪大的根本活不到那时候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全国人民都过上富足的生活,国家才能发展的更好,这也是为什么国家要扶贫。
安逸的工作,富足的生活温雨晴已经享受过一次了,这一世她想换一种活法。
温雨晴知道自己目前能力有限,所以她给自己定的目标也很简单,就是先带领白杨大队发展,慢慢的辐射到周边大队,再到整个公社、县、市、省,乃至全国……
温雨晴不知道自己最后能走到哪一步,不过她会朝着这个目标不懈努力!
食堂已经收拾出来,暂时没什么事了,温雨晴便让李大头和赵富贵去盐碱地采盐,让王秀莲去打一缸水回来,她则回家取早晨买的猪大肠、猪骨头,以及卤水和卤味包。
卤水可以重复使用,而且越卤越香,因为每次卤制食物时,食物中的鲜香物质有一部分会融入到卤汤中,所以卤的次数越多,鲜香物质越丰富,鲜味越足,香味也就越浓,也就越美味。
未免配方泄露,温雨晴特意将卤味包里的调料全压碎了。
一般的卤水什么都可以卤,即便卤不同的食物,也不会坏卤水,不过卤大肠的卤水和一般卤水不太一样,因为猪大肠异味大,即便处理的再干净,一直卤猪大肠的话,多少还是会让卤水变味。
温雨晴打算再熬一锅卤水,之前那锅卤水专门卤猪大肠,新熬的这锅卤正常食物。
回到大队食堂后,温雨晴就开始熬制新的卤水,顺便教王秀莲怎么熬。
卤味坊开起来后,温雨晴不可能整天在厨房里忙碌,煮卤味这块温雨晴打算交给王秀莲,所以她教的非常认真,王秀莲学的也很用心。
这边卤汤刚熬上,小马便寻了过来,“温队长,大伙儿把东西拿过来了。”
闻言,温雨晴洗干净手,告诉王秀莲如何控制火候后,便跟随小马走出了大队食堂。
此刻食堂外面已经站了不少人,每人身边都有几堆东西,有用篮子装的,有用布兜装的,也有蛇皮袋装的,显然将家里能卖的都搬过来了。
温雨晴出来后,便开始组织大家收购,小马是记分员,温雨晴让他帮忙记账,她则负责检查食品质量,赵支书也在一旁帮忙把关。
土豆、大萝卜、木耳和野生山菌这些都是过冬必备,也都能卤,不过温雨晴听过不少吃木耳中毒事件,具体什么原因她也不清楚。
现在的人特别节俭,又没有冰箱存放,担心吃坏人,温雨晴不打算做卤木耳。
至于蘑菇,都是干蘑菇,卤了以后没有新鲜蘑菇好吃,温雨晴也不打算收。
做食品最讲究的就是味道和口感,可能一次吃的不合口味,以后就不想买了,所以温雨晴把关非常严格,生牙的土豆,康了的萝卜这些都不收。
虽然说现在的人吃的东西糙,不太在意这些,不过温雨晴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众人正忙的热火朝天,这时,一个社员匆匆跑过来喊道:“赵支书,梨树大队的余支书来了,在大队部等你呢。”
闻言,赵支书丢下手中的活便向大队部走去。
金山公社共有七个大队,像青松大队,柳家屯大队地质好,王家庄大队离公社最近,公社的菜都由它们供应,这几个大队发展的都很不错。
就梨树大队和白杨大队什么产业都没有,地质还不好,是金山公社最穷的两个大队,公社不重视,其他大队也经常欺负他们,两个大队同命相连,难兄难弟,关系自然要亲近一些。
大队部离大队食堂不远,几分钟的路程,很快赵支书就到了。
余支书正在院子里等着,见赵支书回来,忙问道:“老赵,你们大队在搞什么?这么大动静。”
梨树大队和白杨大队挨着,上午白杨大队这边闹得沸沸扬扬的,有梨树大队的社员听见,好信的就跑来打听什么事。
白杨大队的社员正一肚子欢喜没处发泄,有人来问,自然倒豆子般都说了。
梨树大队的社员听说白杨大队的社员可以高价向大队卖物资,眼馋坏了。
社员们听到钱,那就跟蚊子见了血,苍蝇闻到腥一样,这边前脚刚打听到消息,后脚就去找自己大队的队长了。
余支书听了这事,觉得根本不可能,这马上就春耕了,白杨大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开什么卤味坊,就算开也不会大包大揽的向所有社员收购物资,而且还是高价收购。赵支书脑子又没进水,怎么可能干这事。
为了证实这事,这不,余支书特意跑了一趟。
赵支书将余支书领进屋子,给他泡了一杯茶后,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向余支书说了。
见赵支书说的和社员们反应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余支书将杯子重重一放,“糊涂!”
