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小伤他很快敷完了药,不过在给卫司雪系绷带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要双臂绕过卫司雪,这像极了一个拥抱,让两个人都呼吸窒住。
折春好容易从卫司雪的身后将绷带绕回来,在她的锁骨位置系好,正要退开,卫司雪突然抬起了手,轻碰在了折春的眼角。
折春一直在回避她的视线,卫司雪虽然目光灼灼,可也一直都很规矩。规矩到折春有些感叹,卫司雪是真得长大了,如果换到从前,肯定会在找到他的瞬间便拉着他质问。
卫司雪这样突然间伸手碰折春,折春有些震惊地看向她,两个人此刻离得距离有一些近,直直地看见了彼此的眼中。
这么近的距离,是无法遮掩任何情绪的。而他们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波涛巨浪,也看见了彼此眼中能焚烧对方的业火。
折春终于露出了慌乱,低下头要后退一步,卫司雪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的眼角有细纹了。”卫司雪声音有些低:“五年了…你可真能跟我捉迷藏。”
折春看向卫司雪,胸腔当中激荡的情绪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这么多年,他不敢离卫司雪太近,因为离她近了,就会生出无穷无尽的妄念,希望是很残忍的东西,它会让人不停地失望。
折春只能亲手焚烧自己的希望,却无法控制自己靠近卫司雪,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看着她。
折春一直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成长。
看着她像曾经梦想当中的一样,变成一位出类拔萃的女将军。
用每一场英勇无比的冲锋,赢得士兵的拥戴。
折春和卫司赫做了交易,他做军医,他专门去学习怎么包扎,怎么制药。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只想如果有一天卫司雪也被这无眼的刀剑伤了,他能够第一时间冲到她的身边,将她救下来。
如果救不下来的话……至少不让她一个人冷冰冰地离开。
可卫司雪一直非常的英勇,也一直非常幸运,这也是折春不知道多少次感谢上天的一点。
所以他不需要出现在卫司雪的面前,就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折春已经习惯了这样,他从没想过什么改变。
“将军,”折春压抑着自己所有的心绪,垂下眼睫,语调非常平缓地说:“伤已经处理好了。”
“我觉得没有。”卫司雪说:“如果伤真的好了,为什么我整个胸腔都在疼?”
“折春,你看着我,”卫司雪仰着头看他,问:“万箭穿心,疼吗?”
折春呼吸微顿,抬起眼看卫司雪,这么多年他已经成精了,刚才猝不及防和卫司雪对视的时候眼中的翻涌,现在已经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此刻看着卫司雪,像是在看普通的伤员。
可是他这个样子能骗得了别人,却根本骗不了卫司雪。
“每个人都是有自保的意识的,”卫司雪说:“就像我们的眼睛,在有什么东西要碰眼球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闭上,有什么东西要打到我们头的时候,我们会下意识抬起手臂去挡。”
“这些都是人的自我保护,根本无须经过大脑,就能够自发地做到。”
“那天的漫天箭雨,你又并非习武之人,反应那么迅速地替我挡箭……我能理解为那出自你的本能吗?”
卫司雪抓着折春的手腕,朝着她的方向拉了一下,折春被迫向前一步。
卫司雪咄咄逼人,问折春:“你对我的保护,刻在你骨子里,浸透在你的灵魂当中,对不对?”
“可既然这样,你为何不肯见我,你明明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
卫司雪猛地站起来,她后来又长了一些个子,再加上穿着特制的军靴,跟折春几乎平视。
“你看着我痛苦,觉得心里爽快吗?”卫司雪瞪着折春说:“你是不是恨我?”
两个人只隔着一臂,折春再也避无可避,卫司雪的性格,一旦开口,不会给他再逃避的机会。
“郡主……”折春轻声说:“我怎么会恨郡主,我只是……”
“我老了。”折春叹息,“也残了,我只是不想出现在郡主的面前碍眼罢了。”
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叫卫司雪郡主了。虽然她郡主的名头到现在并没有拿掉,太子登基,对卫司雪和卫司赫格外地看重。
但是折春这轻轻地一声郡主,像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就将卫司雪拉回了那个美丽的梦中。
梦中他们好得不得了,好得让卫司雪只是想想就想落泪。
“你确实老了。”卫司雪说:“也残了,可那又怎么样?”
“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眼角这一条细纹,还是会因为你这条不好使的腿,就嫌弃你吗?”
卫司雪闭了闭眼睛,咬牙道:“我真是恨你!”
“你明知道我蠢,明知道我后知后觉,明知道我早晚会意识到我爱你!”
“可你还是狠心抛弃我,你还是狠心离开我!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
“你为什么就不能跟我说?你就不能像在梦中一样,说一句你爱我吗?!”
