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擅长用手段,擅长蛊惑人心,擅长用最少的东西去赌最大的。为了愉悦自己,她没有什么豁不出去。
她本来打算勾引利用牧野,可是牧野实在是不上道,并且在察觉到韩蔓不安分之后,一次一次地斩断韩蔓的嫩芽。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薄弱人际关系撕裂。
一次一次,他似乎只想把韩蔓禁锢在他的别墅里,做一朵依附他的菟丝花。
韩蔓理所当然地开始恨他,他凭什么管自己?凭什么用一个狗屁的牧原束缚她?
韩蔓开始用尽各种办法让牧野抛弃她,吃用都要最好的,处处给牧野拉仇恨。
可是她无论怎么做,牧野都会最大限度地满足她。只要她不试图离开。
韩蔓开始好奇,好奇牧野到底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她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这样的人,他甚至不图她的色相。
事实证明,牧野的容忍限度,几乎是无限的。
韩蔓大张旗鼓地在他的屋子里面床下弄出了个暗格,每次他找回了什么东西,韩蔓都捡着最好的东西偷走。
所有人都知道牧野想去找他的弟弟,韩蔓就让他永远也攒不够物资。暗格里面放不下,就偷出去拉拢别人,例如和牧野不对头的三公子。
牧野每次丢了东西,都会沉默,但是他从没有让韩蔓交出来过。韩蔓还故意偷了他小队人的东西,牧野每次也都会沉默地补上。
他永远也攒不够东西,韩蔓也一直不能从他的禁锢当中挣脱,去肆意狩猎生长,建立属于自己的王国。
他们相互憎恨,仇视,又相互禁锢拉扯。韩蔓无数个夜里起来,都想要把牧野的脖子割开,撬开他的头盖骨,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但是无数次,她坐在月光如水的地板上,看着牧野明明醒过来,却不动也不说话。甚至不出手制止她的刀刃贴在他脖子上,他脆弱的脖颈,就是牧野用来束缚韩蔓双足的绳索。
她割开,就能从他这里逃脱。
可是她一直没能下得去手,她像是一个从小被拴着长大的小象,最开始挣扎得足踝血肉模糊。但是经年日久,连她扭曲的脚踝都开始习惯于锁链的存在。
没有人这么歇斯底里地试图抓住她。韩蔓的父母非常恩爱,家庭也很和睦。只不过父母永远记得彼此的各种纪念日,记得他们之间很小很细节的感动,却会同时忘了韩蔓的生日。
韩蔓一直都觉得,这样才是对的。可是每一年,她自己忘记生日那天,牧野都会想办法给她弄来巧克力。
愚蠢至极有时候甚至会受伤,在末世当中要找这种东西,真的非常难。
而韩蔓从来不喜欢吃那种甜腻的东西,她是骗牧野的。
韩蔓开始恨牧野,这种恨越来越深,严重到待在牧野的身边她都会觉得窒息。她觉得自己必须离开他,因为她敏锐地发现,她对牧野的恨意里面,开始夹杂了很可怕的东西。
那种可怕的东西,就像她爸爸意外死去之后,把她妈妈的生命也在短短几天之内夺走的东西。
那是浓烈的韩蔓从小到大都不懂的,被人称为爱的东西。
她曾看着父母之间的所谓爱,在一生一死地拉扯的同时,切割过她当年还稚嫩的臂膀脖颈。让她这个爱情的结晶,还没来得及生长出独自飞翔的羽翅,就尝到了死亡和窒息的疼痛。
韩蔓的理解,爱就应该是自私的,人也应该是这样子。
所以她把牧野推进了丧尸群,她想切断这种可怕的联系。她算好了牧野不会真的死去,躲在暗处看着他被血肉模糊地救下来了,这才开车回了基地。
一路上,韩蔓无数次低头看向方向盘,看向自己纤白的手指,她恍然间觉得那上面全都是血。
不是牧野的,是她的,是她亲自切断了什么的鲜血。腥甜,滚烫,滴滴答答,让韩蔓觉得疼痛至极,也痛快疯了。
她的指尖在方向盘上面跳舞,沾着淋漓的鲜血,演奏出自由且愉悦的曲调。
她提前回到基地,把所有的抗生素类药物都藏起来。她知道牧野绝对舍不得去用枪支换药物,因为他还要找自己的弟弟。
他小队里面的所有人都对韩蔓不满已久,这一次,就算牧野不同意,他们也绝对不会让她再留在牧野的小队。
韩蔓算好了一切,她甚至算了按照牧野的身体,哪怕感染,硬抗也未必会死。他顶多是废了。就算不废,也绝不会再管她。
而韩蔓确确实实如愿以偿地被赶出了牧野的小队,这个节点,也正是系统选择的绑定节点。