腿脚不齐的桌子承受不住,还晃了晃,余支书忙抓稳杯子,这才继续道:“你怎么能让一个丫头片子瞎折腾,事情还闹这么大,这要真搞砸了,看你怎么收场。”
赵支书被训的有点蒙,“没这么严重吧?顶多就是卖不出去,实在不行再退回去。”
余支书嗤的一笑,“你这说的可真简单,东西收了,还想退回去?社员们能同意?马上就要春耕了,现在各大队都在为春耕做准备,公社领导对这事也十分重视,听说县里都安排人下来视察了,你在这时候搞这事,你……”
余支书指着赵支书的脑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之前赵支书也担心过,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温雨晴牵着鼻子走了,可能是大饼画的好,他被蒙蔽了双眼,便没想这么多,如今听了余支书的话,才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
内心挣扎了一会,赵支书不死心道:“万一卖的好呢?那丫头做的卤大肠挺好吃。”
“好吃又如何?糕点铺子做的糕点也好吃,那是人家祖传的手艺,不也卖的不温不火的。而且就算卖好了,你能得到多大好处?卖不好,麻烦可都得你这个大队书记担着。老赵不是我说你,你这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能在这事上犯糊涂呢?”
向赵支书分析一番利弊后,余支书苦口婆心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真收了以后再想退回去可没那么容易,到时候肯定问题一大堆。听我的,趁现在还没开始收呢,赶紧打住,别给自己找麻烦。春耕马上开始了,别弄的一个个人心浮动的。”
余支书放炮|仗一般说完就离开了,赵支书蹲在办公室里一个人默默的抽了一根烟卷,这才起身向大队食堂走去。
现在化肥少,大部分地还用农家肥,春耕前社员们会往田间地头搬运土肥。青壮年劳动力用扁担挑,或者用独轮小车推,老弱妇孺则是一人挎一篮子,或者两个人用木棍一起抬一篮子往地里送。
土肥气味大,每次往田间运粪,社员们的脸色都很难看,一个个被大粪熏的都不愿意开口说话。
这一次,社员们抬着大粪穿梭往返,虽然每个人的脸上和头上都是汗水,但他们的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你家有多少黄豆?”一个抬着木棍左边的社员问。
“应该有二百来斤。”抬着木棍右侧的社员回道。
“怎么有这么多?”左边的社员一脸羡慕的问。
“我家那个嫌吃黄豆放屁,不让我做。”
“放就放呗,这有啥的。”
右侧的社员压低声音道:“他经常放屁蹦屎,因为这个,每次放屁前都往茅坑跑。”
“噗,我还以为你家那个没事总跑茅坑,是想偷懒呢。”
“偷啥懒,他那人最恨活,有点活恨不得一下子干完,你家有多少黄豆?”
“不多,就几十斤,不过我家小鸡最近出息了,天天连蛋。等这批鸡蛋出手,我想买点布,给孩子们做身新衣服,他们都好多年没穿过新衣服了。”
“我不买布,我要买肉,再不吃肉,我都快忘了肉啥味了。
“幸好大队开卤味坊,今年咱手头都能宽裕点了。”
“是啊!”
社员们还是像往常一样说着家长里短,可赵支书明显感觉他们的精气神不一样了,以前人们一脸麻木,目光呆滞,如今却兴致高昂,眼里有光。
明明他们只是说说,还什么都没做呢,他们已经开始期盼了。
赵支书一脸凝重的来到大队食堂,见众人热热闹闹的称粮食,他的心情越发的沉重了。
在一旁看了一会,赵支书将温雨晴叫到一旁,然后将刚才余支书的话向温雨晴转达了。
听完,温雨晴心中一阵无语,都说穷则思变,他们可好,很怕改变。
“赵叔,我不敢保证卤味坊肯定能开起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去尝试,永远不会成功。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先辈们为了带领老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甘愿付出宝贵的生命,现在的我们只要付出辛劳和汗水就行,为什么不敢尝试呢?”
听到温雨晴的话,赵支书心头微微一震。
他这个年纪的人,对温雨晴的话感触非常深,远的不说,他堂哥便是一位志愿军。
出发那天,全家人流着泪为他送行。
天地寒,不多言,前路凶险,唯盼早日凯旋。他们左盼右盼,盼来的却是堂哥壮烈牺牲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