“你只要当时说一句你爱我,说一句你不想让我跟戎问枫成婚,你明知道我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你……”卫司雪哽咽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后面的话就难听了。
卫司雪早就已经学会不说难听的话。
折春表情有一些震惊,他听到卫司雪提起梦中……他确实有做过一些梦。
经年日久地梦到过很多东西,折春沉溺于那些梦境,曾经险些无法自拔。
“我也梦到过,戎问枫,我哥哥,连戎瑾玉也一样。”
卫司雪给了他肯定的答案,说:“那不是梦,就像我们能够奇迹的在箭雨当中生还一样。”
“是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还要拒绝我吗?还要躲着我?”卫司雪说:“我不想再错过了,折春。”
她说着,不再克制自己,直接张开双臂抱住了折春。
她根本就不顾及身上那点小伤,折春却下意识地像梦中那样,抬起手垫在了两人中间,巧妙地挡住了卫司雪的伤处。
卫司雪笑着哭出声,折春在这一瞬间正如同在巨弩之下崩塌的城池,所有的一切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烟尘四起,他的希望于灰烬之中复苏,无须沐浴春雨,只消一片自天际飞落的雪花,便能令其转眼参天。
“折春……”卫司雪带着哭腔叫他。
折春叹息一声,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卫司雪抬起头,捧着他的脸,扯下了他一直遮面的碍眼面巾,毫不犹豫地亲吻上去。
折春稍微躲了一下,但却并没躲开,后退了一步被卫司雪推着,一路推到了床边,然后跌倒在床上。
卫司雪直接翻身跨上去,低头看着折春片刻,呼吸急得犹如才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
她伸手利落地拆卸自己的软甲,直接甩飞。
“哐当”一声,软甲撞在了桌子上,又掉在了地上。
这声音让摔在行军床上头晕目眩的折春,恢复了一些理智。
“郡主……”他颤巍巍地叫了一声。
卫司雪抓着他的腰带一把扯开,手抓住他裤带的时候,被折春按住了。
“我们不能这样。”
折春躺在那儿,因为蒙头的面巾被卫司雪扯掉了,他长发全都散在枕头上。
眼眶因为过度激动而湿润,如同一副摊开的水墨画,所有的颜色全在那双透着无限春情的眼中。
“为什么不能?你别告诉我你不行……你说你老了,你残了,但你这儿可没有毛病。”
卫司雪指着折春腰下,瞪着他说:“你敢说,你不愿意试试。”
“我们,”折春闭了闭眼睛,说到:“我们怎么能这样,你有夫君。”
“呵……”卫司雪轻笑出声,自己把自己给吓得够呛。
她还以为折春真的不愿意。
她骑着折春,居高临下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又顺了一下他脸边的长发。
这才从中衣的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拿过折春的手直接塞进他的手中。
“自己看。”
卫司雪说完之后直接扯断了折春的裤带。
折春看到了信封上面三个字,就失去了所有抵抗的能力。
彻底被卷入了名为爱欲的激流当中,任凭欲念和思念,将他搅得粉身碎骨。
从此皮不附肉,魂不附体。
☆、我已经做到了(老东西……你一个顶十个...)
站在营帐之外的付岩, 今年过年满打满算才十六岁。因为长得格外高壮,十二三就隐瞒岁数跟着军队混到大,哪怕看上去像是已经弱冠, 但其实还是个不通男女事的傻小子。
他还以为卫司雪是跟折春打起来了, 他根本就没有看出什么奸情, 只是混着今天晚上的夜风, 听着里面的两个人最开始是在吵架。
他们将军的情绪非常的激动, 喊的声音很大, 也不知道那个医师怎么样, 将军很少跟谁生这么大的气。
上一次跟人生这么大的气, 那个人直接被将军打得半死。
付岩听到里面似乎有床板和桌椅晃动的声音, 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心说这下可完了, 这个军医搞不好是要被将军给打死的……
不过付岩是卫司雪的副将, 唯她马首是瞻。无论她干出什么事,都不可能出卖她,他的命就是卫司雪在战场上捡回来的。
所以付岩兢兢业业地在营帐外头看着, 怕其他人听到里面“草菅人命”的声音, 无论谁靠近营帐都会被付岩撵走。
但是付岩越听, 越觉得里面不对劲。
真打架声响不会这样一直持续的, 而且他似乎听见将军受伤的痛苦哼声……
付岩甚至在犹豫着要不要冲进去帮将军,但是想到军医在将军面前堪称手无缚鸡之力。
而且将军那个臭脾气……他又按下了这个想法。
最后他蹲在了营帐的门口, 听着里面传出奇怪的声音, 揣测着里面到底在做什么。