但是改造之前的事实是,韩蔓成功脱身后,去找了厉觉。但是厉觉并不买账,还羞辱了韩蔓,所以韩蔓骗了一辆车,一个人离开了基地。
她搭上了不认识的一对老夫妻的车,跟着他们一起朝北走。她发誓绝对要让厉觉付出代价,而在那之前,她和那一对要去找儿子的老夫妻,被那个泰坦巨人的基地给抓住了。
那对老夫妻拼死也没有让韩蔓逃脱,但是韩蔓在进入那个基地的第一天晚上,就在那个泰坦头目的床上,用无数次抵在牧野脖子上的匕首,给那个泰坦开膛破肚。
简香菱撞见了坐在一床鲜血当中的韩蔓,她并没有喊叫,而是和韩蔓联手,隐瞒下来了这件事。
又一起设法把基地里面那些男人全都迷昏,药来自那个为韩蔓死去的老夫妻里面的常年失眠的老太太。
韩蔓和简香菱一把火,把这个基地里面恶心的男人付之一炬。
她发现了丧尸能够利用的这一点,在这个基地当中待了快两年,然后带着一堆女人和孩子,赶着做成人墙保护他们的丧尸群,带着几十个妇女和孩子回了长武基地“求助”。
彼时厉觉已经救下了钱莺莺,有钱莺莺这个圣母在,厉觉不可能将韩蔓她们拒之门外。
而经过这两年对这些女人的训练,和韩蔓“操纵丧尸”的能耐,厉觉最终开了大门,迎接韩蔓进来。
韩蔓有了自己的小队,全是女人。但是每一次出去寻找物资,她的收获最多,正是因为她能够“操纵丧尸”。
而越来越多受到压迫的女人朝着韩蔓靠拢,那些她带进来的女人,嫁给了基地里面各个小队的男人的女人。成了韩蔓坚不可摧的护盾。
她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哪怕是一个崩溃的社会体系之中,女人联合起来的力量,是难以想象的无穷大。
钱莺莺向往韩蔓这样的强大,也加入了韩蔓,而她的空间成了韩蔓一家独大的最重要道具。
韩蔓并不满足这样的结局,她始终记着厉觉的羞辱。她设计让钱莺莺亲手把厉觉弄垮。厉觉被驱逐,而韩蔓掌控了大部分武器,成了长武基地里面的王。
她利用丧尸,在这末世当中建立了一个铁桶一样的基地。而坐上了整个基地老大的位置,她依旧并没有满足。
她把已经因为曾经治疗不及时,半残的,混在底层的牧野弄到了自己的身边,开始像牧野当初禁锢她一样,禁锢着牧野。
韩蔓用行动让牧野明白,他曾经禁锢的是怎样一个人。
但是牧野抵死不肯对韩蔓低头,整整一年多,没有和韩蔓说过一句话。
在基地开始越来越好的时候,韩蔓和牧野之间的牵绊越来越像是勒进了彼此身体当中的锁链,并不能融于彼此的骨骼,只会让对方不断地腐烂化脓。
而似乎老天都在和韩蔓作对,这时候从未有过的严酷冬天来了。
大雪封城,所有的人无法离开基地去收集物资。而韩蔓不知道冬天什么时候会过去,因为大雪下得像是疯了一样,要将整个天地都给掩埋似的。
基地里面之前臣服于她的人开始出现反抗,妄图抢夺食物。但是因为韩蔓手里有武器和丧尸军队,她很轻易地用绝对的武力镇压下来了。
但是没有食物基地里开始死人,这时候反抗的越来越多。韩蔓手底下的人也开始各种反水。
最主要是因为极度的寒冷,她的丧尸大军几乎全部冻僵,不能再用,彻底成了一堆冻僵的腐尸。
她败得非常迅速,厉觉带着人杀回来了。
韩蔓到最后众叛亲离,而厉觉重新掌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韩蔓辛辛苦苦囤积的物资分发给基地里面的人。
韩蔓没有被杀,但是她被赶出了基地。外面的大雪下得足有她人那么深,天寒地冻,她只需要一个晚上,就能死在雪里。
韩蔓对于死并没有多么害怕,但是她在挖个雪洞钻进去躲寒风的时候,想到了牧野。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牧野,大概是她上次快放弃生命的时候,就是牧野把她给带走的,所以她才会精神错乱想起了他。
然后韩蔓快要冻死的时候,她真的又见到了牧野。
四周全部都黑漆漆的,韩蔓冻僵的身体被拖着,韩蔓根本睁不开眼睛。她大脑因为寒冷变得迟缓,她甚至想到拖着她的应该是个饿极的野兽。
韩蔓没有挣扎的欲望,她只是想着身体都冻僵了,被啃食应该不会太疼。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
她在一处黑漆漆的地方,四周什么也看不见。但是相比于外面的寒冷,这里还有毯子包裹着她,她的四肢是冻过之后又回暖的那种针刺一样的疼和烧灼。
她听到了外面有声音,是厉觉的声音!
“冬天会过去的,我相信老天不会绝我们的生路。”
厉觉叹了口气,又说:“我听说你昨晚上去基地外面了,牧野,我很感谢你帮我里应外合破了韩蔓最后的防御。但是……她把你害成这样,我希望你不要心软。”
“她在哪?”厉觉说:“我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她应该走不远,她昨晚就应该冻死在基地外面,你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
韩蔓呼吸一窒,仰头看着声音的来源方向,却什么也看不到。
片刻之后牧野咳嗽的声音响起,韩蔓非常熟悉他的声音。她把牧野禁锢在身边的这一年多,每一天晚上都会听到牧野的咳嗽。
吃什么药都没有用,他是之前被丧尸咬了之后没能及时用抗生素。感染发烧烧坏了肺子,一动就咳,喝了凉风更是能咳出血来。
牧野咳了好一会儿,他几乎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他才终于停下。
他气息不稳地说:“我是出去想看看她怎么死……”
牧野轻笑一声,带着满满的自嘲。
他说:“我怎么可能心软,咳咳咳……我昨晚就没有找到她,大概是被什么野兽拽走了,昨晚的雪那么大,痕迹都没了。”
厉觉沉默了片刻,但是连韩蔓都能够听出,厉觉并没有相信牧野的话。
“这间别墅你先住着,但是我会留两个人在这里,你没意见吧?”厉觉问。
牧野跟他道谢,又咳了几声,然后说:“谢谢……冬天已一定过去。”
厉觉走了,韩蔓把手伸出毯子,在黑漆漆的地方四处摸了摸。然后她闭上眼,深深叹出一口气。
她知道这里是哪里了,这里是她曾经亲手弄的那个暗格。是牧野和厉觉里应外合让她彻底败了……
但是就算牧野不那么做,韩蔓也已经没有弹药和拥护者了,她一定会败的。
只是她不懂,牧野为什么要把她从雪堆里面拉回来。还和厉觉重新要回了曾经住的别墅,把她关在这个暗格里面。
是不甘心让她那么轻松地死了,想要折磨她?
他很恨自己,韩蔓知道的。他连一眼都不肯看她,一句话也不肯和她说。因为她,他没能去找他的弟弟牧原,成了一个废人,还被她逼着和她睡。
牧野确实应该恨她。
韩蔓竟然松了一口气,冻僵之后又重新复苏的心脏,竟然冒出了一些愉悦。
并且这种愉悦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如果死在牧野的手上,哪怕痛苦一点,也总好过被莫名其妙的野兽吃了。
韩蔓竟然为这个想法高兴了起来,这么多年牧野是她唯一的乐趣。无论是她被牧野困住的时候,还是牧野被她困住的时候。
他那根怎么也折不断的脊梁骨,还有他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让韩蔓欲罢不能。总是想要看到他的动容,只可惜后来再怎么对他好,他都不肯接受。
韩蔓知道自己被牧野救回来偷偷藏起来之后,甚至在幻想着,不断地猜测着,牧野到底会用什么方式折磨她?
是穿透她的四肢,让她像狗一样爬,还是抽打她,让她遍体鳞伤?或者切开她的动脉,让她血流尽?
韩蔓猜啊猜,等啊等,可这样过了两天了,牧野并没有动她。她能够听到牧野在屋子里活动。有人送饭,似乎送得很少,因为牧野不止一次地问:“就这么点?”
送饭的人总是回答说:“知足吧,你吃得和老大吃得一样。”
厉觉竟然还在监视着牧野,他可真是……赶尽杀绝啊。
韩蔓甚至还在猜测着,会不会牧野的报复方式,就是把她困在曾经自己弄得暗格,然后活活饿死她?
这样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